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錦衣衛總部的地下密室,一個寬敞密閉的大廳,四周點起了十余支牛油巨燭,照得整個大廳燈火通明,而陸炳則坐在那廳中的一把蓋著虎皮的太師椅上,看著站在下面的天狼。
天狼(李滄行)已經取下了臉上的青銅面具,又取下了青銅面具后面的一張人皮面具,一張臉上已經滿是汗水,這間密室是完全不通風的,只在頂上鉆了幾個小小的氣孔,加上四周燃燒著的牛油巨燭,讓人悶熱難耐。
陸炳的臉上倒是沒有一滴汗水,他看著不停拭汗的天狼,平靜地說道:“天狼,你好象心不定啊,以你的武功,在這地方不至于出汗出成這樣。”
天狼搖了搖頭:“我不象你,在這種陰暗的地方呆多了,從內力到心理也都變得陰暗,象我這樣覺得這里不透氣,不舒服才是正常,陸炳,是你自己不正常。”
陸炳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天狼,不要把本座對你的欣賞和寬容當成你對我目無尊長的理由,你畢竟也在武當呆了二十多年,尊師重道的道理難道你師父沒教過你嗎?”
天狼不屑地“哼”了一聲:“陸炳,你聽好了,你不是我的師父,若不是我看在我師父的面子上,現在也不會在這里站著聽你指手劃腳,你要擺你的官威和總指揮架子,到外頭對著你的那些走狗們去擺,他們能讓你很受用的。”
陸炳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拳頭緊緊地攥著,似乎想要隨時發作,天狼看著陸炳,冷冷地說道:“想打是不是?正好我今天還沒打夠,這里反正沒有外人。你輸了也不會丟臉的,要是你打死我正好一了百了,反正我現在活著也跟死人沒啥區別。”
陸炳聽到這話,突然笑了起來,握緊的拳頭也一下子松開:“天狼,算了,看在你師父的份上,我不跟你多計較了,你在外面的時候別這么讓我下不來臺就行,你我二人獨處時。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不過今天你讓我有些失望啊,本來這位子就是給你準備的,結果你連個女人都打不過,你究竟是怎么了?莫非,你這么快就移情別戀了嗎?”
天狼的臉微微一紅。今天這事確實讓他挺有挫敗感:“你從哪里找的這個女人,心狠手辣。我可不是武藝不如她。而是給她偷襲,也沒料到她能這么兇殘。”
陸炳冷笑一聲:“天狼,你不要以為你現在的武功可以橫行天下,江湖上能殺你的人還是很多,有時候要取你的性命,不必一定要武功強過你。以前你的弱點就是你的師妹,現在你的弱點就是這副柔軟的心腸。
今天的比武之前,你不是沒有見過錦衣衛的人為了這個官位,你爭我奪。下的全是狠手,你只因為對方是個女人就對她失了起碼的防范,這只能說明你蠢,站在你的尸體上,沒人會憐憫和感嘆你的仁慈與俠義,只會笑你死不足惜。”
天狼朗聲道:“對,你說的沒錯,你們錦衣衛從你到普通的小兵,都是這種沒有人性,心狠手辣之輩,我李滄行出身名門,就是我師父,從小教育我的也是做人要守俠義,要走正道,我跟你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今天我讓你失望了,日后我還會讓你繼續失望的,我們的合作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陸炳冷冷地說道:“天狼,你我有言在先,只要你在錦衣衛一天,你就不是李滄行,而是天狼。你不是說你師父教過你俠義之道嗎,那男子漢大丈夫要言而有信,語出如山,這點你就做不到了?”
天狼的臉上肌肉跳了跳,恨恨地說道:“我只是看在我師父的份上才加入你們的,陸炳,聽好了,我天狼永遠不會象你那些只認錢,只認官的手下,我心中永遠有我的道義,進你錦衣衛也只是要利用你們錦衣衛來為我師父報仇,此外查出是誰下迷香害我而已,這點我們早就說得清清楚楚,我不想每次都跟你再重復一遍。”
陸炳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我們有共同的目的,我答應你幫你查出武當的內鬼,其實也是為我查,因為澄光是我陸炳在錦衣衛中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兄弟,現在我告訴你一件事,挑起七年前的正邪大戰的,不是別人,就是時任內閣首輔的大學士夏言。”
天狼的臉色一變:“夏閣老?陸炳,你不要信口開河,夏閣老是正人君子,當朝忠良,我知道當年你被夏閣老抓住了你私募手下的把柄,逼你當眾下跪道歉,所以一直懷恨在心,但你不能這樣隨便往人身上潑臟水。”
陸炳冷笑一聲:“我是錦衣衛,掌握著別人的生死,如果我真有心跟夏言斗,往他府上放些違制的東西就行了,還用得著跟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編什么謊言嗎?天狼,你又不是皇上,我陸炳有必要向你撒謊?”
天狼還是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多年來在江湖上行走的經歷讓他很確信,夏言是好人,嚴嵩是壞蛋,他的喉節一動,沉聲道:“世人皆知夏大人為官清正,為國不存私心,乃是大大的好官,而你現在勾結的嚴嵩,則是人所共知的奸臣賊子,你說夏大人是挑起江湖禍亂的罪魁禍首,那你的那個向各派放內鬼的青山綠水計劃,又算是什么?”
陸炳哈哈一笑:“天狼,我跟你解釋過多次,青山綠水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監控而已,我沒有實質性的奪取各派,挑起仇殺的行動,這些都只不過是你們江湖各派自發的行為,就好比你師父澄光,這么多年在武當,可曾見過他主動地挑起武當與其他門派的爭斗了?落月峽之戰是你師父一手策劃的嗎?”
天狼這下子說不出話來,只要拿出澄光,他就無可辯駁。
陸炳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繼續說道:“當年的落月峽之戰,雖然是正邪雙方不可避免的大決戰,但總歸是事出有因,天狼,我記得你當年也是跟著你師父出去奔走聯絡武當派藝成下山的各位師叔師件,可有此事?”
天狼點了點頭:“不錯,當時我和師父是在湖廣一帶聯系師叔們,最后是在李冰師叔的莊上集合的。不過在這之前,各大正派的代表就已經來過我們武當開過會議了,約定了中秋在武當正道門派集合,共滅魔教。”
陸炳也跟著點了點頭:“你當時親歷此事,知道的一些細節比我還多,你也應該知道那次滅魔大戰,雖然是放在你們武當,但是少林起的吧。”
天狼的臉色微微一變:“陸炳,你的意思是,作為少林派背后支持者的夏言,一手策劃了那次滅魔大戰?但就算如此,正邪本不兩立,你非要把此事歸到夏閣老的頭上,實在是說不過去吧。”
陸炳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就是武當和少林的關系,多年來武當的背后支持者一直是現任內閣次輔的徐階,但徐大人有一個身份只怕你不清楚,他是夏言的秘密門生。”
天狼一下子驚得倒退一步:“怎么可能!”
陸炳嘆了口氣:“當年徐階中進士的時候,雖然和夏言沒有師生之誼,但是后來他在禮部任職的時候,得罪了當時的內閣首輔張璁,張璁是以大禮議起家,為皇上爭了生父的名份,當時是嘉靖六年的事情,張璁便把徐階貶到綠林盜匪橫行的延平府當推官(主管司法的官員,相當于公安局長),暗地里收買江洋大盜,想黑了徐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