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坦克雷德說什么,勞爾就撥轉馬頭,將頭盔扣在頭上,用手指diǎndiǎn,接著就有十來名諾曼騎士,也自覺轉身跟著他,在荒原通往下一處山地隘口處,列下了陣勢,挨個舉起了手中的鳶盾。
后面的山坡四周,聚集來的希臘騎兵越來越多,全是泰提修斯的隊伍,他們分散開來,有的立在勞爾對面的荒野上,有的則在兩邊的坡地上奔馳著,軍旗下的泰提修斯看著這一小隊殿后的諾曼騎士,干笑了兩聲,便用馬鞭抽了下身邊的名傳令兵,“按照武功之人正常的程序來,說話客氣diǎn。”
于是那傳令兵,單手高舉著面小旗,噠噠噠地疾馳到距離勞爾半箭之地外,便鞠躬致敬,說出了希臘語簡單的詞匯,“投降。”
“可是,你們要投降的人太多了,我們這diǎn人牽俘虜的繩索也沒有備齊。”勞爾這樣回答說,其余十名諾曼騎士哈哈笑起來。
傳令兵似乎早就預感到了這種結局,便搖搖頭,重新馳跑回到了泰提修斯的面前,“諾曼人不愿意投降。”
泰提修斯聳聳肩,詢問身邊的軍法官,“后繼的步兵跟上來了沒有?”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將束節馬鞭舉起,刷得劈下,這聲音在空蕩蕩的山谷荒原間回響起來。
轟,剛才還分散在各處的突厥騎兵們,頓時像雨云般集結在一起,朝著勞爾所在的陣勢,嗖嗖嗖拉弓射出了第一波箭矢,結果因為膽氣與距離抵進不足,紛紛落在了諾曼騎士的面前十來尺的地方,惹得他們哂笑不已。
接著,勞爾將十名諾曼騎士分為兩隊,一隊接替一隊,毫無畏懼地dǐng著突厥騎兵的箭雨,緩緩互相掩護著,朝著山隘那邊退去。
箭,不斷射入了勞爾手持的盾牌上,有的還射到了他的甲胄上,但大多沒有什么勁頭,在鎖環前折彎墜下,就像火光燒死一大批虱子的聲音,噼噼啪啪。
“這群希臘騎兵在幫我們的征衣殺蟲呢!”勞爾的笑話,頓時叫所有人膽氣橫生,他們不斷罵出蔑視的話語,挑釁泰提修斯前來迫近一戰,但諾曼人也不愿意追擊任何位靠近射箭的敵人,因為他們明白,一旦脫單,就會被這群鬣狗撕扯得血肉無存的。
“保持這樣。”泰提修斯就如此下令的,十分冷靜,“另外,派出凱撒私屬的步兵,迂回到那處山隘,堵住這股諾曼匪徒的退路。”下達完這個命令后,泰提修斯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終于能自由使用軍隊了,用必要的犧牲去追求榮耀與勝利了,這是前數十年所沒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從凱撒麥考利努斯家的宅子里偷出一袋金幣,而后在皇都市場肆意揮霍,買自己喜歡的商品般暢快。
凱撒的步行私兵們背著標槍、弓箭、投石索,鼓噪著,爬山越嶺,從各個小徑繞行到了隘口高處,不斷朝下射擊著,但是諾曼騎士忍住了各種打擊,還在不折不饒地退著,終于在抵達了那個山隘處,勞爾見到了其下擔著坦克雷德的隊伍已經走遠,便唿哨了聲,所有諾曼騎士都轉身,齊齊沖下,幾名沖下來的私兵根本無法阻擋,又連滾帶爬地跑回了亂石堆里,居高臨下地用輕型射具繼續騷擾,送著勞爾大搖大擺地揚塵離去。
結果,接戰了半個時辰,泰提修斯的戰果為零,沒殺死一名殿后的諾曼騎士,也沒俘虜一名,只是射傷了其中的三四個。但是這位將軍卻沒有絲毫的氣惱,他看著落日,將幾名傳令兵喚來,“占據這座隘口,在通往海濱的山嶺、高崗多多燃起篝火,明日小部分人馬繼續追躡諾曼人,大部分騎兵隨我,抄道去遮斷勒班陀。”
當勞爾毫發無傷,帶著完整的小隊,跟上了諾曼人主力隊伍后,所有人都自豪地歡呼起來,他們嘲笑希臘騎兵的膽怯與不善戰,隨后眾人選擇了處背靠荒山、下臨河流的地帶宿營,坦克雷德十分感激勞爾,“我實在是慚愧而不中用,幸虧有你支撐起這支隊伍的核心。”
“沒關系的,正盤踞在莫利亞南端硫卡特海角的突厥埃米爾扎哈斯,得到了我們間諜的傳書,相信他正鼓動大軍,也朝科林斯進發。所以希臘人的軍隊,是不會追擊我們過遠旳。”勞爾寬慰說,“待到博希蒙德攻陷了阿馬爾菲城,你的傷勢也就痊愈,我們再度進發此地,將砍下的希臘懦夫的頭顱,從佩雷拉灣扔過科林西亞灣那邊去!”
“還要把所有的制絲工人擄走,讓君士坦丁堡的希臘皇帝蒙羞。”坦克雷德也恢復了精神,接著他頓了下,“勞爾,我聽說了你兒子的不幸。”
坐在床榻前的花白胡子的老騎士聽到這個話題,也有diǎn黯然神傷,他用雙手交叉,護住了滿是皺紋的臉,“要不然以我這把年紀,早該是犬子來替我出征了。”
“狩獵的時候受的傷?”
勞爾diǎndiǎn頭,“血流的很多,當場就沒能救回來,我那愚蠢的老娘們聽到這個后,也自殺了——她明明還有兩個兒子與一個女兒的。”
“活下去勞爾,這是主給我們的試煉,不單是要見證我擊敗那個希臘勇者的時刻,而是要準備前往圣墓,我想你的念頭也許朝著圣子傾訴后,會得到救贖與寬解的。”躺著的坦克雷德反過來寬慰說。
“呃,是的。再過十年,對不對?”勞爾說著,將雙手擺下,在雙膝上晃動兩下。
這時,科林斯神廟殿堂前,高文立在那里,后面全是舉火的軍仆,英格麗娜站在他身后,也興奮無比地俯瞰著下面城墻邊的景象:上千名壯丁、軍仆光著背,扛著木板,一節節,從科林西亞灣,直鋪往那邊的佩雷拉海道,接著許多女工光著腳,在上面踩來踩去,涂抹著油脂,到處都是燃起的照明的火炬,海灣里林立著船只的桅桿,而在四周的農莊間,屬于梅薩迪尼家族的雇農佃戶們正列著隊伍,將各種騾馬、耕牛朝著木板通道前牽扯。
“好壯觀,高文伯爵。”英格麗娜不由得喟嘆道。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