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指著鐵心源道:“您就是見不得清官,非要毀掉人家的名聲才甘心,我夫君才真正算不得好人。”
鐵心源怒道:“我算不得好人?給人送錢的好人這世上已經不多了。
想當年這個老倌把我關進籠子里,還無數次的威脅過我,害得我夾著尾巴在東京當了很多年的乖寶寶,現在,我不念舊惡,還給他送錢,這叫以德報怨。”
趙婉咯咯笑道:“快別糟蹋以德報怨這四個字了,夫君,您說哈密忽然來了一群飽學之士,他們來就是為了清查咱家庫房的?”
鐵心源把兒子的小窩弄好,眼看著趙婉把已經熟睡的兒子放進小窩里面,給他蓋上小毯子之后才回答趙婉的話。
“當然不是,他們來哈密是想在哈密實驗一些新想法的,這些想法在大宋被你父皇給否決了,然后他們就來到了哈密,試圖說服我。”
趙婉撇撇嘴道:“被我父皇否決的建議一定不是什么好建議,我們也不干。”
“你知道個屁,你父皇之所以不答應,是擔心遭到所有人的反對,最終會動搖大宋的國本,大宋太大了,一旦出事,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他們的建議其實對大宋是有利的,大宋開國時期制定的國策到了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前瞻性了,已經給大宋造成了沉重的負擔。
你只要看看大宋這些年的稅源減少的有多厲害就知道了,田賦不斷減少,商稅不斷增加,看似平衡,實際上已經是在用一條腿走路,一個人蹦跶著走路能走多塊,多遠?”
“你和我說話已經越來越粗俗了,還有上一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抱著我的腰要把我什么死了?
真不知道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鐵心源實在是弄不明白女人的想法,明明在說國策這種重要的事情,她聽到的卻是夫婦敦倫時發出的毫無意義的一些廢話。
鐵心源喝了一口水道:“糖糖最近在干什么?她去胡楊地做什么?”
鐵心源轉移視線的方法很正確,提起糖糖,趙婉就有很多話說,她轉眼就忘記了自己剛才的抱怨。
跳上床騎在鐵心源的背上嬌笑道:“人家這次來就是朝你示威的,得手之后呢,就開始關心生意,也不知為什么,她忽然對燈油買賣很感興趣。
胡楊地有黑油流出來,她找了將作營的福兒一起去胡楊地實地觀察,打算借助將作營的力量從黑油里面提煉燈油,然后把燈油賣到京兆府去。”
鐵心源把趙婉從背上抖下來,打橫抱著她道:“絲綢買賣不做了?”
趙婉笑道:“糖糖說絲綢買賣做到哈密已經是極限了,天山北面馬上就要打仗了,目前不可能擴張多少,她又不想閑著,去了將作營發現黑油能提煉燈油,就一心要做這種買賣。
您不知道,一觳燈油在大宋賣的貴著呢,不比絲綢賺的少。”
鐵心源捏捏趙婉的鼻子笑道:“這么說,這筆生意你也有份子?”
趙婉得意的道:“我當然有份子,不管是哈密地上跑的牛羊,還是哈密地里流出來的黑油,都是咱家的,糖糖想用咱家的東西賣錢,自然要給我這個當家主婦好處。
否則,她憑什么拿咱家的東西去換錢。”
鐵心源搖搖頭,趙婉說的好像不太對,哈密應該是全哈密人的哈密,至少官方是這么解釋的。
不過,只要是哈密土地上出現的東西就屬于哈密王,鐵心源也覺得這句話沒什么錯誤。
兩個人黏糊了一會,大熱的天不一會就起了一身的毛汗,趙婉跳著就去找水珠兒給她準備洗澡水去了。
鐵心源站在兒子的搖籃邊上看著自己的兒子,越看越是喜歡,這小子才是一個有福氣的。
霍賢這些人突兀的來到哈密要施行變法,鐵心源從心里其實是歡迎的,只是為了哈密王室的尊嚴,才故意為難一下這群人。
哈密能不能從變革中獲取好處鐵心源其實不是很在乎,現在的哈密什么都沒有,不管用什么樣的合理國策都能在短時間里飛躍。
一個不斷上升的新興的國家,這時候就算是執行暴政也能讓百姓吃飽肚子十幾年。
很多時候,一個國家的興起有他自在的規律在里面,主要看人民,百姓的需要,只要這個社會還有前進的動力,那么,他的前途就不會太差。
真正受益的是搖籃里的這個臭小子啊。
鐵心源知道王安石的變法,在大宋進行的有多么艱難,尤其在皇帝不支持的時候,這些人空有長纓在手,卻沒有辦法縛住大宋這頭蒼龍。
十年以后,變法就會成為大宋朝野的一種主流觀念,尤其是等王安石吼出——民不加賦而國用足這句極具欺騙性的口號之后,變法就不可逆轉的開始了。
不論歷史上的宋神宗支不支持,大宋都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這是歷史的必然,是大勢,而不是因人成事。
鐵心源可以預料,霍賢這些人在哈密的改革一定會成功的,說不定會弄出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國度出來,他對此堅信不疑。
一旦哈密的改革成功之后,這些人就會立刻發動大宋的政治改革,而他們觸動的恰恰是舊有的利益獲得者。
也就是大宋皇家,以及那些腐朽的勛貴。
而這些人,也恰恰是兒子能否登上大宋皇位最堅定的反對者。
一旦這些人開始阻撓大宋的政治改革,那么,鐵喜這個有機會登上皇位的孩子,成為大宋皇帝的可能性至少會增加三成。
數量龐大的改革者,在這個時候,會由皇位爭奪戰中的中立者,變成堅定的支持者。
因此,鐵心源沒有任何反對霍賢這些人在哈密施行新法,這對哈密,對兒子,只有無窮的好處,沒有任何的壞處。
最妙的是,鐵心源可以在哈密針對變法中的一些弊病對變法施行狙擊,逼迫這些人改正變法中的錯誤,最終完善變法,讓他真正的變成一個可以富國強兵的好法子。
趙婉已經洗的干干凈凈的,穿著一件紗衣努力的朝丈夫忽閃大眼睛。
鐵心源從輕笑一聲,從兒子的搖籃邊上來到床上,握著趙婉的那一對豐滿,用力的呼吸著趙婉黑發中馥郁的香味低聲道:“我們應該再有一個兒子……”
穆辛騎在馬上,沉重的鎧甲讓他的身體稍微有些佝僂,這兩年,他過的非常辛苦。
銀白色的頭發從頭盔里不知不覺的垂下一綹,讓他的樣子顯得更加的滄桑。
眼前的塔沃城,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無助的百姓如同木偶一般的穿行在被大火燒成瓦礫堆的住所,希望能從里面找到一點能用的東西。
“確定是哈密國的軍隊進犯嗎?”
穆辛的嗓音非常的沙啞,騎在馬背上狂奔一百五十里地,對一個老人來說是一種摧殘,即便他的身體很好,也難以抵擋時光的侵蝕。
他的親隨阿拉丁在穆辛面前依舊是那樣的謙卑,躬身回答道:“確定是哈密國的軍隊,他們的統帥就是那個邪惡的雙頭將軍。”
穆辛瞅著眼前還在冒著青煙的倉庫道:“他們沒有拿走糧食,而是選擇了燒毀?”
阿拉丁再次彎腰道:“偉大的王,您的到來讓強盜沒有任何帶走糧食的機會。”
穆辛不置可否的搖搖頭道:“老夫的那個學生干的不錯,知道派一支奇兵來攪亂老夫剛剛平定的于闐。
我只是奇怪,他們明明有招攬這些于闐人的機會,為什么放棄了?這樣大規模的不分軍用,民用直接毀壞的做法,不利于他收買人心。
馬希姆,哈密真的已經到了不需要這些曾經背叛過于闐王的人了嗎?”
馬希姆從戰馬上跳下來彎腰道:“我的王,鐵心源更在意從宋國來的罪囚,也更在意從契丹購買漢人奴隸,對于西域人,他真的不是很在乎。”
穆辛笑道:“這么說,我的那個學生,他沒有統一西域的雄心和意志?”
“您的仆人馬希姆從清香城離開的時候,還沒有看到他有這樣的雄心和意志。
所有的哈密人都在忙著種地,做生意,再就是筑城,他們筑城的速度很快,聽說,塔利班甚至想要建造一座巨大的長城,把哈密圍起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攻不破的城池,關于這一點,我的那個學生他有著清醒的認識。
如果他真的愿意學習他的祖先在哈密修建一道長城,一個只敢龜縮在城墻里面的懦夫,有什么資格向我宣戰。
很明顯,我的那個學生是世界上最狡猾的一只狐貍,他有狐貍的智慧,有時候也會變成餓狼,狠狠地咬我們一口。
馬希姆,你去鄯善告訴阿丹,他沒有多少時間來減肥了,如果在下第一場雪之前,他還不能騎上戰馬,他就沒有了任何價值,我會全面的放棄他。
他想成為西域之王的夢想只能依靠阿伊莎那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