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倒吸一口冷氣:“七年?這么說在斷月峽之戰前,掌門師伯就中了毒了?這怎么可能!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又有誰能對他下毒而不被他所察覺呢。”
陸炳搖了搖頭:“天狼,我見過紫光的尸骨,那骨頭都已經發青,毒素滲入骨中,而且蠱蟲已經成形,開棺時差點還傷到了我,幸虧我早有準備,才躲過一劫,從那成形的蠱蟲來看,大約紫光真人中毒是在七年之前,我懷疑可能下毒之人借此蠱毒控制了紫光,逼他聽命于自己!”
天狼驚道:“什么,陸炳,你是說有人能用這種毒藥控制師伯?”
陸炳正色道:“這蝕骨咒心之毒,是在人的飲食中下藥,蟲卵無色無味,與米粒無異,即使再強的高手,也很難察覺,而毒蟲入體之后,會寄生于人的臟腑與骨骼之中,由于不走經脈,而且在破卵之前根本不發作,所以即使是內家高手,也根本無法察覺,只是會偶爾覺得練功之后會有些頭暈,其實就是被這蠱蟲吸取精元與血肉而不自知。”
“而這蠱蟲會在三年之后成形,如果下蠱之人是高手的話,更是可以以邪術內功來催動蠱蟲,讓其在受害者體內發動,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狼從沒有聽說過如此邪惡殘忍的毒蟲,聞之不禁色變,失聲道:“究竟是何人能煉出如此厲害歹毒的毒蟲?”
陸炳搖了搖頭:“此毒由于過于邪惡殘忍,因此和那終極魔功一樣。一旦發現有使用此毒的人現身于世,就會被正邪雙方剿滅,老實說。上一個用此毒害人的還是一百多年前幫助燕王起兵的黑衣宰相姚廣孝,他正是用此毒物給當時手握重兵,鎮守邊關的寧王下了毒,才讓成祖朱棣在起兵時能得到寧王手下最精銳的蒙古朵顏三衛騎兵,而且他還用此毒控制了建文帝一方的總大將李景隆,讓此人在決戰時故意放水,這才使得成祖靖難成功。”
天狼沒有想到當年朱棣起兵的背后竟然有這些不為人知的往事。聽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炳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本來此事是根本不足為人道的最高秘密。但那姚廣孝一門心思就挑唆著成祖造反,雖然是靖難的第一功臣,但其智謀過人,算路深遠。心黑手狠。精通各種陰謀詭計和邪惡毒法,即使英明神武如成祖皇帝,對其也不得不防,所以在得到天下之后,便指派錦衣衛總指揮使紀綱暗中除掉姚廣孝。”
“可是姚廣孝卻對此早有準備,紀綱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服毒自盡了,而在臨死前的一番話卻讓本來一直忠心耿耿的紀綱起了反心。從此之后連紀綱開始在各地找龍脈,看風水。想要謀反,最后被成祖察覺誅滅,由于此事事關我錦衣衛,紀綱更是唯一一個謀逆的錦衣衛總指揮使,所以歷代錦衣衛總指揮都會被上任告知此段往事,以示告誡。”
天狼知道陸炳還是想讓自己繼任下任錦衣衛總指揮,才會把此事告知自己,他嘆了口氣:“那姚廣孝死后,那邪惡的蝕骨咒心之毒就沒人再用了嗎?他用這蠱毒控制了寧王和李景隆,最后又是如何解毒的?”
陸炳正色道:“此毒的邪惡之處在于這蠱蟲完全是要由下蠱者本人所控制,一旦主人不在,或者每天不能按時施法,則蠱蟲則會自行亂動,攻擊宿主,那中毒之人會慘不忍睹,痛不欲生,一直到三日之后,蠱蟲破體而出,才會死掉,所以無論是多么堅強的鐵漢,都無法忍受這種痛苦,要么自盡,要么就只能受制于人,那李景隆不僅在決戰中故意放水,還在最后成祖孤軍深入,直攻南京城的時候打開了城門,放成祖入城,此等小人,成祖自然不會要,靖難后沒兩年就將之除掉了。”
“只是那寧王和成祖在做王爺的時候就一向關系要好,而且朵顏三衛的蒙古人也都服他,所以成祖就把寧王遠遠地遷到了南昌就藩,姚廣孝死后,寧王很快也死了,料想他的蠱蟲也沒有被解掉,要么是因為姚廣孝死后,蠱毒發作而死,要么就是不愿意受這痛苦,而自行了斷,所以寧王的子孫才會這么恨成祖一系的子孫,直到正德皇帝時,寧王朱宸濠發動叛亂,料來也是多少想復這先祖之仇。”
天狼倒吸一口冷氣:“這么說,這蠱毒是無藥可解的?”
陸炳嘆了口氣:“我想那蠱蟲入了人體,附身于骨骼之上,又怎么可能取得出來,最多只能是施法之人每天加以控制,由于紀綱當年的紀錄里沒有提到如何使毒之法,只是記錄了姚廣孝會此蝕骨咒心之毒,所以我才會知道世間有此邪惡的下毒之法,那天我一看到紫光的尸骨,尤其是看到了那條蜈蚣大小的蠱蟲,這才知道他中的是此奇毒。”
天狼覺得背后的汗毛都要豎了起來,從小到他,這是第一次有什么事情能讓他真的從靈魂深處都在恐懼:“陸總指揮,那個蠱蟲有蜈蚣那么大?”
陸炳點了點頭,他的聲音也開始微微地發起抖來,連眼睛深處也有了一絲恐懼,這是天狼認識陸炳以來第一次從他的臉上看到恐懼:“不僅有蜈蚣那么大,而且還長了翅膀,若不是我有所準備,看到紫光的骨頭發青,沒有用手去摸尸骨,而是用劍挑開那尸體上的道袍,不然直接就會給那邪物咬到了,饒是如此,那東西還飛了出來要攻擊我,若不是我反應迅速,以劍將之攪成一堆血泥,只怕這會兒你也見不到我了。”
天狼長舒一口氣:“那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那蠱蟲有毒嗎?”
陸炳的嘴角勾了勾:“此蠱乃是天下至邪至毒之物。又寄居于高手體內,吸了他的血肉精華,因此是天下至毒。聽說有些邪惡的修道之人會把這種蠱蟲收回,然后研磨成粉,煉制成邪惡的兵器,任何護體神功的罡氣都難以抵擋這種邪派兵器,遠比上次白蓮教主傷你的那把毒劍要可怕,而且隨著打斗,你的口鼻中會吸入這種毒粉。即使不給劃到,也會中毒。”
天狼的臉色一變:“還有這樣邪惡的兵器?”
陸炳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所以不管是黑道豪強。還是白道俠士,自古以來一碰到使這種毒蟲的,都會加以剿殺,姚廣孝之前。世上已經有幾百年沒有見過這種邪惡歹毒的毒功了。而姚廣孝死后,這蝕骨咒心之毒也是多年未曾現世,真到這次,我在紫光的身上發現了這種東西,才知道姚廣孝的傳人居然還一直存在,而且很明顯地介入了武林之爭。”
天狼突然雙眼一亮:“陸總指揮,你的意思是,紫光師伯在斷月峽之戰前就被這蠱蟲控制了?所以可能斷月峽之戰。都是某個幕后黑手的策劃?”
陸炳嘆了口氣:“當年的斷月峽之戰,疑點重重。雖然有那云飛揚四處奔走,聯絡起了正派聯盟,但是正派聯盟里本來除了衡山派的盛大仁外,其他少林武當二派興趣并不是太高,可是突然之間紫光真人就轉變了立場,甚至親自上少林去說服見性大師,我原來一直以為是云飛揚說動了他,現在看來,可能那個用毒蠱控制了紫光真人的神秘黑手,才是真正的罪魁。”
天狼不信地搖了搖頭:“紫光師伯不可能被這蠱蟲所驅使,做出有損門派的事情,我們正道俠士,寧可自己一死,也不會置門派于危險之中。”
陸炳微微一笑:“可是如果這個神秘黑手要紫光做的事情,能讓紫光相信是對武當有好處的呢。大道理和好處,那個云飛揚會說,而威脅之詞和催動蠱蟲,則由那個黑手控制,這樣自然可以讓紫光就范。”
天狼心中一動:“你是說這個下毒之人,會是云飛揚?”
陸炳搖了搖頭:“這個不好確定,只是我覺得下毒的時機和這云飛揚上武當游說的時間有點太過于巧合了,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情?只是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云飛揚和這個下毒之人的關系,天狼,那天屈彩鳳中了寒心丹之毒后殺上武當,以她的功力是殺不了紫光的,你師妹也說過,紫光死于中毒,所以我懷疑那個幕后的黑手,因為什么突然的變故而對紫光下手。”
“在那之前的幾年,江湖上雖然正邪沖突不斷,但大體還算平靜,紫光之死前,出了幾件大事,一是你李滄行在攪得整個江湖雞犬不寧的時候,又突然失蹤長達一年多,二是消失了多年的徐林宗重現江湖,我料想那紫光一直忍氣吞聲地在武當受那幕后黑手的控制,就在于其身后之事無法交代。”
“沐蘭湘畢竟一介女流之輩,除此外武當二代弟子中沒有特別優秀的大才,除了你和徐林宗外難以為繼,可是徐林宗重現江湖后就直接回了武當,我想紫光可能會不顧性命,向徐林宗交代當年斷月峽之戰的隱情,而那個黑手就只有痛下殺手,可是如果紫光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勢必會惹人懷疑,那天屈彩鳳正好殺上武當,也給了這個幕后黑后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在二人動手之時讓紫光體內的蠱毒發作,讓紫光死于屈彩鳳手下,既可以掩蓋紫光中毒的真相,又可以把紫光之死歸結于屈彩鳳身上,斷絕武當和巫山派和好的可能,可謂一舉兩得!”
天狼點了點頭:“這么說來,當時這個黑手一定身在武當,不然又怎么會知道屈彩鳳上武當的事情呢?要知道屈彩鳳殺上武當也只是個突發的意外,金不換一家是在武當山下擒住屈彩鳳才喂她吃寒心丹的,而且誰也不知道這寒心丹居然可以刺激屈彩鳳的功力大增,讓她突破天狼刀法。我敢肯定,當時這個下毒的黑手一定就在武當,才會隨機應變,催動蠱毒。”
陸炳微微一笑:“不錯,正是如此。那個你和紫光一直想查的武當內鬼,很有可能就會是這個下毒之人,當年紫光能相信你的解釋。只怕也是早就知道了這個內鬼的存在,他讓你離開武當,為的只怕也不完全是查我青山綠水計劃,而是不想讓這個內鬼對你也下毒手,直到你歷練成熟后,再把武當交給你手。”
天狼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當時武當的精銳高手幾乎都在斷月峽之戰中毀于一旦。可謂存亡之秋,在這個時候,紫光絕不能打草驚蛇。而把自己趕出武當,一來可以保護自己,二來也能讓自己在江湖上結交足夠多的朋友,以后可以與那內鬼正面對決。只可惜在自己習得屠龍刀法之時。紫光卻撒手西去,也不知道徐林宗是不是知道了此事。
想到這里,天狼開口問道:“陸總指揮,你看徐師弟已經知道紫光師伯之死的真相了嗎?或者,他知道不知道內鬼之事?”
陸炳點了點頭:“我料他應該是早就知道了,連沐蘭湘都看出紫光死于中毒,徐林宗卻能秘而不宣,沒有公開驗尸就下葬。顯然在紫光死前,就應該和他說過一些內鬼之事。也許正因為此,那個內鬼才會置紫光于死地。而徐林宗卻能忍辱負重,借著和你小師妹的婚禮穩定了武當,坐穩了這掌門之位,這幾年武當恢復得不錯,借著徐階的支持,又開始大批招收門徒,已經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我想紫光真人泉下有知,應該也足以欣慰了。”
天狼一想到小師妹成了徐夫人的事,就是一陣心痛,他意識到陸炳是在有意無意地提醒自己不要再有什么不切實際的幻想,好好地娶了鳳舞,安心地在錦衣衛里繼續自己的人生,才是正道。
于是天狼正色道:“陸總指揮,我很感謝你為了查探武當內鬼而為我做的一切,只是照你這樣說來,武當內鬼之事,就無法再查下去了?”
陸炳嘆了口氣:“天狼,不是我不愿意幫忙,而是這內鬼隱藏極深,連紫光都無法說出他的身份,紫光一死后,此人更是隱忍不發,只要他不動,誰又能抓住他的把柄呢?不過你放心,武當大收門徒之機,我也派了一些得力之人潛伏了進去,對于這內鬼的監控,我一天也沒有停止過,一有消息,就會馬上通知你的。”
天狼搖了搖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以紫光師伯的武功和閱歷,都會著了這賊人的道兒,若是這內鬼繼續在飯菜中下毒,又怎么可能躲得過去?”
陸炳笑了笑:“這就不用你多操心了,天狼,你我現在要做的,是為了國家,為了朝廷,為了百姓盡早地平定倭寇之亂,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可是一點也不含糊,只是你在我錦衣衛里,也不能總是胡思亂想,尤其是現在這種生死關頭。”
天狼突然心中一動:“陸總指揮,我問你個事情,這個蝕骨咒心之毒,是和終極魔功一門相傳的嗎?會不會是嚴世藩在搞鬼?”
陸炳的眉頭一皺,搖了搖頭:“沒有,此功雖然邪惡歹毒,但相傳并不是產自中原,而是來源于塞外,最早是匈奴的巫師和薩滿所研制,當年漢軍大破匈奴,把匈奴人趕到漠北之后,這些匈奴巫師就研制出了這種邪惡的蠱蟲,專門在漢軍必經之路的水源里下。”
“所以漢軍的馬匹和戰士,有許多在戰后就死于疫病,甚至連名將霍去病,也在戰后不到一年就死了,此后長安還爆發了一場大瘟疫,應該是這蠱蟲破體后所致,匈奴人的這種邪惡歹毒的辦法雖然沒有挽回自己的失敗,但是也折騰得漢朝夠慘,所以此毒就被中原武人視為禁術,見者必殺。”
“至于嚴世藩,他不可能一直呆在武當臥底的,據我所知,要催動這蠱蟲,不可距離太過遙遠,天狼,你的想象力很豐富,這是好事,但是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收起為好。”
天狼默然無語,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一想到小師妹現在也面臨著巨大的危險,甚至可能體內也被下了那邪惡的蠱蟲,他的心里就是一陣陣的波濤起伏,恨不得現在就飛回武當,把這一切告訴小師妹。
陸炳似乎看出了天狼心中所想,沉聲道:“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沐蘭湘?”
天狼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陸炳長嘆一聲:“天狼,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如果那下毒之人想要動手,這么多年下來,你師妹體內早已經有蠱蟲存在了,而且她和徐林宗已經知道內鬼之事,想必也早有防范,我若是上門專門提醒她此事,只怕反而會讓武當猜想此事與我們錦衣衛有關,到時候有口難辯啊。”
天狼正色道:“陸總指揮,我決定了,這回從倭寇那里回來后,無論如何,我要回武當一趟,這內鬼的事情不解決,我此生無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