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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公子哥

  噠噠噠噠……

  勝業坊外車馬忙,一眼望去,仿佛是看不到盡頭,幾乎都要把勝業坊外的街道都要填滿。

  當年長孫無忌為中書令時,也就是這般規模。

  “讓開!讓開!”

  忽地,一班騎士沖了出來,將堵著道路的車馬全部趕到兩旁。很快就有一隊馬車進入了勝業坊,緩緩地駛向張宅。

  “這是誰家的車子?瞧著不甚富貴,怎地這般跋扈。”

  “瞎了你的狗眼,沒看見是房二公子?!”

  果不其然,就見馬車停當之后,車廂內跳出一條惡漢,一身絲袍穿得極為隨意,腰間掛著個香囊,頭冠也沒有戴,就用了一個透氣小兜帽,旁邊還插了一枝花。

  下車之后,房二郎左顧右盼,手指還捻著一根牙簽,正在剔牙,一邊咂嘴回味著什么,一邊嚷嚷道:“都是干甚么吃的?給世叔的禮物怎地還在后頭?不是讓你們早早地先送過來嗎?”

  “是是是,公子責備的是,小的手腳不甚麻利,讓公子擔心了。”

  “我擔心的鳥,快些!”

  “是是是……”

  搬貨的領頭擦了把汗,然后一邊親自上手一邊喝道:“都干甚么呢!趕緊搬東西!”

  房遺愛沒有急著進門,而是站在臺階下,撩了一下衣擺,露出了黑黝黝的腿毛。大庭廣眾之下撓了撓,大約是覺得不過癮,從脖子后頭抽了一把折扇,倒握著用扇子柄去蹭腿癢的地方。

  其形象之糟糕,直接顛覆了外間排隊的人們。

  “這他娘的是公子?”

  “噓,小點聲說話會死?!”

  “這他娘的才是公子!房二公子瞧著粗鄙,可他收錢辦事,大江南北有口皆碑。你看別家的,那都是甚么狗屁東西,一個個風度翩翩,可他娘的收了錢當你是個屁,給你辦事?不拖個三五月,那不能顯示他們是公子王孫的本事,我……”

  “你他娘的趕緊閉嘴!”

  一幫排隊的都是閉了嘴,因為這光景坊墻外,又陸續來了一批人。

  有一幫騎馬的,明顯就是行伍中人,而且是弓馬嫻熟的猛士。

  打頭的漢子極為結實,比程處弼這個惡鬼還要有雄壯氣概,只他現身,周圍都是安靜了一圈。

  連房遺愛都是停止了撓癢癢,而是回過頭饒有趣味地打著招呼:“好你個侯文定,老子坐車你騎馬,是顯你能耐不成?!”

  “你這浪蕩子,不在家里賠老婆,出來廝混個甚么?”

  “賠她作甚,沒得倒了胃口。”

  “你好大的膽子。”

  “怎地?!”

  房遺愛橫了一眼侯文定,如今他牛逼的很,因為老子是江西總督,他房二郎直接在江西開枝散葉,居然就大大咧咧地立了門戶。

  老子還沒死呢,逢人就說自己是“江西房氏”,關鍵比較荒誕的是,房玄齡居然被打死他……

  因為沒打死,所以旁人見了,便認定這是真牛逼啊。

  原本房氏堂口,乃是“清河房氏”,但隨著房玄齡的地位超然,如今已然是“山東房氏”,口氣極大,但不得不承認,房氏在貞觀朝二十五年的山東,的確有著驚人的影響力。

  泰山以東,圈地最為大膽最為瘋狂的,就是房謀杜斷。

  房遺愛的兄長房遺直,這么一個老實人,在山東公開納妾就有七八個,開枝散葉的效率,可謂是響應國家號召,堪稱朝廷楷模。

  就是跟老二房遺愛對比起來,就有點蛋疼,當然蛋疼的人是房遺愛自己,想他也沒有到處納妾啊,偏偏所有人都說納妾七八個的大哥人品好道德高有節操,而他房二公子,不是浪蕩子就是混賬玩意兒……

  “俊哥,哥哥在武漢可還好?”

  “你想說甚么?賣屁股可是晚了,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他可不要。”

  要不是拳腳功夫不一定能干死他,侯文定真想一通老拳砸他個半身不遂。

  “我家大哥二哥也大了,想送去武漢讀書。”

  “你說你,一把年紀了,老大才十三歲,你真是個廢物。”

  指關節發白的侯文定,死死地握住了腰刀刀柄。

  真想砍死他啊。

  侯文定內心感慨著。

  雖然房二公子要吐槽侯文定,可他自己兒子還在穿開襠褲,根本沒資格來說別人,只是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仿佛已經兒孫滿堂一般。

  “都快些個,日頭恁大,老子的皮膚都要曬黑了!”

  房遺愛火氣有點大,拍著馬車車廂的門板,然后又道,“去停車場,把車停好。”

  “是,二公子。”

  “公子就公子,什么二公子。”

  “是,二公子。”

  車把式在張宅附近尋著了勝業坊的停車場,把馬車停好之后,便尋了一個井,打水開始擦拭馬車。

  “棒槌。”

  房遺愛沖離開的車把式甩了甩手,然后扭頭對侯文定道,“是你要來的,還是你家大人讓你來的?”

  “我是來看看兄長家的大哥。”

  “那小子沒甚看的,沒有武漢的小哥有趣。”

  言罷,看禮物都搬了進去,房遺愛這才忙不迭抖著袖口,一邊往大門里跑一邊罵罵咧咧的,“入娘的,這天氣真入娘的熱,熱死老子了。”

  侯文定見狀,昂首闊步,這才跟了上去。

  眼見著房遺愛隨手把帖子一甩,當空那帖子翻滾著,張宅的門子抬著腦袋舉著手,好不容易才接住,一轉眼,房遺愛已經跑到里面去了。

  侯文定一時無語,上前也遞交了帖子:“有勞。”

  “大公子請。”

  門子很客氣,略微彎腰,伸手請侯文定入內。

  侯文定微微頷首,也沒有解下佩刀,邁步進入。

  要說嫌隙,侯君集跟張公謹那是愛恨情仇交織數十年,不過眼下這個歲數,也就沒什么好說的。

  再者,張氏今時不同往日,豳州大混混從來就是個妙人。

  到了里面客廳,長輩們不多,大多都是公子王孫,其中還有年輕的面孔。

  侯文定久不在兩京,常年在邊軍廝混,好些個都不認得。整個大廳內,氣氛都是很好,唯獨有個年紀輕的面孔,一臉的愁容。

  只是侯文定有些吃不準,這人一身袍服,瞧著是個親王,怎么這副神色,一副王爵被廢的頹喪模樣。

  “大郎甚么時候回來的?!”

  有人見著了侯文定,連忙招呼了一聲,又陸續給他介紹著在場中的生面孔。

  “這位是……”

  侯文定看著那個一臉愁容的親王,問旁邊的老朋友。

  “他是個倒霉蛋。”

  翹著二郎腿,整個人都要癱在椅子中的房遺愛,一邊抖腿一邊喝茶。

  陪著他喝茶的朋友差點沒嗆死。

  親王你都敢毀謗的嗎?!

  “房二哥說的是,本王當真是個倒霉蛋……”

  “咳咳、咳咳咳咳咳……”

  大廳內洋溢著快活的氣息,一群公子哥差點全部被涼茶嗆死。

  侯文定一臉的奇怪,忽地想起了傳聞,然后試探地開口問道:“紀王殿下?”

  “呵呵……”

  一副“死媽臉”的年輕人頓時露出一個苦笑,“果然么,很好猜哈。”

  還真是倒霉蛋啊。

  侯文定沖李慎拱了拱手,一臉的同情。

  是得同情啊,你說他二十三歲的大好青年,在秦州那旮旯努力工作艱苦奮斗,招誰惹誰了?枕頭邊就放兩個人頭。

  好吧,放人頭也可以接受,可他娘的還有性命之憂……他這是投錯胎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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