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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只唐朝的工科狗

  武德九年,前隋設立的暨陽縣又被并入了江陰縣,芙蓉城東邊靠著大江鰲頭渚,張德跟著老仆踏上了前往長安的旅途。

  烏篷船還沒過江,就傳來大唐換了新皇帝的消息。

  十歲的張德知道,李世民應該是在玄武門宰了他哥和他弟。然后黑臉的尉遲恭會讓李淵愉悅地下臺,做快快樂樂的太上皇去。

  “坦叔,咱們還去長安嗎?”

  “郎君,雖說不知道長安是否太平,秦王如今成了天子。弘慎公是秦王府的幕僚,定要高升。我看,還是去吧。”

  老仆坦叔精神矍鑠,當年跟麥鐵杖在南陳混跡,江水張氏南宗的上上代宗長對他有救命之恩,于是改頭換面,在原暨陽縣張家埭落腳。

  江水張氏比不上那些張姓世家,但也傳承數代,南梁時候一支去了魏州,便稱作北宗。

  如今北宗出了個厲害人物,便是坦叔口中所稱的弘慎公,真名張公謹。將來會在凌煙閣排名第十八位,原本在王世充手下廝混的張公謹后來能被封鄒國公,正是因為李世民宰了他親哥的那場玄武門之變。

  張德看著滔滔江水,內心不由得苦逼起來:我特么真不想去長安啊。

  穿越到唐朝后,有錢有閑的小土豪少爺的身份讓張德還是感覺很不錯的,而當初身為一只常年在戈壁沙漠草原密林穿梭的工科狗,張德只想說,他想把穿越前的最后一個副本打完……

  不過是在沙漠里修一下風機,然后抽空打個副本而已,就特么因為風機電涌,把他電去唐朝。

  關鍵問題是,原本他是一個擁有唏噓胡渣子,憂郁眼神的怪蜀黍。但現在呢?唇紅齒白英俊瀟灑卓爾不凡的美少年,還是一只翩躚美少年。

  畫風完全不對啊。

  去長安,也不是張德想要去的。

  張公謹在秦王府混的風生水起,加上他又是徐茂公和尉遲恭聯袂引薦給李世民的,算起來,也是一個小小的山頭。身為北宗的當代扛把子,江水張氏幾百年好不容易冒出來的頂尖人物,當然是要拉本家們一把嘍。

  南宗世代講究和氣傳家,一向就是“仕途做官什么的最麻煩了”這種趕腳,張公謹眼巴巴地希望南宗宗長張公義來幫兄弟一把。

  結果張公義去年染了風寒就這么過世了,留下了三個兒子,長子才十歲,幼子才兩歲。

  于是張公謹便又寫了封信,感慨本家兄弟英年早逝的同時,又說讓張德前來長安就學。

  守喪三個月之后,張家埭的族老們也琢磨此事對身為宗長的張德大有裨益,便讓坦叔護送前往長安。

  只是世事難料,半路上李世民就開始宰哥殺弟且為樂。而拿薛萬徹、馮立虐了一把的張公謹,已經被李世民悄悄地許了個定遠郡公。

  據說,還會讓他往代州走一趟,做一回大都督去。

  于是乎,張德人還沒有到長安,貌似就搖身一變,從江邊小城的土豪子弟,變成了從龍功臣的族侄。

  這一年,改元貞觀,這一年,張公謹三十二歲,意氣風發,被人吐槽幸進阿諛抱大腿的小人……

  同樣是這一年,張德到了長安,本來想從朱雀大街殺到平康坊,看一看傳說中的“風流藪澤”是個什么光景。雖然不至于現在就看到楊妙兒、王團兒,最起碼也得比較比較和東艸完技工的不同之處不是?

  坦叔顯然認為自家郎君小小年紀就有大志,實在是萬里鯤鵬之資,于是立刻帶著郎君前往普寧坊。張公謹徐茂公是鄰居,李世民倒是想立刻讓他們去勝業坊落腳,以示恩寵,但剛剛宰兄殺弟且為樂,這么快就嘻嘻哈哈,實在是太不道德了。

  小馬車剛到張府,就看到隔壁徐茂公家里碩大的牌匾。

  李府。

  嗯,徐茂公其實被高祖賜姓,又避諱宰兄殺弟且為樂的李世民,于是叫李勣。

  十年后他就會成為英國公,但今年他就會成為并州都督,隨后就開始憋大招,憋到干死突厥和高句麗。

  “郎君,到了。”

  “坦叔,能不能不進去?”

  張德嘴角微抽,他現在就想在芙蓉城斗蛐蛐釣魚,來長安真不是他的愿望。

  別看三十二歲的張公謹現在很風光,也別看張公謹還吐槽死鬼老爹張公義英年早逝,再過七年張公謹也要升天,也要英年早逝。

  所以說,北宗這條大船,一開始就是破船。

  十歲的張德翻不起浪花這不假,但尼瑪十七歲的張德就能唱征服了?

  這不科學嘛。

  身為一只走遍神州大地的工科狗,當年張德的經歷也是屬于半傳奇的那種。

  比如說,他唱著“咱們工人有力量”讀了機械設計及其自動化,但是考研卻是電氣化應用專業。隨后讀研時候的老板要去劈波斬浪搞海上風力發電,于是乎張德在不歸路上不小心被臨時調去海上石油平臺做個維護什么的。

  嗯,本來應該沒啥波折,結果搞海油的那票老鐵們覺得喲呵小伙子不錯,于是就在石油口插科打諢兩年多,而那位抬舉他的老鐵高升,并且調往東北某旮旯。

  于是張德和石油機械打了交道,但那位老鐵沒過多久因為某些隱秘的事情栽了,而絲毫沒有被打擊報復的張德,滾去西北吃沙子,玩古道西風瘦馬的蕭索風范去鳥。

  你以為事情就這么完了?結果又因為當地駐軍貌似臨時找不到維修工程車輛的牲口,恰好某年某月某日騎著小毛驢兒跑去覓食的張德被兵哥哥們看見,一聽說丫是鏖戰三山五岳四海的工程狗,立馬就好酒好菜伺候著。

  他老張無本買賣剛開張,便見那口外兵哥哥攔路來搶……

  不就是幾輛坦克幾輛裝甲車幾輛工程車幾輛……嗎?小case。

  兵哥哥見了心歡喜,某裝甲團的扛把子拍著毛絨絨的胸口說你這兄弟俺認了。

  于是張德就被調走了,調走了,調走了……

  如果披上一身軍綠,那大概也是極好的。

  但尼瑪還沒報到呢,裝甲團就撤銷番號被合并了。老張屁股底下的凳子還沒焐熱,又被弄去了當地的生產兵團。而恰好兩家光伏公司和一家風電跑來大西北,一聽說喲呵這里還有干過海上風力發電的人才?立刻就把老張發配到了風機站喝西北風吃沙子。

  關鍵問題是,這旮旯生產處和裝備處的王八老鐵不少,說他老張不是正統風電出身,豈能擔當大任?

  得,做維護去吧。

  當然了,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好歹得給個頭銜。

  嗯,材料試驗科科長,好大的官吶。全科室就一個人。

  也就是說,老張最后的頭銜是:某風力太陽能發電試驗站材料試驗科科長以及某型號風機維護員。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不過你還別說,在材料試驗科里面混,張德的博士論文居然就出爐了。

  關于某合金的耐磨性……

  兩條粗壯的麒麟臂,手動推拉兩百五十斤的試驗金屬件三十萬次。

  在老張覺得自己會在材料學有點小成就的時候,因為一個副本,他被風機電到了唐朝,電成了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張公謹的族侄。

  感慨萬千,站在張府府邸,外頭的栓馬樁站著六匹駿馬,府邸談不上多么堂皇,但門子卻有著大戶人家的風范。

  勁裝窄袖,看到張德,立刻箭步上前,躬身抱拳笑道:“大郎千里迢迢,車馬勞頓極為辛苦,郡公已經吩咐,大郎來了之后,且先歇息。近日頗有事體要處理,抽不開身,大郎不要見怪。”

  “族叔有心了。”

  張德點點頭,由著坦叔攙扶,下了馬車。

  正要進門,卻聽到里頭一聲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可是大郎來了!”

  便見一個少年步履穩健,目光清明,氣質也著實不凡。

  少年見了張德,連忙叫道:“大郎,父親盼了你半年,終于把你盼來了。怎么樣,江南和長安可是別有不同?”

  “郎君,這是弘慎公的長子。”

  坦叔小聲提醒張德。

  “原來是大兄當面,小弟有禮了。”

  抬手抱拳,倒也爽利。

  “都說江陰人痛快更甚北人,果然如此。走,去為兄書房,大郎定要多多說道說道江南的風物。”

  這少年利落爽快,不是別人,正是張公謹的大兒子。

  他的名字原本應該是很有深意的,但對于一只野生的工科狗來說,這尼瑪除了讓他覺得很逗之外,真沒有別的想法。

  張大象,這就是少年的名字。大音啊希聲,大象啊無形,多好的意味。

  但對于張德而言,這個名字除了能聯想到蠟筆小新脫光了褲子露出小丁丁唱歌之外,真的沒有太多的高大上。

  不過,這位大象同學,將來是會承襲鄒國公這個很有前途的稱號去的。而且雖然將來做官不如他爹張公謹,但好歹也混到了四品侍郎的位子,而且還是戶部侍郎……肥缺啊。

  對于前世主要職業就是幫人修修修修修的張德來說,和眼前這位十四歲的青蔥騷年比起來,他前世混的還不如戰錘里的綠皮。

  進門就是大幾百平米的院子,讓這只芙蓉城東邊鄉下出身的工科狗內心泛濫出了一絲絲的漣漪,滿滿的羨慕嫉妒恨,兩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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