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上泉信之向著一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名為首的護衛從懷里掏出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金子,遞向了屈彩鳳。
屈彩鳳冷冷地說道:“羅兄未免也太看輕在下了吧,在下來這里,是為了花錢尋個樂子,而不是收了錢卻受一肚子的氣,羅兄若是真的把在下當成朋友,那就一起賞月看佳人,而不是給在下一點錢,就象打發叫化子那樣地把在下打發走。”
上泉信之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想著對策,就在此時,他的身后傳來了一個字正腔圓的聲音:“羅兄,既然這位萬兄堅持要進來一起賞月觀花,我們一再推辭,就有些不太好了,一起觀景就是了。”
隨著這句話,那個紫色綢衣的瘦高個子走了出來,他很英俊,劍眉星目,臉型瘦削,但是那雙眼睛里卻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隱隱有著一絲邪氣,讓天狼看著心中一凜。
那瘦高個子拱手向著屈彩鳳行了個禮:“在下姓徐,單名一個海字,杭州人氏,見過萬兄。”
屈彩鳳點了點頭,回了個禮,微微一笑:“還是徐兄通情答理,多謝了。”
上泉信之的臉色微微一變,附嘴于那徐海的耳邊,低聲道:“徐兄,你我這回可是為了小閣老挑選美女的,這兩個人來路不明,讓他們進來不太好吧。”
那徐海微微一笑,口唇啟動,聲音卻是極輕,說道:“無妨,這兩個人都有上乘功夫,而且來者不善。貿然拒絕,事情鬧大了對我們沒什么好處,大不了今天不選美女就是。”
上泉信之嘆了口氣,不再多說。只是對著手下們一揮手。這幫人迅速地站開來,讓出一條通道。徐海對著里面作了個請的手勢:“萬兄,請吧。”
屈彩鳳也不客氣,大踏步地就要向里走,天狼在后面緊緊跟隨。卻被上泉信之伸手一擋:“萬兄,閣中賞花乃是我們這些主人的事情,仆役護衛們就留在外面吧。”
屈彩鳳回頭看了一眼天狼,微微一笑:“羅兄誤會了,這位雖然看起來比較健壯,但也不是在下的家仆,而是在下的一個遠房表兄。名叫萬里行,跟著在下一起游歷罷了。”
上泉信之看了一眼天狼,心中暗道,這家伙的打扮分明是個仆人隨從。可是姓萬的卻非要說是自己的親戚,大概八成是看自己人多,身邊不跟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心里沒底罷了。
但既然徐海已經發了話,上泉信之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好干笑兩聲,讓開了路,天狼微微一笑,緊跟在屈彩鳳的后面進去。
那個一直被嚇得不敢出聲的中年美婦一看事情得到了圓滿解決,笑著迎了上來:“哎呦,公子啊,是哪陣風把你們吹來了,老身可是想死你們啦。”
天狼心中暗道,我從沒來過這里,你想我做什么,還是想我們兜里的錢吧。而在前面的屈彩鳳更是一臉的鄙夷不屑,冷冷地“哼”了一聲,也不答話,徑自就走進了水榭,找了個視線不錯的位置坐了下來,緊接著就有幾個美婢獻上了果盤小吃。
天狼搖了搖頭,暗道這屈彩鳳果然不太通這些人情,從懷里掏出了一小錠金子,給了那中年美婦:“我這同伴不太通世事,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那中年美婦本來討了個沒趣,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一看到金燦燦的黃金,馬上又喜笑顏開,一把抓過這金子,塞進了自己的腰包里,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這就去安排最好的姑娘們坐花船跟公子們相見。”
天狼也在屈彩鳳的身邊找了個小案坐下,另一邊,上泉信之,徐海和那個蠻漢也都從下,徐海介紹了一下,那個蠻漢名叫毛海峰,三人乃是合伙做生意的客商,以前沒來過南京城,今天也是慕名前來,想要見識一下這十里秦淮的無邊春色。
天狼心中冷笑:做什么生意啊,還不就是倭寇那些打家劫舍的沒本錢買賣。但他剛才靠著超人的聽力,已經聽到了徐海和上泉信之的對話,原來這二人今天來找美女,不是為了自己尋歡,而是想作為禮物獻給嚴世藩,看起來倭寇果然和嚴家父子有勾結,而那胡宗憲作為浙直總督,居然可以容忍倭寇頭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這種事情,看來通倭之事也是板上釘釘了,這可是比貪污更要命的,天狼強忍著要把這些倭寇一網打盡的沖動,想看看他們下一步會如何進行。
屈彩鳳明顯情緒不高,她本是個率性直為的人,面對著一些自己恨不得現在就拔刀相向的倭寇,還要身處這種青樓妓館,實在有些難為這個女中豪杰了。只見她也不多說話,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她的酒量很好,就這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喝下去二十多杯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天狼看著對面的三個倭寇頭子也在相互間竊竊私語,似乎也在猜測著自己的來歷,于是哈哈一笑,對著那徐海說道:“徐兄不知經營何種生意,可否見告呢?”
徐海微微點了點頭:“一點小生意罷了,倒手一些玉石而已,主要還是通過羅兄進貨,最后通過毛兄在內地銷售。”
天狼“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的,聽說羅兄是徽州人,如果在下記得不錯的話,和浙直總督胡宗憲胡部堂可是同鄉?”
上泉信之“嘿嘿”一笑:“確實是同鄉,只是在下做生意,從不依仗胡部堂的名聲。”
天狼點了點頭:“羅兄真乃豪杰也。”
幾個人正說話間,河上已經飄過一艘艘掛著燈籠的小船,經過這水榭的時候停了下來,天狼定睛看去,只見一個個身著各色羅衫的女子,從小船中走出,對著水榭中的眾人盈盈一個萬福,然后各持樂器,在小船上就吹拉彈唱起來,撥弄樂曲間,眼波流轉,帶著盈盈的笑意,向著榭中的客人們展現著自己的才藝。
這些女子都是眉目如畫的美女,年紀約是十七八歲上下,環肥燕瘦,各有風情,看起來撥琴鼓箏,別有一番雅韻,絕非天狼上次在黃山腳下的牡丹閣里看到的那些俗艷的青樓女子。
屈彩鳳原來也以為這妓院里都是些狂蜂浪蝶,卻不曾想卻是些才藝雙絕的美人,她自幼在山寨中長大,不通音律,但也能聽出這些樂曲的高雅,感覺非常受用,放下了酒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女子們看,時不時地拍手叫好。
而天狼卻很清楚,這些女子雖然可稱上等佳品,才藝雙絕,可是對于嚴世藩這樣的色中餓鬼來說,只怕還不足以將之打動,而且這些女子看起來都過于柔弱,嚴世藩找女人除了為了發泄獸欲外,還要練他那邪惡的終極魔功,只怕這些女子都經不起他的摧殘。
果然,對面的那三個倭寇也一直在不停地商量著,天狼只看他們那聚在一起,面色凝重,不住搖頭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也對這些女人不完全滿意。
小船也漂來十余艘了,十余個各色各樣的美女都表演過了,而三個倭寇卻還沒有挑出一個人,屈彩鳳一開始看得挺新鮮,這時候也有些乏味了,拉著天狼的手,暗語道:“你還在等什么?這三個家伙不挑女人,我們就不動手了嗎?”
天狼搖了搖頭,暗語回道:“不行,剛才他們說是要給嚴世藩找女人,可見倭寇和嚴賊早有勾結,我們要用這個機會查獲他們之間勾結的證據,有了這東西,直接可以扳倒整個嚴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