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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兵部尚書

  錦州城,福康安捧著手里的圣旨,表情有些麻木。

  一旁站著的和隆武仍舊是有些凄惶的表情,連聲問道:“我說福大人啊,你可是給個主意啊,這圣旨我們是接還是不接啊?”

  福康安沉默地將圣旨放在桌上,這顯然不是什么恭敬的表現,他拿起茶碗淺飲一口,開口問道:“和大人,以你所見,以我們關外八旗,殺入關內,勤王成功,機會有多大?”

  和隆武哀嘆一聲:“福大人又何必說這些呢?唐軍如狼似虎,那鐵甲戰車,能打十幾里的火炮,都不是咱們八旗精銳能抵擋的。山海關一戰,我們關外八旗折了一半,你不知道多少旗里的老少娘們朝著我和隆武罵啊。恐怕如果我們再領軍出戰,下面的人先就要嘩變了。再者說,咱們關外儲糧食不多,更沒有足額軍餉了,這個冬天熬不熬得過去都不好說,又拿什么打仗?”

  福康安面色不變,說道:“既然如此,和大人覺得,這圣旨我們不接行么?”

  和隆武看出了福康安的意思,也是松了一口氣,道:“當然得接,那畢竟是朝廷,圣旨上扣的可是大印,咱們今日否了圣旨,恐怕明天就有人摸進來,割了你我二人的首級,送到京師去邀功。”

  福康安有些自嘲地道:“打了個敗仗,卻封了一個嘉勇伯,這也是古今異數了。”

  他在平定金川一役之時,先是被封為嘉勇巴圖魯,然后又被封為嘉勇男,現在直接給升了兩級,成為了嘉勇伯。

  和隆武道:“爵位什么的,不知道給改成什么德行了,但福大人你可是圣上欽點的兵部尚書啊,據說朝廷新體中,尚書一職權柄大增,總攬天下兵事,這是皇上對您信任有加啊。只是,如今唐人仍舊在京,雖然新朝甫立,但拿不準唐人是什么打算,貿然入京,不知是否有風險。”

  福康安搖頭道:“此時已經由不得我們了,不入京就是抗旨,就算唐軍和圣上不發兵來打我們,我們早晚也要完蛋,這關外實在養不起大軍。不過我倒是覺得,此次入京,怕不會有危險。唐人扶立了皇上,其目的已經全都達成了,狠狠地發了一筆財,懲戒了我大清,而且給我大清加了如此多的新條條框框,得了三處租界,又能重開商貿,唐人無意占我大清江山,朝廷雖然不再是那個朝廷了,卻也是那個朝廷。”

  福康安又道:“這次,和大人仍舊留在關外,就由我一人孤身入京。和大人表示自己對皇上謙恭順服便好。此番入京,我會觀察朝廷內究竟是什么情況。皇上有意組建新禁衛軍,有制衡未來留駐我大清的唐軍之念頭,關外八旗乃是我們僅剩下的力量了,如果籌組禁衛軍之事順利,我便建議皇上以我關外八旗為骨干,真正打造一支可戰的兵馬。我會央求圣上,封和大人為東北將軍,也算是對唐人有一定震懾。”

  朝廷的諸般改革,已然開始流傳出來,福康安已經花了不少時間研究朝廷在軍制上的改革。他能看出來,不管唐人是打了什么主意,清軍內部已經醞釀一場大規模的改革了,且不提綠營和八旗的問題,但就是新的軍事體制,必然是吸收了諸多唐軍的經驗和因素改革的。福康安在山海關一戰之后深刻地認識到,靠舊軍隊已經不可能取得什么勝利了,這世界軍事已經發展到了一個全新的局面,作為一名將領他是支持清軍改革的。

  和隆武本身為吉林將軍,地位不低,福康安將推介他成為東北軍區的總司令,也就是中將軍銜,不過他們這些人還是習慣用東北將軍這樣的稱號來形容軍區司令。清軍改革后,這便有五大將軍,實際上擁有最大的兵權。不過東北軍區在五大軍區中,兵力最少。

  福康安如果轉任兵部尚書,顯然就要脫離武官,而成為文官了。不過嘉慶也確實需要他的能力,幫助自己重整清軍。

  福康安在確定各項事務安排之后,僅帶著自己的隨從,輕騎前往京城。福康安的抵京,令嘉慶大為振奮,這無疑是國泰反叛之后,他收到的最好消息。嘉慶甚至親自到宮門外迎接福康安。只是福康安入京之后卻面色灰白,昔日他富察家的府邸,此刻已經被唐人占據,他的兩個兄弟都被發配到了海外,原本煊赫的傅恒一脈,現在只剩下了他自己。

  對唐人,福康安是毫無疑問地痛恨的,但是他沒有絲毫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更不可能擰著這股勁跟唐人對著干。作為大清的忠臣,他很明白怎樣才是保大清。

  在抵京第二天,福康安就出席了內閣朝會。按照朝廷新規,圣天子垂拱而治,國家大事由內閣決議,但君王享有否決之權和倡議之權。朝會也不再是皇上跟文武百官一同出席,僅有皇帝和內閣成員出席。皇帝做出指示,內閣大臣們去給皇帝做事。朝會設為一周一次,如有緊急情況,可由首相或者皇帝召集朝會。

  福康安穿著一身黑色正裝,覺得十分別扭,這套正裝還是嘉慶特意給福康安送的,福康安就算是不喜歡,也不敢不穿。當他來到養心殿的時候,看見內閣二十位大臣都跟他一樣,怪模怪樣地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如果腦袋后面拖著一條大辮子,那會十分可笑,所以設計師為大臣們設計了一款圓頂硬禮貌,正好能夠讓他們將鞭子塞入禮帽中,不過看上去,仍舊有些荒誕。

  福康安見了袁守侗,對他作揖行禮,袁守侗此時地位大漲,已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福康安心中對其頗為看不起,認為他是走了唐人的路子,但也不能忽視他。

  “福大人早啊,瞧您的精神頭不錯,特別是穿了這一身正裝,真是英武不凡。”

  福康安臉色略微尷尬,道:“就是有些不太習慣。”

  袁守侗溫言道:“多穿幾天就好了,現在老夫也覺得,這衣服書寫行走起來更加方便些。”

  福康安不知道袁守侗此言是否是故意的,當年滿清入關的時候,強迫漢人易服,顯然漢人們也有一個適應期,只不過現在輪到他們滿人再適應了。

  養心殿正前原本軍機處的宮室,已經改了功用,現在是內閣朝會所在,而金鑾殿已經徹底淪為禮儀和重大場合用途了。軍機房內現在是一個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內閣大臣們入內之后,首先整齊地排成三列,第一列是殿閣學士,正中是首相,第二列是八部尚書,第三列則是八院國卿,臣僚們向皇帝整齊鞠躬,禮畢之后,各自落座,皇帝坐正中,其余大臣分列兩邊。

  福康安心中不由震蕩,暗道:“這是什么規矩?臣子們跟皇上都坐著,豈不是斯文掃地,成何體統?”

  不過顯然嘉慶已經比他提前適應了,跟好大喜功喜歡排場的乾隆不太一樣,嘉慶一開始也覺得這個設置十分傷他作為九五之尊的顏面,但是后來嘉慶發現,自己坐在會議圓桌上首,跟臣工們商議國家大事,更加方便,更能凸顯他的權力。

  嘉慶一落座,沒有什么太監喊“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之類的東西,他自己就開口道:“今日朝會,便只有一件大事,那便是如何處置國泰這一亂臣賊子,列為臣工無需情怯,暢所欲言。”

  嘉慶慢慢也覺得,這種方式似乎更能顯得自己言路寬廣,不偏聽偏信,能任人唯賢。

  福康安顯然還沒有理解這事兒的節奏,那邊戶部尚書曹文埴起身行禮,奏道:“陛下,戶部聯合都察院,對山東情況進行調查,已有鐵證,國泰連同于易簡,貪縱營私,向各州縣府庫收取賄賂,以致各州縣出現大面積虧空。此事非為近日之事,早在數年之前便已存在,都察院御史錢灃入京上奏,證據確鑿。”

  劉墉本是山東人,國泰魚肉鄉里,劉墉也有耳聞,此時他道:“稟圣上,山東民間苦國泰日久,國泰自四月(農歷)以來,橫征暴斂,以勤王為假托,強搶民財,禍亂鄉間,為其所害者,不下數百。又有人言,國泰私募軍伍,又命山東巧匠為其趕造龍袍,齊心可誅也。”

  嘉慶一聽,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道:“國泰逆賊,當真忤逆,斷不能容。福尚書,你剛剛抵京,尚不熟悉兵部事務,且我新軍尚在籌備之中,朕且向你問計,出兵討逆,當如何為之?”

  福康安心道,這實際上是嘉慶想讓巧婦為無米之炊啊。這現在朝廷幾乎沒有任何實際的兵力,而國泰顯然已經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嘉慶的問計,實際上是想要福康安弄出點兵力來,狠狠地搞他國泰一下,既是給自己出氣,也是殺雞儆猴,樹立起新朝廷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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