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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一十七回 緊急軍議

  徐文長又問了幾個將軍,也多是這個意見,他的臉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來,一言不發。

  這次以車騎將軍身份跟隨大軍出征的劉全眉頭微微一皺,上前兩步道:“大帥,其實末將一直不太明白,為何我軍要遠出塞外,在蒙古的地界與之決戰?按說我大軍乃是步騎混編部隊,夾雜著戰車與輜重,依托邊關的堅城打防守反擊方是上策。”

  徐文長沉聲道:“劉將軍,本帥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嘉靖二年就從軍了,想必參加過嘉靖二十九年那次蒙古入寇之戰吧。”

  劉全低下了頭,面有愧色:“回大帥,慚愧得緊,那次末將在蘭州總管叱列大人麾下,在臨洮遇敵,未能取勝。”

  “因何而敗?”

  “敵眾我寡,以三萬步軍對陣十余萬鐵騎,并非我輩不夠勇敢。”劉全說著,突然解下了甲胄,露出上身,林瑤仙看去,滿滿當當都是蚯蚓樣一條條的刀疤與一個個小洞樣的箭孔,讓人不忍直視。

  劉全指著身前幾條最長的刀疤,道:“末將當時給砍了幾刀,醒來后才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三萬兄弟啊,聽說生還的還不到五千。”

  徐文長對著劉全問道:“你當年是小兵,可以不考慮為何會輸,今天你是將軍,能說說敵眾我寡的原因嗎?今天的情況和當年有何不同?”

  劉全從沒考慮過這問題,一下子瞠目結舌:“這……,大帥,末將只知服從指揮聽命行事,未曾獨當一面過,您所說的,末將實不知。”

  徐文長搖了搖頭:“劉全,你從軍也有近四十年了,只知上陣廝殺,沖鋒陷陣,這兵法戰策之事還是毫無長進啊。當年從西邊入寇的蒙古大軍也就是你當面遇上的那十余萬人,而我朝自大同以西,各路兵將加起來不下三十萬。

  戰敗的也不止你臨洮一處,二十日內,乙弗泊,臨洮,武威,安定,天水,各處守軍均戰敗,旬月之內,喪師十余萬,后來虧得高人用計,方才不戰退敵。敗因就在于各地守軍被分割成孤立的據點,各自為戰,方致以少敵多。”

  劉全的表情變得很沉痛,似是不愿意回憶那段痛苦的往事,聲音里充滿了蒼涼:“大帥所言甚是,當年叱列大人正是聽到蒙古入寇安定,率軍去救時才在野外遭遇敵軍主力。”

  徐文長點了點頭:“正是,我大明是步騎混合,步軍為主,機動力上遠遠比不上蒙古大軍,他們十幾萬鐵騎,來去如風,專門撿我幾千里防線上薄弱之處打擊,所謂萬里長城萬里空,就是這意思。”

  徐文長的聲音在大帳中回蕩著,天狼和眾將一樣,豎著耳朵仔細地聽:“若我軍其他據點的守軍聞訊支援,一旦離開堅固設防的城池,就會遭遇劉全當年的結果,被敵大批主力騎兵圍攻。

  缺乏戰車與騎兵的步軍在野外被胡騎來回沖殺,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這就是當年我朝損失慘重的根本原因。”

  徐文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劉全身上:“劉全,你還想堅持當年的守城打法,把歷史再重演一次嗎?”

  劉全早已經滿臉是汗,低聲道:“末將慚愧。”一拱手,他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徐文長環顧了帳內,沉聲道:“破蒙古之策,當效法漢破匈奴之法,剛才劉全所說的據城力戰是下策,還有上中二策可選。”

  眾將不約而同地拱手行了個軍禮,連甲片晃動的聲音都出奇地一致:“愿聞大帥高見。”

  天狼的心里也是這樣想的,這次在東線還是靠了傳統的戰車結陣戰法,誘敵來攻,但看起來徐文長要選的是主動出擊的打法,他一下子想聽聽這位當世名將的選擇。

  徐文長虎目圓睜,眸子里神光大盛,從眾將的臉上一一掃過:“中策乃效法漢車騎大將軍衛青,以步騎混編部隊正面迎敵,弓弩手在前,長槍手居中,戰車列于陣前防止敵騎兵突擊,騎兵為輔,列于陣中,用作決戰時反沖擊以及追擊逃敵。”

  眾將面露喜色,顯然這種打法非常合大家的胃口。天狼有些失望,這和剛才屈文才的選擇是完全一樣的,了無新意。

  徐文長繼續說道:“至于這上策,則是學漢驃騎大將軍霍去病,精選驃騎,一人雙馬,輕裝迂回,直搗敵軍巢穴,毀其營地,殺其老弱,斷其給養,并在其必經之路的水源中下毒,待其主力回師來救時,以逸待勞,可獲全勝。”

  眾將聞之皆面有難色,一共就三萬多戰馬,還要一人雙騎,這一萬多騎兵要是路上沒有向導,碰上了蒙古的主力,只怕是有去無回。

  但既然徐文長說到這是上策,無人敢直接出言否定。

  徐文長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天狼的臉上,定住不動,寒光一閃而沒。

  天狼沒有一點開口的意思,還是低下了頭。徐文長的眼神中掠過了一絲失望,開口問道:“諸公可有高見?都可暢所欲言。今天乃是軍議,想到什么都可以說。”

  天狼咬了咬牙,他明白剛才的意思,但自己實在沒有指揮全騎兵部隊萬里奔襲的經歷,古代兵書上那些名將們輝煌的背后是無數失敗者的白骨。

  但他又想到了霍去病,出征前徐文長的那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回蕩,他一下子熱血沸騰起來,于是挺身出列,朗聲道:“本將愿選上策,親率精騎突襲敵巢。”

  眾將一看是他,贊賞,不屑,惋惜的表情俱有之。

  徐文長一點也不意外,沉聲問道:“你知道俺答大汗的巢穴在哪里嗎?”

  天狼一下愣住了,想了想,道:“這需要偵騎斥候的打探,那俺答大汗雖是出自西蒙古,不遠萬里而來,但總會有屯糧之所吧。”

  徐文長嘆了口氣,搖搖頭,對著天狼輕輕擺了擺手:“你且退下!年輕人有血氣之勇是好事,但兵兇戰危,這不是你一個人生死的事。

  沒有可靠的情報,不作周密的計劃,甚至沒有行軍的向導與路線,一旦有個閃失,不但這萬余健兒片甲不還,失去了騎兵掩護的十幾萬大軍也只能被動挨打,豈可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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