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他媽也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為什么你要走到今天這一步?”云易目光越發低沉的盯著教官那頂大黑帽子,低吼。
云易眼眸也泛紅,教官是英雄,他不應該得到這樣的結局。
教官的死而復生,的確威脅到了太多人!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云易自己,但云易卻在今天見面之前,始終都不信教官會出賣國家。
而事實上,教官也的確不曾泄密,否則他又怎可能直到今天身份還沒有泄露出去?
但今天,見到他之后,卻是明白了,他曾被俘虜,而如今還活著在外面活動,便足以說明,他已經在為別的人或者國家做事。
他當然不會再和祖國接觸,而國家卻不會放任他這巨大的威脅在外面,終究,這一步步之間,走到了今天。
“你不會明白!”教官眸光閃動著一抹抹血紅。
“是,我不明白,曾幾何時,我們這支英雄的部隊,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是第一個逃兵,而我的教官卻是第一個叛徒!”云易聲音仿佛泣血。
“砰!”陡然一道槍響,云易肩頭血流如注!
“叛徒……”是教官開的槍,他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這兩個詞,依然讓他心緒動搖。
也對,如果連這兩個字都漠視,他何須遮住自己的臉,又何須逃了五年?
一切又安靜了。
云易緩緩看了一眼右肩的傷,沉著臉用左手接過了右手的黑刃,回轉眸子又看向了那握槍的手不住顫抖的教官,讓后隨手將黑刃插。入傷口,攪動。
雨水混著血水留下,他的神情卻那么平靜,聲音繼續響起:“你還敢不承認?你如果有種就再開一槍打準一點,好歹,你也算是為部隊除掉了一個恥辱!咱們兩個,少一個,總比都活著要好!”
教官手上的槍再次握穩,他的手緩緩撐在了地上,然后就在云易的面前站起了身。
他的槍口始終指向云易,不曾放松。
他的臉依然被帽檐遮擋。
但,云易能夠通過帽檐感受到他的目光正看著自己。
“砰!”
突然又是一聲槍響。
“轟隆隆……”一道電光閃過。
云易默默而立,望著教官肩頭的彈孔!
教官如云易一般,平靜面對自己肩頭的血流如注,他再次抬起了槍口對準云易,沙啞的聲音也再次響起:“逃兵也好,叛徒也好……這一槍,我還給你,不欠你。”
“開槍吧!”他的聲音剛剛落下,就只見云易揚起了手中的黑刃,目光中一道黑光閃過,落在他染血的肩頭。
教官退后一步,帽檐下的眼中一抹火光爆閃,手中的槍口陡然再次鳴響,云易的耳朵上火辣辣的疼。
只差一絲,云易便死在槍下。
這一槍果斷的沒有絲毫猶疑,仿佛是在表明教官的情緒有多么堅定。
他又拔出了肩頭那把黑刃,任憑血液彪出,探手朝著云易扔去:“在此之前,看在那幾分香火情上,我手中沒有你們任何一條命。但,既然你們一定容不得我……也好,我也早就該殺個痛快,那就讓老子徹底卸下這最后的包袱,真正隨心所欲的活一回……只是我希望,來的不是你!”
教官的眸子之中已經死寂一片,再沒有絲毫情緒動容。
“我不來?”云易望著他默然的神情,抬頭望著天,雨水拍打在他的臉上:“教官,本來我的確不愿意來,早在八年前,我就退伍了。”
教官手中的槍口依然對準云易,手指依然在扳機上,他的腳步緩緩朝著密林深處而退。
云易的話,沒有讓他動容。
大雨瓢潑。
云易面色沉著的看著教官一步步后退,他繼續沉聲道:“八年前你們全都沒了,就剩下我一個。我沒能挺住打擊,最終成了咱們部隊成立以來,第一個退伍的特戰兵!”
教官繼續后退!
云易聲音越發低沉:“說是退伍,實際上就是逃兵!”
“你曾教過我很多東西,可你卻沒有教過我如何退伍?也沒教我該怎么放棄自己那比生命還重要的責任?更沒教我又如何面對那留在戰場上一道道英魂?”
這些話,若是在五年前,他說起會有些做作。
因為他只有記憶,而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如今,五年時間,他征戰沙場,眼看著那遍地狼煙,那一個個戰友,在自己眼前綻放出最英烈的火花……
他終于能夠清楚的知道那種浴血征戰,生死相依的感情到底有多么可貴,多么令人向往!
沒有任何男人,能夠無視那種熾烈的血性!
也沒有任何男人,能夠淡漠那種將生死交給對方的戰友深情!
更沒有任何男人,能夠于一場浴血廝殺后,感受著又一場勝利后,為祖國帶來的榮光……
英雄不是天生的,而是一次次被獻血從心靈到身體侵染出來的。
教官后退的腳步,也終于有了那么一絲的停頓。
他的眸子里也不得不閃過一抹復雜,但卻瞬間消失,仿佛只是心中剎那波瀾,便重新變得堅定。
云易深吸一口氣,目光看向那依然后退的身影:“退伍,不容易,就像死過一次,或許曾經那個兵是真的死了吧!……后來我結了婚,我陪在家人身邊,從此卸下了一切,我不再守護國家,人民。我只守護,我的家人,我的事業。日子過的還算不錯,說實話,我真的很滿足。我想著若能夠再有個孩子,就這樣過一輩子,那也好。我慢慢忘了,在我家里,還有著一枚勛章,一把槍,一套制服……”
說到這兒,教官的腳步再次一頓,但這一次,他眼中的殺氣反而愈發炙熱起來。
云易和他對視,并不為所動,繼續道:“隨著時日的延長,我習慣了都市生活,當然,我也遇到了很多麻煩,也曾依靠我在戰場上搏命掙下的功勛來解決很多問題……但,就在那天,我得到了你的消息,那是我第一次,從心底里真正覺得退伍是件幸事,甚至那枚勛章我也迫不及待的就想叫出去……”
教官眼里的殺氣又柔和了一些,手中的槍口,也緩緩垂下,不再指著云易。
那塊勛章。
他知道對一個兵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這五年來,云易一次次的追逐,卻始終未能追上他,他也明白這份戰友深情有多么珍貴!
珍貴到讓他痛苦,不舍!
“我奮斗過,努力過,我用盡一切辦法,只想逃離追捕你的任務,我是懦夫,是逃兵……但最后,我逃不了,我來了。”
“那時我真的不情愿,因為我始終相信不管你怎么變,你都是我記憶中那個英雄蓋世的教官!我無時無刻,不希望任務取消。就在前幾天,我又得到了一些消息,我的家人,愛人,事業都遇到了麻煩,他們可能生活的并不好。我心里非常掛念,如果可能,我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
說到這兒,教官站定了腳步,眼神深沉的看著云易:“沒有路走了?”
云易微微低頭,再抬起頭來,他的左手也隨之而動,仿佛劃過了一個世紀一般,這一次,他主動握住了槍。
而槍口對準了他記憶中那珍貴的友情。
教官默默看著對準自己的槍口,他眼中就如云易當初面對他的槍口一樣,波動的厲害。
他沒想殺云易,但他知道,云易是真要殺了他!
他微微閉了閉眼,最終再次睜開,再一次提起了自己剛才那垂下的槍口。
電光閃過。
他們兩人,終于走到了持槍而立的一步!
沒有路走了?
云易眼角一滴淚滑過“教官,我是逃兵,但我和你不同,我能逃掉一些任務,但卻絕不會逃“守護”的信念!”
“守護?”教官聽到這兩個字,眼里一抹恍惚,但隨即卻是剛才那抹悲哀,在緩緩逝去:“我也曾有守護的東西……”
云易默默看著他,手壓上了扳機,雨點仿佛在這殺機中,受了驚,竟緩緩停下:“是何憐?”
何憐?
教官和云易對視的目光,驟然波動了起來,許久才道:“我終究還是欠你的!”
云易嘴角一抹微笑:“你被俘虜,卻至今沒人知道我就是白狼!你不顧暴露的危險,殺了陳嘉樺滿門!作為兄弟,我從來都沒有對你有過半分懷疑,即使現在我也敢把后背交給你!”
教官沉默著同樣手指壓上了扳機,目光直視云易那雙變得威嚴的眸子,他沉默下來,再不退一步:“開槍吧!”
“欲承王冠,必受其重!我活著便不能著你殺我一個戰友,也不會任你再殺一個國人!我們這支部隊,不允許背叛,無論是我還是你!我作為最高指揮官,必須親自對你清理門戶!”云易點點頭,聲音平靜道。
教官深吸口氣:“我可以有一千種死法,但絕不能死在你手上,更不能被你用叛徒的名義處決,作為兄弟我欠你的,但作為軍人,我不欠國家,我不后悔我做過的一切,我不能被你殺……”
說完,他和教官的雙眸同時收縮,隨即!
“砰!”
“砰!”
兩聲槍響,萬物孤寂!
誰死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