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就是錢,開元通寶就是開元通寶,想甚德行,想甚!”
酒肆中,荊楚那些因為豪強世家被干之后,才摸著“仕途”門路的寒門子弟,穿著錄事司的綠色官袍,在那里喝著悶酒。(有(意(思(書(院 這些個寒門子弟,本以為和詩里唱的那樣,“提攜玉龍為君死”,然后功成名就留一段貞觀君臣的千古佳話。
可惜這工坊中嘎吱嘎吱的聲響,既不體面也不雅致,家傳的“道德”,苦學的“禮法”,在一枚枚開元通寶面前,連個屁都不是。
本以為長安人大約是要讓開元通寶服軟的,萬萬沒想到長安人居然讓別人要有道德節操,自己跑去和開元通寶為伍……
尤其是某些錄事司的同僚,更是學了浮屠的法門,偏說自己是入地獄,替人擔這業力。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入娘的……”
寒門子弟對世家大族的幻想是美好的,他們有萬頃良田,家宅數千,妻妾和諧,子孫繁多,并且還很喜歡小動物。
真高雅。
可惜啊可惜,長安來的張江漢,實在是……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啊。
然而作為當事人,老張根本不介意繼續摧毀這群充滿理想的寒門子弟。說起來,這群人,便是唐朝版的“小資”,而一碗紅燒肉,或是一壺上好的雀舌,便是讓他們區分和泥腿子不同的地方。
原本區分彼此,用的可不是紅燒若,更不是茶葉。
“唉……”
買醉的寒門子弟,何其多啊。
老張顧不得這群自戀又自憐,他又不是詩人,庸俗的讓榻上嬌喘的“苦聊生”只好重新給梁豐縣子加個設定,在中編排一番。
至于女主角,便尋了當年長安平康坊中的某位叫崔鶯鶯的都知。男主角么……當然是詩情畫意文采斐然才高八斗的張生了。
癡呆文婦們好這口。
癡呆文婦們的婢女們也好這口,因為“苦聊生”還杜撰了紅娘,紅娘多好啊,張生趕緊收了啊。
“你這文字,當真是漸行漸遠漸無書,要是沒說書匠,怕是也沒誰要看。”
張德開了個嘲諷,崔玨頓時反唇相譏:“到底也是著書立作,將來誰敢不稱我一聲女進士?”
“寫個丫鬟牽線賣主,你這小娘還這般高興?”
“呸!此乃人情,你這呆子懂個甚么?去去去,偏來壞我心思。”
“唉……早先你溫柔如水,更是知書達禮,可謂‘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如今怎地變得這般粗暴!”
“是么?也不知是哪個把‘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增了兩個李嬌娘。甚么有才公主,你這齷齪鬼,蕭氏姊妹填不飽你么?怎地還要拖拉兩個公主來哉?你若有那氣力倒也罷了,榻上最是神勇,也不過半個時辰,嘖。”
“你!你這妒婦!懂個甚么!”
“去去去,方才還有個巧思妙段,恰被你給擾了,真是個混賬!”
“我!我特么……”
一口老血憋在喉嚨里,老張本想說老子壓根就沒那心思。洛陽的兩個才女公主怎么跑老子這里,這是老子能控制的嗎?
別人來漢陽不靠船全靠浪不行啊!
不過作為一條相當到位的工科狗,傳世本能告訴自己,這時候跟女人理論,就是違反了阿基米德原理和牛頓第二定律,并且麥克斯韋會撕裂時空,給自己來一套特斯拉磁暴電療……
堂堂清河崔氏女郎,居然墮落成這樣,真是令人失望!
于是老張怒氣沖沖出去,然后問幕僚觀察文書張乾:“大郎,揚州新成的那卷《孟姜女》呢?”
“觀察,手抄本剛送去書局,雕版才一半……”見老張臉色不太好,張乾連忙道,“我這就去把雕好的手抄本送來。”
到了書局,有人見張乾,行禮問候:“張文書,怎么拿了半卷手抄就回轉了?”
“有事,有事……”
然后張乾急匆匆地走了。
“張觀察那府上的某個娘子愛看書,怕不是又拿這新書討歡喜去。”
“啊?!”
有人很是驚詫,“張梁豐還懼內?”
“甚么懼內?張觀察還未婚。”
“那便是愛煞了美人。”
眾人編排著,“苦聊生”卻是翻的美滋滋,然后溫柔一笑:“張郎既有心思,怎不同妾早些知會?”
“早些知會,娘子就太過‘亭亭玉立’,我哪敢褻玩?”
書卷砸老張腦袋上,張德笑了笑,將書拾起來,然后道:“說來也真是要煩勞明月你一回,前兩年時機不成熟,這光景,便能成個事了。”
“甚么事?”
崔玨拿起小狼毫,寫著蠅頭小字,抬頭問道。
“做個報紙。”
“是你常說的那個有類邸報的物事么?和妾如今操持的‘文會典錄’仿佛?”
“是也不是,具體怎么做,還要再細細思量。不過有你‘苦聊生’在,便也不怕沒人看。”
當年《長安日報》他想試水來著,結果被李董本能地收了過去,然后一巴掌糊過來,差點被弄個半身不遂。要不是自己機智,讓李董弄過去成了廢物,恐怕就李董那精神頭,還得盯著。
眼下么,雖然有各種手抄、小報、傳單、告知,但卻都不成系統,且目標相對單一,傳播范圍也相當的小。諸如客舍消息,也多在碼頭津口關卡之類,城內都還是問牙行打聽消息。
隨著“江漢一體化進程”,加上江夏“圍圩造田”“筑壩蓄水”一期工程在壺頭澤完成的不錯,人員大量集中增加之后,像模像樣的報紙,在江漢這種日新月異的地區,就有了生存和發展的土壤。
說起來,除了江湖匪號“苦聊生”的自家婆娘崔玨,老張手頭響亮的ip,還有兩個,而且一上市肯定能大賣的那種。
一個叫遂安公主,一個叫淮南公主。
這倆ip,老張估摸著,四舍五入能值一個億。
但危機是并存的,比如說,怎么向廣大人民群眾,尤其是洛陽人民群眾,解釋一個問題,那就是:你說我們兩個金枝玉葉天家公主,怎么就跑來云夢澤采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