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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回 痛苦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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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著,走到屋內自己的床邊,一拍床頭的一塊小突起,整塊床板立馬翻了起來,露出了一個黑黑的洞口。

  天狼微微一笑:“看來是尊師當年早有布置,這回在雙嶼島上的汪直也是有類似的逃生通道。屈姑娘,那我就去了,如果半天內我還沒回來的話,你就要想一個辦法,帶大家在一個月內突圍而出,坐守這里是死路一條,切記。”

  屈彩鳳一下子捂上了天狼的嘴:“不,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不管多久,我都會在這里等你。”

  天狼被屈彩鳳的這一下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措手不及,這只玉掌的掌心已經沁出了汗水,掌心的溫度反映出主人內心的焦灼,而素手上的清香直鉆他的鼻子,他輕輕地拿下了屈彩鳳的玉手,微微一笑,拉上了蒙面的黑布:“我會回來的。”

  夜色茫茫,巫山內外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即使在已經三更的夜里,天地間仍然是一片白花花的景象。黃龍水洞外的密林里,一片連綿四五里的營地,上千頂帳蓬錯落有致,而一頂頂的帳蓬里都亮著火光,顯然是這嚴寒的天氣里,即使是武功高強的武當弟子們,也需要生火取暖,以御嚴寒。

  一處小高崗上,徐林宗一身藍衣,紫金道冠,深藍色道袍,那把武當至寶青冥劍正插在他的背后,玉帶束腰。漫天的風雪吹在他那冠玉一般的英俊臉龐上,而那雙朗星一般的眸子里,分明透出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沐蘭湘仍然是一副道姑的打扮。站在徐林宗的身邊,天藍色的道袍,七星劍背在后背,高高的云髻下,清秀的臉龐上,大大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遠處的的火光,她嘆了口氣。厚厚的小嘴唇一分一合,銀鈴般的聲音從編貝般的玉齒之間發了出來,即使在這漫天風雪的嘶吼聲中。仍然清晰地鉆進了徐林宗的耳朵里:“徐師兄,屈姑娘沒有這么傻吧,在這種天氣里貿然突擊,究竟是為了什么?”

  徐林宗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她的用意。后山那里本就不好走。不適合大部隊行動,而且這么大的風雪,她寨子里的人也不可能全部沖出去,一開始我還以為會是去接應什么新上山的人,可是現在的戰報傳來,卻是她的單獨行動,我也弄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寨中無糧。她才要拼死一搏。”

  沐蘭湘輕輕地嘆了口氣:“徐師兄,我答應過那個錦衣衛天狼。不會去主動攻擊巫山派的,這次雖然我們是以正擊邪,為這些年來死難的師叔伯和師兄弟們報仇,可是,可是我總覺得這樣背離了承諾,又要跟嚴世藩那個惡賊合作,總不是什么好事。”

  徐林宗微微一笑:“師妹,不要太意氣用事了,那個天狼在多大程度上能代表錦衣衛,都不好說,上次他雖然在南京城外救了你,可是也難說是不是跟嚴世藩在聯手演戲給我們看。錦衣衛的陸炳,心思一直不可捉摸,上次讓那個天狼說要跟巫山派休戰,這回卻又讓那個鳳舞跟著嚴世藩過來,說是要消滅巫山派,師妹,你能猜到陸炳的心思嗎?”

  沐蘭湘緊緊地咬著嘴唇,眼中現出一絲恨意:“我猜不到,也不想猜,就是這個惡賊,害得大師兄離我而去,我們武當這么多年就是給錦衣衛害慘了,徐師兄,我現在真的是寧可和魔教合作,也不愿意跟錦衣衛有任何的瓜葛。”

  徐林宗笑著搖了搖頭:“小師妹,可是我看你對那個天狼倒是頗有好感,并不象陸炳這樣一提起來就是咬牙切齒呀。”

  沐蘭湘的臉上飛過一朵紅暈:“徐師兄,你又取笑我,我哪可能對錦衣衛有什么好感。只是,只是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挺特別,甚至,甚至有點象大師兄。”

  徐林宗的臉色一變,急道:“你說的可是事實?天狼,天狼?!當年大師兄在那落月峽之戰后打死老魔向天行,救你回武當,用的可是天狼刀法?”

  沐蘭湘的神色變得落寞,嘆了口氣:“徐師兄,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天狼刀法我見屈彩鳳使過,是刀法,而大師兄那年是空死向天行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刀,再說了,如果他真的是大師兄,又怎么可能不與我相認?他的身形相貌和大師兄完全不一樣,就連,就連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樣。”

  徐林宗也跟著嘆了口氣:“要是他這時候在武當該多好,我寧可把這掌門之位讓給大師兄,也省得你我這樣一直下去。”

  沐蘭湘的眼中淚光閃閃:“都是我,都是我不好,當年在那小樹林中惹了他生氣,他是,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徐林宗伸出了手,輕輕地搭在沐蘭湘的肩頭,沐蘭湘想到以前和李滄行的種種恩愛與誤會,一時情難自已,忍不住放聲大哭,直接鉆進了徐林宗的胸膛,徐林宗也是想到了就在這里與屈彩鳳美好的往事,黯然神傷,不自覺地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師妹,兩個身影就在這漫天的飛雪中緊緊地摟在了一起。

  一聲不大的響聲突然從十余丈外的雪堆里傳出,以徐沐二人的絕頂武功,瞬間就作出了反應,兩人的身形剎那間分開,神劍脫鞘而出,從空中飛到了二人的手中,擺開了兩儀劍法的起手式,而徐林宗則沉聲喝道:“哪路的朋友,何不現身一見?”

  一個白色的身影漸漸地從雪地里站了起來,只不過他臉上蒙的卻是黑布,濃濃的眉毛上已經沾滿了雪花,而一雙虎目之中,卻盡是難以言說的神色。

  此人正是天狼,出洞之后他便把黑色的衣行衣反穿。里面正好是白色,與外面這片茫茫的雪地渾然一色,他剛才仔細地檢查了徐林宗和沐蘭湘的周圍。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之處,本想聽聽他們的對話,可這會兒正是北風怒吼,隔了三十余丈遠的雪地里什么也聽不清楚,可是當他看到沐蘭湘被徐林宗攬入懷中時,不可遏制地激動了起來,連呼吸也變得沉重。讓徐林宗和沐蘭湘一下子發現。

  天狼暗罵該死,明知二人已經是夫妻了,這種程度的接觸還讓自己亂了心神。他裝著鎮定自若地站起了身,拉下了蒙面黑布,里面則是在路上套好的那副南京城外遇到沐蘭湘時的白面微須面皮,沉聲道:“徐掌門。久仰。在下天狼。有事商量。”

  沐蘭湘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收起了劍:“天狼,你果然出現了。”她轉頭對著徐林宗說道:“師兄,這就是我說過的天狼。”

  徐林宗的劍卻是一直舉著沒有放下,沉聲道:“閣下在此時現身,還偷聽我夫妻二人的談話,是何用意?”

  天狼的眼神盡管一直刻意地避免與沐蘭湘接觸,可是他一直無法控制自己看向小師妹。她的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發,是那么地熟悉,她身上散發的那陣淡淡的蘭花清香,即使在這雪地之中隔了十余丈,仍然對天狼來說清晰可聞,一如十年之前那個成天纏著自己練武,撒嬌的青澀少女,現在卻成為人婦,如何不讓天狼心中起了一陣陣地漣漪,又黯然神傷?

  天狼知道只要沐蘭湘在,自己就無法靜下心來與徐林宗談正事,而這次關系關巫山派屈彩鳳以下數萬人的生死存亡,來不得半點大意。他狠了狠心,說道:“沐女俠,在下有要事與徐大俠商量,不知道是否能行個方便?”

  沐蘭湘似乎并不想離開徐林宗,準確地說她并不想離開天狼,扭頭看向了徐林宗,徐林宗不用看就能明白師妹的心意,沉聲道:“天狼,我師妹不是外人,你跟我說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知道,而且她是我武當的妙法長老,重大的決定我也需要征求她的同意,你有什么事就當著我夫妻的面說吧。”

  天狼冷冷地說道:“徐大俠,請問上回令尊來武當強令你這次出兵攻打巫山派的時候,沐女俠也在場嗎?”

  徐林宗和沐蘭湘不約而同的臉色一變,徐林宗沉聲道:“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們錦衣衛在我武當還有內奸嗎?”

  天狼沉聲回道:“徐大俠,今天天狼是以個人身份前來,并不代表錦衣衛,你們這次出兵的內幕,在下一清二楚,事關重大,還請徐大俠與我單獨商量。”

  徐林宗厲聲道:“天狼,不用拐彎抹角的,我再說一遍,我師妹不是外人,你如果連她都信不過,那就一切免談。”

  天狼咬了咬工,從懷中摸出了那個屈彩鳳給的同心發結,扔給了徐林宗:“難道這個也需要當著尊夫人說嗎?”

  徐林宗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兩眼中光芒閃爍,喝道:“你怎么會有此物?”

  天狼哈哈一笑,他覺得很諷刺,自己的昔日愛人現在在別人的懷里,而這個人的老情人卻托自己過來送信:“徐大俠,時間很緊,我知道嚴世藩也一直在監視你,若不是屈寨主與我分頭行事,調開了嚴世藩的注意力,你我也不會有對話的機會,至于沐女俠,此事還是不介入的好,你說呢?”

  徐林宗咽了一泡口水,轉頭對著沐蘭湘說道:“師妹,委屈你一下,我跟此人有話要說,還請你幫我護法。”

  天狼強迫著讓自己不去看一臉失望的沐蘭湘,說道:“徐大俠,請隨我入洞。”他的身形一閃,快逾閃電,一下子就沒入了崗下的黃龍水洞之中。

  徐林宗不甘示弱,緊跟著天狼的身影,也進了水洞,洞口的藤條微微地晃了兩下,便一切如常,沐蘭湘無奈地嘆了口氣,抖了抖身上的積雪,立于洞口,為二人當起了守衛。

  天狼怕小師妹的耳朵靈,會聽到二人的話,直接進了那道水瀑后面,奔雷般的流水聲是對談話最好的保密,就是陸炳。此刻只怕也不可能聽到二人的言語。

  徐林宗的身影穿過了水簾瀑布,周身上下青氣一收,深藍道袍上沒有沾上半點水珠子。他的面沉如水,說道:“天狼,你說你這次不是代表錦衣衛,又是代表誰?”

  天狼微微地勾了勾嘴角:“徐掌門,你率武當弟子們駐守此地,今天屈寨主突圍,你又不去參戰。只怕是不想介入此戰吧。”

  徐林宗冷冷地說道:“你既然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就早點給個痛快話好了,我想知道錦衣衛這回一邊派了那個叫鳳舞的女殺手來。配合嚴世藩要滅巫山派,一邊派你與屈彩鳳取得了聯系,是何用意。還有,屈彩鳳為什么會信你。還把這東西給你?”

  天狼哈哈一笑:“徐大俠。你可真是絕情啊,明在屈姑娘并非殺你師父的兇手,卻仍然這樣苦苦相逼,你可知道屈姑娘現在是多么地傷心欲絕?這次攻巫山的所有人她都可以理解,唯獨不能原諒你。”

  徐林宗的語調仍然很冷靜,平緩,可是他的手卻在微微地發抖:“天狼,不用繞這彎子。早在當年我與師妹大婚的時候,我就和屈彩鳳恩斷義絕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下結論說屈彩鳳沒殺我師父的,但她手上畢竟有成百上千武當弟子的血債,這筆賬,我是非和她算不可的。你現在持她的信物來找我,就是代表了她,有什么話,直說吧。”

  天狼從徐林宗的表情變化上能看出他的內心,自己的師弟從小到大一說謊就會手發抖,他冷笑道:“徐大俠,我說過時間緊迫,你我最好坦誠相見,你駐守在這黃龍水洞邊,又不出大力攻擊巫山派,不分明就是對屈姑娘念及舊情,想要留有余地嗎?”

  徐林宗的眉毛一揚:“就算如此,那又如何?而且我只是不想被嚴世藩所驅使罷了,舊情什么的,我早就忘了。”

  天狼哈哈一笑:“若你真的忘情,又怎么會收下這同心結,徐大俠,你的真實內心自己最清楚,不用在我面前隱瞞。”

  徐林宗厲聲道:“我和屈彩鳳的事情,不需要別人多操心,不錯,我確實不想看著巫山派被這樣消滅,一來不想便宜了嚴世藩和魔教,二來那里畢竟有許多無辜的老弱婦孺,我不想看著他們白白送命。”

  天狼點了點頭:“徐大俠果然是俠者仁心,不過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想放屈姑娘和她的部眾一條生路,對吧。否則你一早就會把巫山派內各種的機關布置告訴嚴世藩,讓他帶大隊人馬攻進去了。”

  徐林宗點了點頭:“只是我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出工不出力而已,嚴世藩這回調了兩個省的軍糧,山下的大軍可以呆上一年,天狼,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是錦衣衛,為什么這回要幫著屈彩鳳?”

  天狼冷冷地說道:“我是錦衣衛,但我還有良知,怎么也不會和嚴世藩同流合污的,而且我也知道巫山派的內幕,不會看著屈彩鳳和老弱婦孺們就這樣萬劫不復。徐大俠,你能不能想辦法幫著屈姑娘渡過這一劫?”

  徐林宗的眉頭一皺:“這么說這回是你的個人行為,并非陸炳指派?”

  天狼點了點頭:“不錯,但陸炳也不喜歡嚴世藩,我這回雖然沒有他的命令,可是如果我攪了嚴世藩的圍攻行動,只怕他也樂見其成。徐大俠,多說無益,你這里的位置很關鍵,不瞞你說,我下山正是從這里的密道所出。就是這里。”他說著,一指自己出來時的那個暗道口,由一塊泥土堵著,若非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與周圍有何異樣。

  徐林宗的眉頭舒緩了開來:“有這個就好辦了,天狼,你的意思是想讓巫山派眾人從這里出來,然后經過我的防區逃出山區,對嗎?”

  天狼微微一笑:“正是如此,只是這秘道容不得太多人,而且現在山寨里有三四萬人,若是一口氣從這里跑出來,一定會給發現,到時候就走不掉了,所以這個逃離的行動,還需要你幫忙才是。”

  徐林宗點了點頭:“需要我做什么,請直說吧。”

  天狼說道:“我觀察過你們這里的營地,每天都會有上百名弟子值守巡邏,而守衛外面入口的,則是你的親衛弟子,是吧。”

  徐林宗的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讓巫山派眾人,換上我們武當弟子的衣服,然后悄悄離開?”

  天狼笑道:“不錯,你們每天都會有不少人去城鎮采辦,所以我每天讓巫山派的兩三百人分批從地道而出,換上武當弟子的制服,只要你把出山的那些弟子給控制好,讓他們不要刁難尋查就行。”

  徐林宗笑道:“這個沒問題,我的親傳弟子們是不會違背我的命令,只是每天出來的人不能太多,三四百個就可以了,再多就會引人注意,如此一來,想要全部脫離,也要三四個月啊,我只怕時間一長,就會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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