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安塞姆話音還沒落下,一群薩利安士兵就粗暴地將門給撞開,領頭的軍官帶著裝飾著彩色羽毛的闊檐帽,扛著雪亮的佩劍,當眼就瞧見了走廊上驚愕呆住的圣座冕下,于是所有人圍了過來,拉住了圣座的袍袖。
幾名宮殿執事和書辦都挨過來,無言中和士兵發生短促激烈的打斗,但平日里喝著葡萄酒養尊處優的神職人員根本不是次等粗蠻之人的對手,挨個被劍柄和鐵拳打得頭破血流,哀叫著橫倒在士兵的靴子上,走廊陽光下一片塵土飛揚。
亂糟糟的哄叫聲當中,法冠跌落到地上的歐文塞思.尤金不發一語保持著緘默,被幾名強壯的士兵摁住肩膀反剪雙手,推搡著走出了院落,許多高級品秩的神職人員也被鎖著,驅趕出了院落。
門閽前,亨利第五騎在馬上,見到了圣座。
“你居然敢對圣彼得教廷使用暴力,簡直超越了當年最野蠻的匈人。”尤金昂著頭,帶著平靜的怒火對亨利說到,“個中后果,你難道就不害怕嗎?”可以說這時候教皇雖然蒙塵遭殃,但底氣還是有的。
亨利并不答話,倒是他身后的埃克哈德大聲怒斥教皇,說他本只是個普通教區的牧首,圣彼得不過也只是使徒班底里一員,近前教廷如此大的權力也是得到神圣的羅馬皇帝授予的,按照《羅馬規寫》(stitutioromana)所記,教宗必須要首先發誓“效忠皇帝”,違反律法的恰恰是教皇,因為他拒絕給合法的羅馬皇帝加冕,并以此為要挾損害了帝國利益。
埃克哈德說得一套一套的,教皇雖然暫時無言反駁(反駁也沒用,其實這個時代就是公婆各有理,不過教廷依仗著宗教權威,享有的精神力量更為巨大),但卻閉嘴保持所謂高貴的緘默。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亨利就下令,把教皇和十三位樞機(七位樞機主教、三位本堂司缽與三位宮殿執事)一并關在蘇特里小城內的一座破舊的修道院當中,但是不斷絕飲食,就是要逼迫尤金簽署文書,推翻先前所有決議,并答應無條件為他加冕。
但同時亨利卻按照事前的策略,公然將安塞姆放回羅馬城,但理由卻是冠冕堂堂的,“留個人去羅馬城報訊,你們的圣座在我的手里。”
如此巧妙地身份隱蔽起來的安塞姆騎著驢子,又閃電般南下去了羅馬城,開始在圣彼得大教堂和拉特蘭宮召集來了其余的樞機們,“驚惶”地告訴他們圣座在蘇特里城遭受的罪。
“巴比倫之囚,是巴比倫之囚的重演啊!”許多樞機得訊后捶胸大哭,數位平日里就得巴里城銀行賄賂的便趁機附和安塞姆的主張,“諸人靜留在羅馬城內,而后對亨利保持嚴正交涉,這個時刻保障冕下不遭受傷害才是首要的而我們相信,冕下是絕不會屈從于暴君淫威的。”
時間就這樣耽擱下來。
北面,得到消息的瑪蒂爾達勃然大怒,便在卡諾沙城堡動員整個領國的鄉紳、民軍們,整備起來要去解救被囚的教皇。
此外這時只有瑪蒂爾達一個人認識到,臺前的兇手是亨利第五,而幕后的黑手很可能是高文。于是她下令在托斯卡納收回原本贈給大醫院的莊園田產,拘禁了部分在此監管的兄弟會成員,驅逐了另外部分,并凍結了領國內各個城市和巴里城的貿易、資金往來,并奮筆疾書給高文麾下的客將比雷爾寫信(比雷爾原本算是她的封臣),要他帶著部隊歸國,“原本我贈給高文的,現在就要分文不留地索取回來!”
但瑪蒂爾達的軍隊剛剛集合在卡諾沙城堡下,意大利北部就忽然出現支大軍,是巴伐利亞公爵(韋爾夫父親)和斯瓦比亞公爵的(薩利安王族)部下,前者因瑪蒂爾達“休棄”自己兒子而憤恨,此時倒向了皇權方,不但提供給亨利五世出兵通道,還親自領軍前來和前兒媳瑪蒂爾達為敵。
兩相對峙下,瑪蒂爾達也抽不出軍力去馳援教皇了。
同時,被關在修道院里的教皇和十三位樞機,最初有飯吃有水喝的時候,還非常淡然硬氣尤金舉起亨利送來請他簽署的誓約書,看都不看,就直接放在燭火上焚毀掉了。
兩天后,惱怒的亨利讓看守的仆役停了飯。
頓時這群人在被拘禁的房間里,餓得東倒西歪,但大伙兒還靠在一起,用當年利奧一世(440461年在位)是如何抵抗蠻族保全羅馬城(只有教堂)的壯舉為精神武器來激勵自己。
亨利便又下令停了水。
短短一日后,浮腫起來的眾樞機在里面勐烈敲打著窗戶和門板,威脅看守道,如果再不送水,他們就死給亨利看,叫亨利永遠背負殺害教宗樞機的罪孽。
亨利很快又送來了飯食和水。
但飯食是硬餅或粗糲的豆子,水是渾濁的啤酒。
樞機和圣座們只能吃豆子喝啤酒,很快肚子是脹起來泄,泄完又脹,沒過兩天都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條命還在,這下所有人都熬不住,他們哭著牽拉著尤金教皇,請求教皇憐惜所有人性命向亨利暫時屈服,或者“假意屈服”,將來情況好轉還可以反悔嘛,反正也沒人“能在律法上控訴圣彼得教廷”。
“只要能返回羅馬城,隨即西西里和托斯卡納都會派兵來支援我們,屆時再對付亨利這個混蛋。”
最后,教皇面對大伙兒的苦苦哀求,也只能痛下決心,答應下來......
亨利第五很快就在蘇特里城,接受了教皇的加冕,并和他“友好”地簽署了一攬子合約,在里面尤金承認德意志蘭教會繼續在敘任權和教產上自治自決,只在德意志蘭皇帝點頭情況下才能向其派遣宗主教,并且皇帝有權提名宗主教人選。
成功戴上倫巴第鐵王冠的亨利第五意氣奮發,私下里爽快地對埃克哈德等近臣說到,“父親曾經的卡諾沙之恥辱,今日得報,果然相信高文沒有欺瞞我!”
然而事情并沒結束當尤金教皇屈從的消息傳到羅馬的拉特蘭宮后,大批認同格里高利七世理念(即堅決和德國皇帝死磕到底)的留守樞機們大怒,他們在安塞姆唆使下,拒不承認尤金和亨利簽署的《蘇特里條約》的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