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被皇太后指控并發動政變驅逐,及宮廷首席貴婦得罪死去的消息,在這片營地當中已是眾人皆知的事,敵人一旦來攻全軍必然崩潰。這時還能指望那西西里的王子捎帶我們嗎?”泰提修斯仰起丑陋的臉,低沉沙啞地回答,“依臣仆的看法,莫如全軍騎馬走陸路,我們比西西里人熟悉西色雷斯、馬其頓的地形道路,直接去塞薩洛尼基城。”
“高文有軍隊已經往亞德里安堡去了,朕來的路上剛剛躲開他們,你卻還讓朕原路突圍出去,要是那樣朕為什么要到你這兒來?”約翰十分生氣。
“我們能掌握的軍隊大多是騎兵,只要有我護衛陛下,高文單就一個新組建的旅團還是阻攔不住的。”泰提修斯倒很有自信,“況且若是小羅杰登船自海路走,會吸引住敵人火力,我們趁機反向突圍!”
反向突圍,又是反向突圍,好像約翰的叔父伊薩克于當年索菲亞堡干過這事,結果迎頭遇到高文一支“收網”的騎兵連隊,隨從被射殺殆盡,本人則束手就擒——家族慘敗的教訓陰影,漂浮在皇帝的心頭。
“請相信臣仆我!”泰提修斯再次如今請纓。
約翰還在猶豫沉吟時,營帳外突然沸反盈天,他急忙走出去,只見那邊的剃刀大連隊里的達爾馬提亞士兵、馬扎爾騎兵們如潮水般,丟棄了營地和道路,開始涌向梅地亞港北側的岸邊,“他們要逃跑,陛下。”營外警備的阿克塞頗考斯站在那里,用鞭子指著遠處風雪里不息嘈雜的洪流匯報說。
“等等,帶上朕,帶上朕。”約翰憤恨于西西里王子的目無尊長,但準備上馬的他卻被泰提修斯給拼命拽住,“陛下不能再去了,馬上對面高文的軍隊必然會對他們發起側攻,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向西突圍。”
梅地亞港口內里的防御線,木柵綿延,木塔林立,外圍堵塞的車壘里,排著一溜溜的輕炮。飄揚的基督魚戰旗下,梅洛、布拉納斯、阿爾吉利、狄奧格尼斯先后爬上了瞭望塔上,在他們眼前,白色的雪鋪在枯黃色的原野上,許許多多黑色的敵人正哄叫著朝海邊逃走,而他們的營地也是混亂不堪。
“小羅杰要逃走?可是那里只有七艘大船。”梅洛望著那邊蒼黑色的海水上,威尼斯和西西里被包圍在浮冰當中的船只和升起焰火的桅桿,表示有些難以置信。
因為這些大船,哪怕按照威尼斯人先前托運東征軍的標準(就是上下數層都塞滿人,然后和現在重卡拖著一車廂的西紅柿般在海上顛)也只能運載兩三千人。
可對方擁有五千人的戰力呢。
這簡直就是在進行逃命的競賽啊!
“不可以再猶豫,命令兩個旅團全線出擊。”梅洛很快意識到這是個建立大功勛的好時機。
而狄奧格尼斯銳利的雙眼,則看著泰提修斯的營地,它隱沒在風雪與白色霧氣當中,今年色雷斯的雪可真的是大,守捉官恨得雙眼充血牙齒碎響,對大伯爵梅洛請求說,“沒見到泰提修斯的軍旗,說明他們可能從別路逃跑,可不能讓這個兇手屠夫脫身——把所有的烏古斯騎兵與旅團附屬騎兵交給我——你們攻現在逃走的剃刀大連隊,我去追襲泰提修斯。”
梅地亞營地當中,士兵將干硬的面包擺在火上烤著,準備迅速進食飽腹后就列隊出擊,在他們身邊大步兵矛是按照小隊架在一起的,接著不知道誰歡呼了聲,“帝后陛下送來的柑橘到了!”
士兵們歡呼雀躍,這種柑橘大老遠地從奇里乞亞送到這里來可真的不容易,體現了帝后對我們無微不至的關懷,是真的把我們當作她兒子們來看待的。
同樣凍得的柑橘被一箱箱送上來,當兵的索性用各自的佩劍把它們給扎住,架在火堆上烤一小會兒,接著就各自風卷殘云地吃掉。
最后居然還每個營帳隊發了一小罐柑橘蜜餞,量不比個小掛飾大多少,但卻由柑橘、湖鹽、蔗糖等昂貴的東西制就,大伙兒都舍不得吃,一個傳一個,最后還是決定給選鋒隊的散兵們先吃,畢竟他們馬上要沖在最前線,萬一有個傷死,能吃完這個柑橘蜜餞也算是值得的。
“羅馬萬歲,圣保羅萬歲!”隨著這聲嘹亮口號,肆虐的風雪好像都被阻遏住了。
密密麻麻涌上岸邊的西西里.威尼斯軍隊,也驚駭地紛紛轉頭,騎在馬上的貢萊托看到——西西里王子羅杰頭也不回,拍著馬就優先望船只方向跑去了,正如他自己所說“對于西西里王國,也對于未來整個世界而言,我才是最最珍貴的,你們(指普通的士兵或小貴族)都不堪當高文的敵手。”
接著,大片大片的紅色閃光亮起,銃口冒出的硝煙代替了原本的雪霧,密集如雨的鉛丸從剃刀大連隊的側邊方向射來:紅手和守衛者兩個旅團的射擊軍列成兩翼,占據了處微微隆起的山坡,開始猛烈輪番對他們排射,并左右包抄而來。
中央陣線,懸掛著砂土袋與皮革盾的“輕盾車”一字排開,走在了隊伍的最前列,因為輕船很難把標準的車壘用的篷車運送過來,故而旅團士兵們因地制宜,臨時制造了這種輕盾車,兩名散兵就能推著它伴隨大隊前進,在輕盾車之間其余散兵每六個人還舉著面“羊毛大盾”。
這種大盾,其實背后就是個細木做的架子,前面披著產自梅利泰內的羊毛,大盾可以舉著前進防箭防彈,也可翻轉讓后面的散兵出擊,也可以直接插在地上當野戰工事。
在這道移動的防御線后,是一排排高舉著大步兵矛的旅團隊伍,矛刃林立,寒光點點,在雪原上顯得格外震懾心魄。
其實原本貢萊托的剃刀大連隊傭兵,也是可與塔爾蘇斯主力旅團一較高下的精銳,但現在主帥明著下令要逃走,而背后的君士坦丁堡也朝不保夕,士氣和斗志率先就跌落到了最低點,所有人不論官兵,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登船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