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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回 靖難的真相

  陸炳的臉色大變,一下子吼了起來:“天狼,你想做什么!我跟你說了這么多,你都答應會考慮娶我女兒了,怎么現在又說要回武當?”

  天狼的表情變得異常地堅毅:“那是兩碼事,我回武當只為查內鬼,不會跟我小師妹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旦內鬼得除,我大仇得報,心愿也了,這樣就可以了無牽掛地迎娶鳳舞,絕不食言!”

  陸炳的眼中光芒閃閃:“你分明是在撒謊,你回武當就是忘不了沐蘭湘,還想騙我嗎?你后悔把她一個人扔在武當,你后悔沒有早點跟她結合,所以你想回去彌補這個遺憾,難道不是?”

  天狼搖了搖頭:“不會的,她現在已經是武當的掌門夫人了,如果我真的不顧一切帶她走,那武當就會崩潰,魔教也會趁虛而入,剛才鳳舞說得沒錯,我愛小師妹是不假,可她并不愛我,她一直以來愛的都是徐師弟,只不過徐師弟不在的時候她因為各種原因而短暫地跟我在一起而已,何況我們真正確定關系后在一起的時間也屈指可數,她沒有象我一樣有上一世的記憶,刻骨銘心,根本不可能象我愛她那樣對我全心付出,要不然也不會在武當就跟我斷情絕愛了。”

  “陸總指揮,我已經想得很明白了,此生我和小師妹已經不再有任何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心頭的這段感情,祝福她過得幸福美好,也讓自己能重新收拾心情。過自己的人生,但武當派內鬼之事,牽涉到師門大仇。原來我以為斷月峽之戰是正邪決戰,我師父戰死在魔教手中,所以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親手消滅魔教,斬下冷天雄的人頭,以祭奠我師父。”

  “可是現在種種跡象表明,冷天雄的魔教雖然是直接殺我師父,殺我同門的兇手。但挑起正邪之戰的元兇首惡卻是另有其人,而且這個內鬼現在還隱身武當之中,繼續禍害武當。紫光師伯被他害死,而我當年也深受其害,差點鑄成大錯,不管怎么說。武當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對這個地方我有義務確保它的安定,我一定要找出這個內鬼,將他親手除掉,以報師父,師伯的大仇,否則我這一輩子也無法心安的。”

  陸炳一直靜靜地聽天狼說完,才嘆了口氣:“天狼,這個內鬼非常厲害。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現身的,如果他不出現。你就是在武當呆上一輩子,也無法將他找出,我能理解你想要報仇雪恨,甚至能理解你想要你曾經愛過的人以后平平安安的想法,可是凡事需要講理智,不能頭腦一熱就任意而為。不然只會害人害已,別無益處。”

  天狼的嘴角勾了勾:“不,陸總指揮,我仔細考慮過此事,現在武當內部安穩,江湖上也沒有大的沖突,這個內鬼一直很小心地保護自己,沒有暴露,除非出現一些重大的變故,逼其主動現身,所以對武當來說,最大的變故恐怕就是我以李滄行的身份重回武當,甚至我可以裝著和徐師弟因愛生恨,為了小師妹起沖突,我想只要那內鬼能看到內亂的可能,一定會按捺不住,再次現身的。”

  陸炳的眼中冷芒一閃:“你是想回去演戲,還是想假戲真做?”

  天狼沉聲道:“當然是演戲,小師妹已經是徐師弟的人,我就是真的有心,也不可能把她奪走,但是世人皆知我和小師妹的關系,而且不知內情的人只知道當年我因為犯了淫戒給趕出武當,然后又在各派學成了一身的武功,如果趁著紫光師伯之死,回武當強行奪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這也許會給那個內鬼以機會,讓他主動來引誘我,只要他露出馬腳,我就會想辦法揭穿他的身份,然后會同徐師弟和小師妹一起報仇!”

  陸炳沒有說話,來回踱了幾步,最后還是停了下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這個想法不錯,可是這跟我們錦衣衛要做的事情沒什么關系,現在國家是多事之秋,北邊的蒙古還沒消停,白蓮教又開始在蒙古的庇護下在漠北發展起自己的勢力,遲早還會做蒙古大軍入侵的向導,而東南的倭寇之亂更是動搖了國家的經濟根本,還有你一心想著鏟除的嚴嵩一黨,這些大事正事你不去解決,卻糾纏于區區一個武當,執著于你的私仇,這不是一個未來的錦衣衛總指揮的眼光和心胸,天狼,你看事情必須著眼于全局,而不是只顧自己的感情和私怨。”

  天狼朗聲道:“陸總指揮此言差矣。我認為比起您說的這幾件事來,可能武當的事情更加緊迫,那個姚廣孝當年可是挑唆成祖皇帝造反,而這個內鬼既然會蝕骨咒心之毒,也就很可能是姚廣孝的傳人,剛才我聽您所說,這毒和邪功乃是當年塞外的霸主匈奴人所傳下,就是為了向我們漢人復仇,我就突然想到,這姚廣孝對成祖皇帝并沒有什么忠誠可言,而且謀反成功后又不圖榮華富貴,那他挑唆成祖皇帝造反,圖的究竟是什么?”

  陸炳的虎軀明顯一震,眼中神光暴射:“天狼,你的意思是?”

  天狼點了點頭:“不錯,此邪功惡毒來自塞外,而塞北的游牧民族向來是我中原漢人的死敵,從漢朝對匈奴,到唐朝對突厥,再到大宋對遼國和女真,最后到我大明對蒙古,這場以農耕為主的我中原文明,與以游牧為主的塞外蠻夷的較量,持續了兩千多年了,而我朝又是靠驅逐韃虜,恢復漢人河山而起家,所以蒙古人恨我們入骨,那些給趕到沙漠里的蒙古貴族,無一日不想重新征服中原,那俺答汗,赫連霸,不都是這樣的人嗎?”

  “可是俺答汗和赫連霸顯然不會這種邪惡毒功,不然上次也不會攻不下北京城。更不至于要借助白蓮教來引路,我想這姚廣孝有可能是來自塞外,目的就是想引起中原內亂。讓塞外的勢力有機可乘。”

  陸炳微微一笑:“天狼,我覺得你可能想多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朝幾次面臨蒙古大軍的入侵,一次是英宗皇帝在土木堡兵敗被俘,蒙古大軍打到北京城下,再一次就是上次的俺答入侵。也是打到了北京城下,兩次都是大好時機,為什么最后會功敗垂成呢?”

  天狼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個事情沒這么簡單。草原上的霸主不停地在更換,而草原上的門派也未必能一直傳承,就好比兩千年前匈奴時期的巫師薩滿建立起一個神秘邪惡的組織,發明出蝕骨咒心這種毒藥。但到了大明時。草原上的霸主早就從匈奴換成了蒙古,他們又會效忠誰?我想若是我是這個門派中人,是不會向蒙古人俯首稱臣的,而只是對漢人的刻骨仇恨,會一直保留下來。”

  陸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天狼的話不由得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天狼繼續說道:“就好比少林寺,那是唐朝時太宗皇帝李世民。為了報答少林僧人的救駕之功,冊封少林為御寺。專門劃出大片田地永世歸少林所有,所以有唐一代,少林都是堅定地支持李唐皇室,可是唐朝亡了后,歷代王朝也沒有剝奪少林的權益,所以少林也就作為一個武林門派傳承至今,現在的少林不會說忠于大明皇室,只會提堅持武林正道。”

  “我想如果真有那個邪惡而古老的塞外門派,只怕也是多半如此,不會忠于現在的蒙古大汗,更不用說無論是瓦剌部還是俺答部都只不過是一個蒙古部落,并非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就連元朝都無法代表,也談不上什么復國,所以這個塞外門派真正想的只怕就是要殘害中原,讓當年匈奴的滅國之恨加之于我們漢人身上,至于最后是誰入主中原,倒并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了。”

  陸炳嘆了口氣:“你這么一說,還真是這么個道理,姚廣孝挑唆成祖造反幾乎沒有任何好處,除了讓他這個名字見于正史外,可是成祖奪取天下后,他又明知成祖會取他性命,卻依然不閃不避,最后還在臨死之時成功地策反了紀綱,險些讓我大明再陷戰亂,那時候蒙古正衰弱,即使我大明打得四分五裂,他們也不可能入主中原,想來這姚廣孝的行為,還真的就是只有復仇這一個解釋呢。”

  天狼突然雙眼一亮,失聲道:“等一下,陸總指揮,你說當年紀綱謀反,是想去尋找太祖錦囊,還是尋找建文帝后人?”

  陸炳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你是說,那姚廣孝是想讓紀綱去找建文帝,讓中原再起戰火?”

  天狼的腦子一下子變得異常活躍,他一邊來回走著,一邊搓著手,而心中所想全從嘴里說了出來:“正是,成祖起兵的時候,是靠了姚廣孝為他偷得了太祖錦囊,然后矯詔起兵,可是證明太祖錦囊合法性的另一半,也就是那道天子詔書,卻在靖難之后被建文帝從地道帶走,姚廣孝明知這東西的重要性,卻在攻下南京之后故意給建文帝留下了逃走的時間,就是想留下以后建文帝,或者是他的后人卷土重來的可能!”

  “我曾經聽屈彩鳳說過,當年林鳳仙幫著寧王起兵的時候,曾經有建文帝的后人來過,還拿出了那道天子詔書,由于林鳳仙偷來了太祖錦囊,加上這詔書,本來是可以讓寧王有合法起兵的借口的,可是到了關鍵時候,這個建文帝后人卻突然失蹤,沒了詔書的寧王只有太祖錦囊,也無法號召朝廷兵將倒戈,最后只能兵敗身死,陸總指揮,你不覺得這場叛亂的背后,也可能有這個神秘的塞外勢力的影子嗎?”

  陸炳聽得連連點頭:“不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塞外勢力真正想做的,就不是引敵入關了,而是在我中原不斷地挑起叛亂,讓我們漢人自相殘殺,永遠不得安寧,這樣才能報復他們當年被我漢軍擊敗,征服之仇。”

  天狼長舒一口氣:“陸總指揮。你不覺得這個內鬼才是比起倭寇和蒙古,最大的威脅嗎,倭寇不過只是想打開海禁做生意。就是那野心勃勃的日本領主,也不敢想著把中原一下子變成人間地獄,至于蒙古,則更是搶了就跑的強盜,而這個邪惡的內鬼,卻要的是整個天下大亂,看著我們漢人自相殘殺。即使我們消滅了倭寇和蒙古,他一樣會挑起叛亂。”

  陸炳正色道:“好了,天狼。不用多說了,我同意你的看法,這個武當內鬼非除不可,他挑起正邪之戰的目的也是引起朝堂的嚴黨和清流派大臣之爭。而朝堂上的重臣一旦陷入黨爭。必定會在大明四處的地方上相互攻擊,掣肘,而我大明一旦統治力下降,就會內憂外患,可真正能壞我大明天下的,永遠是內部的矛盾,而且太祖錦囊在巫山派,如果這個內鬼還牽涉進林鳳仙之死的事情。就更有奪取太祖錦囊,進而聯合建文帝后人。挑起叛亂的企圖了。

  天狼,事關重大,你最好還是把建文帝后人和太祖錦囊,還有那個詔書的事情跟我說個清楚吧。”

  天狼點了點頭,他把從屈彩鳳那里知道的所有有關太祖錦囊的事情全向陸炳作了說明,除了太祖錦囊的下落之外,幾乎是毫無保留地透露給了陸炳,聽得陸炳不停地以手托腮,凝神思考,直到最后才長出了一口氣:“這太祖錦囊若是真能免了天下軍戶的身份,那無論是誰起兵造反,都幾乎一定可以成功。”

  天狼笑道:“不錯,如果天下的軍隊都倒戈了,那朝廷一邊還怎么平叛,只是這樣一來,可謂殺敵三千,自損八百,即使得到了天下,也沒了軍隊,到時候若是想強行令這些已經獲得解放的軍戶們重新穿上軍裝,只怕會激起新一輪的造反,所以成祖皇帝當年思慮再三,寧可劫持寧王,奪取蒙古朵顏三衛的騎兵為自己所用,也沒敢把這道詔書公之于世,所為的大概也就是他的子孫后代吧。”

  陸炳正色道:“好了,天狼,我答應你,這個武當的內鬼,我一定會盡全力去查,你先去雙嶼島送信,與這個內鬼的危害相比,無論是倭寇還是嚴世藩,都不值一提。一定要好好地把命保住,武當那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天狼認真地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陸炳忽然看了一眼天狼,嘆了口氣:“天狼,這回去雙嶼島的事情,你能不能重新考慮一下,非要你自己走這趟不可嗎?”

  天狼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陸炳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于是反問道:“陸總指揮,這已經定下來的事情,怎么能有變化呢,若是上次沒在義烏見到徐海,那換人去倒也無妨,可是既然徐海已經明說要我去雙嶼,那如果這次我不親自走一趟,只怕會壞了胡宗憲與倭寇談判,暫時將之穩住的大事。我個人生死事小,平倭大業可是萬萬不能耽誤的。”

  陸炳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你可知為何我這回要親自來這里,還要跟你明確地提鳳舞的婚事?”

  天狼搖了搖頭:“你應該是信不過我,或者放心不下鳳舞,才過來的吧。畢竟北邊現在沒有太大的事情,而東南這里值得你走一趟。”

  陸炳輕輕地嘆了口氣:“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自從你離開京師之后,嚴世藩幾次上門,想要鳳舞回去,現在他們嚴黨又重新得勢,我無法象一年之前那樣跟他們對著來,而且仇鸞的那兩個手下是在我們錦衣衛里出的事,被拿下時身份是錦衣衛的都指揮與僉事,我也要受到牽連,嚴世藩最后一次來找我時,已經語中含有威脅,若是我不交出鳳舞,只怕他就會發動手下的言官,來參我這一本了。”

  天狼向地上吐了一口,罵道:“這個惡賊,好不要臉,陸總指揮,你不會真的給他這樣威脅,就把鳳舞送出去吧。”

  陸炳斷然道:“當然不行,不然我還要找你做什么?你只有早點娶了鳳舞,才好斷了那惡賊的念頭,不然你一天不跟鳳舞成親,那惡賊就總會死皮賴臉地想把鳳舞弄回去,畢竟如果有鳳舞在手,可以牽制我,有了錦衣衛的支持,嚴黨就是根本難以撼動的,這點想必你也清楚。”

  天狼點了點頭:“可是如果你不顧嚴世藩的威脅,堅持要我娶了鳳舞,那他豈不是更會懷恨在心?到時候只怕他的報復,會更加強烈吧。”

  陸炳的眼中神光暴閃:“天狼,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邪惡的父親,只會犧牲女兒的幸福來保自己的榮華富貴?我告訴你,上次我已經錯了一次,這次再也不會把鳳舞再次推進火炕,如果嚴世藩真想跟我較量一下,那大家就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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