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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3 宗族瓦解(上)

  徽州府休寧縣,陳氏宗族的大堂中,幾個族中耋老一臉嚴峻。他們手上攥著一份大唐政府下發的通知,這也是他們哭喪著臉的主要原因。

  族中耋老陳芳和痛斥道:“這個新朝廷,這是想要絕了咱們徽州府宗族的戶啊!”

  另一耋老陳芳荇則道:“唐人得了天下,朝廷都不是朝廷了,叫做國政院。這些唐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

  讓他們無比糾結的新政府通知,是這么一回事:大唐取清而代之,自然要對國家進行一次徹底地梳理,這包含方方面面,人口普查,土地丈量,以及資源分配等。徽州一地是明清時代宗族最為典型的地區,宗族力量也十分強大,這顯然不是大唐可以容忍的事情。在大唐接管徽州之后,按照國政院的要求下發了通知,要求對當地人民進行戶籍確立。

  這里面第一件讓宗族勢力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大唐的戶口制度是以小家庭為基礎的,不存在徽州模式的共祖家族,丁口數百的安排。像是陳氏宗族這樣的大家族,想把全家七百多丁口都編在一個戶口本上,是大唐民政部門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其次,大唐要求對土地所有權進行重新確認,一應的地契都需要重新開具,私人開具的地契如果不經政府部門確認蓋章,屬于沒有法律效力的。而根據大唐物權法,大唐的土地是不存在一個家族所有土地這回事,所以政府高速陳氏宗族,地契不能這么立,只能立在具體某個人的名下。

  而對陳家來說,一旦家族中近千頃土地歸在個人名下,那么土地就實質變成個人所有,家族使用的話如果不合此人的意思,可以直接到法院打官司,而根據地契那么宗族一定會敗訴。不管土地是分給一個人還是均分多人,那么根據人的自私天性,那么族田就等于徹底沒有了。

  族中耋老陳芳葳言道:“我說,咱們就不要管官府,這幾千年來,徽州人怎么做,是各家祠堂說了算的,官府是管不進來的,他說讓咱們落籍造冊就咱們就落籍造冊,沒有這么簡單的道理。”

  族長陳國昌是比耋老們小一輩的,家中真正經營,是由他主持,陳家和很多徽州大戶一樣,是又種地又經商的,陳國昌與唐人打過不少交道,對唐人了解更深。他道:“唐人法度嚴密,執行嚴格,如果抗法,一定會被懲處。”

  陳芳葳冷笑道:“徽州府當地大門高族不知凡幾,這政府的舉動,不知傷了多少人家,這是惡政,絕對不得人心的。就算懲處,只要聯合起其他家族一起對抗政府,我看他們也奈何不得。”

  陳國昌搖頭道:“大唐政府和滿清官府是兩回事,拿以前的經驗處理,總怕要鬧出亂子的。”

  陳國昌拿出一份折疊的報紙,道:“江蘇浙江那邊正在除惡紳分田地,唐人叫鄉民們出來指證,哪里的地主有欺男霸女,惡意吞并土地的暴行,這家地主的田地就要被強制沒收,嚴重地判刑直接就流放了。咱們徽州府雖然是山地難行,但是唐軍日前已經搬了三千大兵進了府城。唐人的官跟清廷的官是兩回事,清官是和稀泥,地方上鬧出亂子,他們也會懲處,而唐人認死理和法條,如果法規沒有被落實反而當地官員要麻煩。現在又是新朝初立的時候,唐人必然會更重視打壓不順從他們的人。就算能連同其他大族又如何?真個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唐人挨個把咱們都抓了,裝上卡車,送到上海扔上輪船,漂洋過海去萬里之外,讓咱們去移民拓荒,可真是哭也沒處哭了。”

  幾個耋老也有些害怕,陳芳和大膽道:“幾大族怎么也有上萬人了,唐人難道還真敢動火槍?”

  陳國昌無奈道:“要是真鼓噪起上萬人,那么唐人必定要鎮壓了。新朝初立之時,最忌諱搗亂的,到時候給咱們徽州府人安上一個謀反叛亂的罪名更好處置。前朝朝廷中徽州籍官員多,總能夠在朝廷中說上些話,現在大唐政府中,咱們卻使不上力氣了。再者言,徽商十個里面有十個跟唐商做生意,若是惹得政府不滿,咱們經營了多年的生意就斷了路子,僅依仗那些田地,最多吃飽肚子,還能做什么?”

  陳國昌看著家中幾個耋老面面相覷,心中其實也有些鄙夷。宗族制度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但是陳國昌更多時候看到的是家中這幾個老不死,明明沒有做出什么貢獻,卻倚老賣老,侵占族中的利益。真的到了有事的時候,卻什么用都沒有。

  近年來,徽州人遷到上海的商賈數量不少,但基本上在上海住上幾年,徽州人就變心了。他們背上趴著吸血的宗族,各種自由和權利都受到限制和打壓,而在大唐治下,事事公平,有法可依,更是商機無限。很多有本事的徽州人在上海發了財,甚至直接跟家族斷了關系的。這些年很是有幾個宗族氣得將一些離了家族的子弟從祠堂家祭中踢了出來。有些人可能會考慮被家族驅逐這個后果,當然陳國昌一個好友卻也是有骨氣的,直接在上海買了一塊地,新造了祠堂續了家譜,以分宗自稱,與徽州本宗劃清界限了。

  陳國昌倒是也想經這次改朝換代,直接把偌大陳家給分拆了,大家親戚是親戚,有能力的自己去做事,沒能力地也不要蹲在家中混吃等死,還給別人找麻煩。

  可陳國昌雖然是族長更是家中頂梁柱,但是他的意思頂不過家中的耋老和其他分家。陳家最終還是聯合了休寧甚至其他縣的大族,一起抵制政府的新政策,甚至還發動了請愿。陳國昌也只是冷眼旁觀,因為在他看來,這根本上一場結局早就確定了的角逐,從頭至尾都沒有懸念的。

  而大唐徽州政府也顯然不會姑息這些宗族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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