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杯茶水不停的喝著,微微苦澀的味道不斷的刺激著他舌頭上的蓓蕾,這讓他原本有些焦慮的心情變得稍微舒緩。
一旁的林蔚看到蘇晉有些微微緊張的模樣并不感覺奇怪,畢竟是蔣委員長召見,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有多少平日里殺伐決斷的將軍或是官威很重的官員在面見委員長的時候都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蘇晉這樣的已經算很不錯了。
他安慰道:“蘇旅長,你別緊張,待會進去后委員長問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好,只要你不要節外生枝委員長還是不會輕易發脾氣的。”
蘇晉聽后苦笑起來,別人不知道,作為一名自詡為國際軍事評論家的他有段時間可是專門研究過這位蔣委員長的生平,在蘇晉看來這位蔣委員長的性格極為矛盾。首先,他的脾氣暴躁,多次打罵身邊的人,從士兵到警衛員,甚至自己的原配老婆。雖然他每打一次,他就檢討一次,但屢犯屢檢討,屢教不改。但從這點來看,說這位蔣委員長是一名青皮流氓是絕不為過的。但事實上你又不能這么簡單的評價這個人。
蘇晉記得自己小時候無論是老師還是課本都將其稱為“老蔣”、“蔣光頭”,或者“運輸大隊長”。當然,運輸大隊長這個外號顯然有嘲笑之意,是說他不會打仗,槍炮都被我軍繳獲了,像是專門送槍送炮的廢物一般。
后來長大了,認了字,看了書,才慢慢認識到事情有很多側面,蔣委員長并非全然像老師和課本里說的那樣是個只會送東西打敗仗的笨蛋。為此。蘇晉有段時間還特地跑到胡佛研究院翻看過他的日記。
直到這時候,蘇晉才知道,原來這位蔣委員長從1915年就開始記日記。直到1972年臥病不起才中斷,除去其間丟失的四年。保存下來的共有53年的日記,幾乎一天不落。這在華夏乃至世界的領導人中都是絕無僅有的,沒有人有這么長的日記,這是罕見而了不起的現象。
不過蔣的身上也有不少毛病,比如他就很自視甚高,他一直堅定的認為華夏有了自己才有希望,評價自己軍事才能超過孫子,文才縱橫天下。蘇晉發現。蔣在日記里無比看好自己,所以就什么事情都管,細到家里的垃圾應該堆在哪些地方,木板床里的臭蟲如何消滅,甚至女孩子頭發的長度,他都要過問。又一次和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吃飯,蔣認為他吃相太難看,也在日記里寫,‘我要跟他打招呼’。”
面對這樣一個性格復雜多變的家伙,蘇晉沒法不緊張。畢竟現在他的實力可沒有高到能跟蔣翻臉的地步,如果蔣想要對付他恐怕只要一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
“吧嗒”一聲,門開了。一名少校走了進來微笑著對蘇晉道:“蘇旅長,委員長要見你,請你跟我來吧。”
蘇晉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已經很筆挺衣裳,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精神,這才跟在這名少校的身后走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倆人拐了兩個彎后這才來到了一間看似普通的房門前。少校先是敲了敲門,隨后推開門走了進去,很快這名少校走了出來對蘇晉點點頭:“蘇旅長。委員長請您進去!”
蘇晉整理了一下軍帽,深吸了口氣這才大步走進了房間。
“吧嗒”一聲房門關上。蘇晉抬頭一看,距離他四五米的辦公桌上一名穿著黑色長衫。面容消瘦留著一頭稀疏短發的中年人正低著頭批改公文。蘇晉大步向前在距離辦公桌兩米左右的地方站定敬了個軍禮大聲道:“報告委員長,山東獨立旅旅長蘇晉奉命前來報道,請委員長訓示!”
坐在辦公桌后的人這才抬起了頭看向了蘇晉,一張蘇晉頗為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前。
兩道頗為嚴厲的目光不斷在蘇晉的身上巡視,蘇晉感覺目光將他從頭到腳都掃了一遍,最后才停留在他的臉上,一個略帶尖銳的奉化口音聲音才響了起來。
“你就是蘇晉?不錯,長得一表人才,坐嘛!”
“謝委員長!”
蘇晉沒有遲疑,轉身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很干脆的坐了下來,而且坐的時候他的身子也伸得筆直,保持著端正的軍人坐姿,坐在辦公桌后的蔣委員長看到后心里暗暗點了點頭,聲音也和藹了些。
“不要拘束,放松些。我這次叫你過來,主要是想看看你這位打得日本人丟盔棄甲的將軍到底是什么樣子,要知道現如今在外面對你的傳聞可是很多啊,你的保安旅現在的名氣可是很大喲!”
蘇晉趕緊謙虛道:“委員長過獎了,職部之所以能做出一些微末的成績全賴將士用命,上峰指揮有方所致,職部不敢居功。”
“誒……”委員長擺了擺手:“你不用謙虛,下面那些人是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你能自建保安團,聽從政府的調遣奔赴前線奮勇殺敵,這已經很不容易了,至少比起那些只會占山為王想著自己的人要好得太多。”
“謝委員長夸獎!”蘇晉的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激動的神情。
隨后委員長幽幽的聲音響了起來:“蘇晉,聽說你跟德國人的關系很不錯,能從他們的手中買到大量的軍火,是這樣嗎?”
蘇晉心中一緊,終于到正題了嗎?他知道自己這般快速崛起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想必這些日子已經有過太多的人在打聽自己的事情了吧。
強自鎮定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后他才緩緩說道:“委員長,是這樣的,職部曾經在德國游歷過一段時間,也結交了一些朋友,其中有幾名在德國洋行工作,所以才有渠道弄到一些軍火。”
“哦……”委員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突然問道:“這么說起來你的部隊所用的武器都是你自己弄來的啰?”
“是的!”蘇晉點點頭。
“那有沒有可能從德國弄一些重炮過來,比如說150口徑的榴彈炮?”
“這……”蘇晉一聽有些愣住了,良久才苦笑著搖頭道:“委員長,這卻是超出了職部的能力范圍了,如今德國已經跟日本結盟,重炮是德國政府嚴禁出口的武器,職部的朋友雖然有點能耐,弄點輕武器還勉強可以,可如果是重炮的話他即便是再有本事也弄不到啊。”
“唉……”委員微微輕嘆了一聲,想必他也知道這已經超出了蘇晉的能力范圍,有些強人所難了。
看到氣氛有些沉悶,委員長主動換了個話題:“蘇旅長,你對目前的武漢戰事怎么看啊?”
蘇晉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委員長,請恕職部妄言,此次武漢戰事我軍雖然給了日軍以重大殺傷,但武漢終歸是守不住的。”
在說這話時,蘇晉的心里也有點忐忑,畢竟現在武漢戰事打得正激烈,蘇晉卻在這里說武漢守不住,這話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就要動搖軍心了。
只是委員長并沒有如同想象中哪般勃然大怒,而是盯著蘇晉冷聲道:“能給我個理由嗎?”
面對委員長那攝人魂魄的奪目眼神,蘇晉依舊挺直了身子說道:“從現在的戰局來看,雖然我軍在前些時候打了幾個勝仗,甚至還全殲了日軍一零六師團和鈴木旅團,也對日軍造成了不小的殺傷,但從總體的戰局來看我軍的頹廢之勢卻是越來越明顯,我軍的防線距離武漢的市區也越來越近。日軍為了盡快打破僵局,他們勢必會發動第二個攻勢。比如……占領廣州!”
“廣州!”委員長的目光閃過一絲訝色:“你就這么肯定日本人會進攻廣州嗎?”
“當然!”蘇晉的語氣十分的肯定。
“目前我國大部分的沿海地區已經被日軍占領,如今日軍只要占領廣州就可以完全封鎖我國的出海口,而失去了出海口之后,西方各國對我國的援助也將被迫停止,如此一來我國的抗戰大業也將會遭到重大挫折。前些日子為了保衛武漢我國已經將廣東的主要兵力都抽調到了武漢地區,如今的廣州可謂是兵力空虛,日軍只需將其在廣東地區的二十一軍對廣州發起進攻,我估計廣州守軍最多依舊能抵擋一個月。
而廣州失守后,粵漢鐵路被切斷,武漢的戰略地位也必然下降。如此一來死守武漢已經沒有必要了,且我國幅員遼闊,實在是沒有必要為了保衛武漢將的所有精銳在這里跟日本人拼光,所以我認為棄守武漢也必要也是一種無奈的選擇。”
蔣委員長一時間陷入了沉思,辦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蔣委員長才抬起了頭贊嘆道:“沒想到啊,你一個當兵不到一年的年輕人竟然能有如此敏銳的戰略眼光,實在是了不起啊。前些日子陳辭修、白健生他們也跟我說起過這事,沒想到你的看法也跟他們一樣,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說道這里,委員長看著蘇晉目光已然帶著一絲欣賞:“蘇旅長,不知你的表字是什么?”
“什么……表字?”蘇晉驚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