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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嗔的兩道濃眉輕輕地皺了皺:“此話怎么講?倭寇既然沒有抓住李府丞,又如何能利用到他呢?他們甚至不知道李府丞手里拿的是什么信。”
李滄行平靜地說道:“很明顯的事,倭寇是有備而來,他們在興化有著自己的線人和內鬼,很清楚地知道那批泉州來的銀子何時到,有多少護衛,所以才會正好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他們這一路上岸,沿路不攻擊州縣,甚至不進行搶掠,上岸兩天了興化府的人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可見謀劃非常周詳,如果真的有意要奪這筆銀兩,又怎么可能不包圍四門,還會讓李府丞這樣的人逃出來報信呢?”
見癡大師點了點頭:“李施主分析得有道理,倭寇的實力很強,我們和他們交過手,這些人中有不少深通兵法的狡猾之徒,伏擊,詐敗,夾擊,包圍,樣樣都很精通,我剛才也在想,倭寇如果志在必得的話,是不會放跑一個人的,更不會連城都不包圍就攻擊,南門都攻陷了,北門居然一個人也沒有。李施主,你的意思是倭寇就是想放李府丞來這北邊的南少林寺求救,真正的目的是沖著我們來的?”
李滄行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倭寇多次入侵福建。都被南少林的僧兵痛擊,這回殺到這里。必然也想要一舉消滅或者重創南少林,以報此仇。但南少林的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就算倭寇有數萬之眾,想要強攻這里,也要死傷慘重,而且倭寇這回突襲興化,搶了銀子以后要迅速地撤離,不然大軍四處合圍,他們可就走不了啦。因此如果既要報仇,又要迅速結束戰斗,只有伏擊這一個選擇。”
“南少林雖然以前報國的時候被奸臣打壓,但畢竟習武之人有一股子血性,武林正道俠士也會在關鍵的時候拋開一切,保國衛民,見癡大師,如果今天在下不在這里,你們只怕多半會馬上調集僧兵。殺下山去,與倭寇拼個你死我活吧。”
見癡大師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誑語。李施主說得不錯,若非你阻止,只怕這會兒不僅老衲。這里的各路英雄也已經殺下山去了。”
李滄行笑道:“那樣必會中了倭寇的埋伏,從山路出去之后。若是要抄近路,必經一線谷。那里是設伏的最好地方,只需要占住兩邊的山頭,到時候以大石堵住兩邊進出口,兩側山上扔下滾木擂石,就是武功再強的人,也只能坐以待斃了。”
群雄聽得都額上汗出,慶幸自己今天逃過了一劫,徐林宗正色道:“李會長,那依你之見,我們該怎么辦?總不能因為倭寇有埋伏,就在這里坐視興化府的百姓和銀兩不管,任由那些倭寇來去自如吧。”
李滄行環視四周,正色道:“李某不才,接到了內線的消息之后,從寧德率軍一路南下,就是要阻止倭寇的,現在戚將軍也同時接到了消息,應該已經率了主力大軍從泉州出發,從背后襲擊倭寇了,我們是朝廷官軍,上陣殺賊乃是本份,只是各位并不是大明官兵,李某實在沒有任何權力來指揮各位做些什么。”
見癡大師和智嗔對視一眼,笑道:“李將軍,不用說這話了,今天群雄集會這南少林,本為開那伏魔盟大會,可是現在事發突然,倭寇大舉入侵,陷我府城,殺我百姓,搶我大明稅銀,我等習武之人,理應保國護民,與之決一死戰,只是這戰陣之事,并非我等所長,李將軍與倭寇交戰多次,屢戰屢勝,我等皆愿聽從李將軍的指揮。如果有人遵守你的號令,將軍可以按軍法從事,我等絕無怨言。”
智嗔跟著補充了一句:“這也是我少林寺的態度,少林弟子,莫不從命。”
李滄行的目光投向了徐林宗等人,徐林宗微微一笑:“李將軍,武當弟子,皆愿效力。”
林瑤仙嫣然一笑:“峨眉弟子,任憑李將軍驅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展慕白沒好氣地說道:“既然是抗倭,那沒什么好說的,李滄行,你會打仗,我們華山弟子就暫時聽你的指揮好了,不過我有言在先,打完倭寇,我們可不會再聽你的號令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拱手行禮道:“滄行感謝各位的信任與支持。”
公孫豪恨恨地一拍大腿:“早知道也帶些徒子徒孫來看熱鬧了,滄行啊,現在就老叫化子一個人,你讓做啥就做啥了,可別把我晾一邊啊。”
屈彩鳳勾了勾嘴角:“滄行,這附近還有我的兩個山寨,緊急情況下一天之內我也能帶來四五百人,你看需要嗎?我別的倒不擔心,就是怕嚴黨到時候再給你扣個勾結山賊匪類的罪名。”
鳳舞搖了搖頭:“這點不用擔心,哪個御史不長眼敢彈劾,我們錦衣衛先把他給廢了。”
楚天舒一言不發,李滄行的目光最后落到了他的身上,笑道:“楚幫主,可是有什么顧慮,才不說話呢?”
楚天舒冷冷地說道:“這回我是真想幫你,可是又怕你信不過我,畢竟在橫嶼島的時候,我助過毛海峰。”
李滄行哈哈一笑:“楚前輩,此一時,彼一時嘛,當時你助毛海峰,是想跟他合作,在這東南立足,后來既然跟他解除了合作關系,那跟他自然不再是朋友,作為一個武人,我相信你會作出正確選擇的。”
楚天舒點了點頭:“那好。老夫這回就跟你打一回倭寇好了,你要安排老夫做什么。盡管說話便是。”
李滄行拱手致謝后,眼中神芒一閃。沉聲道:“那李某就承蒙各位的好意,暫時行這指揮之權了,首先,來分析一下現在的戰場局勢,倭寇的人數據我的情報是三萬左右,不過戰斗力并不是太強,有許多是原來陳思盼手下的海賊,這些人只是剃了頭發裝成倭人的假倭而已,真倭應該是在八千到一萬。火槍手也不是太多,多是烏合之眾。”
“接應倭寇的乃是原魔教廣東分舵的舵主吳平,此人乃是海上巨寇,手下有三四千悍匪,除掉毛海峰親衛隊的那三四千倭寇老賊以外,就是這些人的戰斗力最強了,而且他們多是武林人士,也并不會象正規軍那樣列陣而戰,真正碰到戚將軍的大軍。即使倭寇加起來有個三四萬人,也根本不是戚將軍六千精兵的對手。這一點,我有充分的自信。”
展慕白突然說道:“等一下,李滄行。你不是因為這橫嶼島上的戰利品,已經跟戚將軍唦翻了嗎?他不是已經帶著部屬回了浙江重新招兵嘛,這點連我們這些江湖人都知道。什么時候他又跑到泉州了?六千戚家軍也全去了泉州?”
李滄行微微一笑:“這是我跟戚將軍早已經商量好的計策,倭寇在橫嶼新敗。毛海峰的存銀大部分被我們所得,他老巢一失。只能在福建一帶把部下全部集中起來,以求自保,但人一多,就得用巨額的軍餉錢糧來維持,毛海峰現在最缺的就是銀子,所以他有了強大的實力,又有足夠的動機,一定會在福建大搶一筆的。”
“但福建到浙江,甚至廣東的海岸線長達數千里,如果我和戚家軍都久久地屯駐在這里,那倭寇只怕不敢在這里有所行動,會轉而流躥各地,從浙江到廣東,在我們防守力量薄弱的地方處處分兵搶劫,這是我們最頭疼的,因為大明的水師現在正面打不過倭寇,如果不能在陸地上消滅掉倭寇,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登船逃走,上次在橫嶼就是這樣,本來我們已經作好了周密的安排,攻上了島,但仍然讓毛海峰逃了,楚先生,當時你也親歷了此戰,應該清楚這點。”
楚天舒點了點頭:“不錯,不要說毛海峰,就是老夫,也坐上了毛海峰的快船逃走,海面上沒有一艘大明的水師戰船攔截,毛海峰也得意地自夸,說他只要下了海,明軍就奈何不了他。”
李滄行點了點頭,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所以要全殲倭寇,只有讓毛海峰集中所有的部下,深入內地才行,但此人跟隨汪直多年,警惕性很高,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就會逃離,只有讓他來興化府這樣的地方,以幾百萬兩銀子的重金相引誘,才可能讓他上當。”
眾人恍然大悟,展慕白咬牙道:“李滄行,你果然夠狠,這次興化府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安排的,故意讓毛海峰來攻?”
李滄行點了點頭:“展慕白,你說得不錯,那七百萬兩稅銀就是個誘餌,鐵箱子里裝的全是稻草和石頭,一兩銀子也沒有,這消息是戚將軍故意讓營中的倭寇奸細放出來的,福建一地,倭寇的奸細到處都是,消息完全無法封鎖,戚將軍所部都是扮成水手,分批次坐商船從寧波過來的,為了迷惑倭寇,也都是分散行動,有人在碼頭扮成苦力,有人在泉州港內扮成水手,還有些與泉州的本地駐軍秘密互換,由于戚將軍嚴密監控了泉州城,所以他來泉州的消息,沒有走露半點風聲,倭寇還以為他在浙江招兵呢,這才敢大膽進犯興化府。”
展慕白冷笑道:“就算那七百萬兩銀子是假的,可是這興化城的全城數萬父老鄉親也是假的不成?現在已經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了倭寇的屠刀之下,而興化城也毀于兵火之中,李滄行,這都是你干的好事!”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展慕白,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態的假仁假義吧,慈不將兵,義不行賈,如果我要保護每個沿海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那結果就是疲于奔命,倭寇在海上來去自如。速度遠遠快過我們在陸地的奔走,最后的結果就是哪里也保護不了。還消滅不了倭寇,這十幾年來。東南一帶不就是如此嗎?”
展慕白一時語塞,可見癡大師卻是白眉一皺:“李將軍,可是興化畢竟是一個府城,大明還從沒有被倭寇攻陷過府城的紀錄,而且城中有兩萬多父老,倭寇兇殘,所過之處殺人如麻,現在的興化城只怕已經被血洗了,這樣真的好嗎?”
李滄行的臉色變得無比地堅毅:“興化只不過一府一地罷了。與整個東南沿海數百萬的生靈相比,實在算不得什么,如果能有更好的法子誘倭寇深入,我和戚將軍也不會出此無奈之舉,實不相瞞,這個計劃也不是我李滄行定的,而是一年多前,浙直總督胡宗憲胡大人親自籌劃好的,這一年多來我們從浙江到福建的一系列作戰。都是嚴格地按照這個計劃執行,現在已經是最后一步了,如果這次成功,那就能全殲倭寇。東南持續了二十多年的倭亂,將不復存在。”
智嗔的面色變得非常凝重:“李將軍,你們在浙江打得不是很好嗎?并沒有丟失城池。就幾乎全殲了攻擊臺州的倭寇,這回為什么就一定要失掉興化呢?就不能在城中設下伏兵。里應外合嗎?”
李滄行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的神色:“福建的情況和浙江不一樣。浙江的臺州雖是重鎮,但是被戚家軍經營多年,本地百姓忠誠而可靠,而且被倭寇洗劫多年,對其恨之入骨,是以幾乎無人給倭寇通風報信,倭寇也是自以為是,分兵襲擊各處,被我們利用時間差,各個擊破,才有了臺州大捷,但即使如此,還是有一大股倭寇逃掉了,這就是這次福建的倭寇首領毛海峰。”
“福建的情況和浙江還不一樣,這里的民心更向著倭寇,因為以前的那個海賊陳思盼為人很狡猾,打劫沿海城鎮也是有選擇性的,跟他關系好,給他通風報信的鎮子,他往往不打,甚至還會分一些搶來的贓物,以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是以在福建各地,倭寇的內奸極多,象興化這種深入內地的府城,有什么消息倭寇也是馬上知道,所以浙江的那套打法,學不來的,如果真的在城里伏兵,那倭寇一定會知道,根本不可能來自投羅網了。”
見癡大師長嘆一聲:“怪不得我們的僧兵以前給倭寇多次伏擊,老衲也一直很奇怪,怎么這些海賊比咱們久居此地的本地人還熟悉地形,原來是因為有內奸給他們通風報信啊,這些該死的內賊,佛祖也不會寬恕他們的。”
李滄行點了點頭:“正因如此,我們只能犧牲一城之民,來換取整個倭寇大軍的自投羅網,這就是我們這次的計劃,現在賊人已經上勾,他們還想繼續設下埋伏,伏擊南少林的僧兵們,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計就計,反殺這些埋伏的倭寇。”
公孫豪點了點頭:“李將軍,你的意思是,那些倭賊在一線谷的兩側山頭埋伏,咱們這就包抄過去,從背后登上這兩側的山頭,把他們的伏兵全部消滅嗎?”
李滄行搖了搖頭:“不行,這樣一來,雖然可以消滅這一線谷的伏兵,但也充其量就是斬俘千余人,倭寇若是知道我們有所防備,那一定就會大部隊逃跑了,現在戚將軍正在向這里趕,泉州過來到這里的時間要比我從寧德過來晚上半天,所以這半天的時間很重要,我們需要引誘倭寇的大隊人馬來主動地攻擊這南少林,把他們拖在這里,然后等戚將軍的大軍一到,自然就可以兩面夾擊,大破倭寇了。”
眾人齊聲喝了聲彩,徐林宗突然皺了皺眉頭:“李將軍,只是你剛才還說過,倭寇是不會主動攻擊防守嚴密,易守難攻的南少林的,又有什么辦法誘他們來攻擊呢?”
李滄行微微一笑:“這就需要用我這回帶的五百萬兩銀子作誘餌了。”他扭頭看向了楚天舒,“楚幫主,可能這件事還有勞你親自跑一趟。”
楚天舒的雙目炯炯,一言不發。
一個時辰后,南少林外的一線谷,此處地如其名,一條羊腸小道穿山而過,兩頭的山峰高出了四五百米,山高林密,走在谷中抬頭看天,真的只有一線陽光,山頂之上的兩顆土塊石子被風所吹,落到了谷里,砸得泥地上深深地陷出了兩個深達半尺的拳頭大的土坑,可見這里的地勢之險要。
毛海峰正帶著兩千多手下,伏在山谷的西側,兇神惡煞的臉上,滿是汗水,他和他的手下們都帶著松枝,把自己掩蓋得很好,應該不會被任何人從底下發現,而另一邊山上,他的死黨手下林源三郎,也帶了近兩千人,埋伏在松枝草叢之中。
毛海峰的身邊,正是那豹頭環眼,一身短打扮,黑鐵塔一般的廣東海賊頭子,魔教分舵主,江湖人稱七海巨鯊的吳平,他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頭上的太陽:“毛老大,我看少林的賊禿應該是不會來了,那狗官已經跑了兩個時辰了,這會兒少林賊禿就是爬,也應該爬到了啊。”
楚天舒的聲音冷冷地從后面響起:“少林賊禿不會來,但另一條大魚會上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