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燈油?”陳名恩看著這團小火苗,還伸出手湊近了,看了看手掌心。
“嗯,最好的燈油,不僅很亮,還沒有油煙和異味,最主要的是耐燒,比別的油都耐燒。”洪濤知道陳名恩是讀過書的,肯定也在油燈下熬過,蠟燭那個玩意他是用不起的。
“好東西啊,當年你阿爺我每晚都會把眼睛熏得生疼,一邊流著眼淚還得一邊背書,如果有此燈火,還能多讀幾本書的。”做為一個讀過書的人,陳名恩對油燈這個玩意有著切身的體會,他用手掌擋住一些海風,讓火苗穩定穩定,又舉著手掌像托著一本書似的比劃了一下,確定這種燈火確實很亮,他很欣慰。
“這個燈油能賣錢?”泊福也湊了過來,盯著這個青色的小火苗,瞳孔已經變成了方的。
“當然能賣錢,賣好多錢!”洪濤給了老人一個非常肯定的回答。
“小二,再去多砍點柴!”泊福扭頭沖著海灘上大吼了一聲,本來已經在沙灘上開始打盹的人群又被他趕了起來,像攆兔子一樣攆進了黑乎乎的山林。老頭急眼了,能賣錢的好東西怎么能放在沙灘上任它發臭呢,必須立馬都熬出來!
有了洪濤的示范,熬制鯨油就很簡單了,大家都吃過大油,不用洪濤仔細教就知道該如何操作。很快第二口大陶甕就被架了起來,裝上鯨脂點上柴火,第三口陶甕洪濤沒讓動,它要用來裝熬制好的鯨油。這些鯨油晚上看不清成色,如果太渾濁的話,還得過濾一遍才能上市,否則會影響賣相的。
這一晚上,沙灘上火光不斷,人聲鼎沸,除了洪濤之外,所有男人都被泊福帶著進山砍柴去了,女人們負責盯著陶甕往外撇油,洪濤負責監工。到了天色大亮時,裝油的陶甕已經快滿了,沙灘上也堆了一片木柴。看到大家都已經累得迷迷糊糊了,洪濤把還處于亢奮狀態的泊福老人勸回了船上休息,只留下泊珠、卡爾和幾個孩子幫忙繼續劈柴熬油,剩下的人全回去休息,睡到中午之后,一部分人起來接班,另一部分人晚上再工作,這樣就有三撥人輪流上崗。
“洪兄,你這是在?”一大早,那艘車船又來了,羅有德剛踩上沙灘,就把鼻子捂上了,鯨油雖然沒什么味道,那是那些鯨魚內臟的味道就有點大了,再一加熱,令人作嘔。
“呵呵呵……好東西,來,看看我做出來的燈油成色如何。”洪濤經過一晚上的熏陶,嗅覺已經有點麻木不仁了,這倒是應了一句古語,入鮑魚之肆,久聞而不知其臭!
“燈油……洪兄用鯨魚熬制燈油?你是說販賣燈油!”羅有德瞬間就明白洪濤在做什么了,也明白了洪濤昨天和他說的那個大買賣是什么意思了。
“怎么樣?賣燈油算不算正經買賣?”洪濤還真不太清楚賣燈油這個生意在宋朝是不是也受歧視,如果地位太低的話,羅有德恐怕不會做的。這個年頭的人,對錢的欲望還是有節制的,或者說這個社會不太鼓勵一切向錢看,不同的社會地位就要從事不同的工作。
“洪兄誤會了,為兄的意思不是說賣燈油不好,而是這個燈油的需求量很大,光靠洪兄這些油,恐怕難以為繼啊。”羅有德說出了他的顧慮,原來他不是不想賣燈油,而是怕洪濤無法提供足夠的貨源。
“只要羅兄你賣的出去,我就能提供足夠多的貨源。我也不夸口,現在我這里有3噸多……哦不,應該是……5000多斤吧?你多長時間能賣出去?”洪濤不太擔心貨源,鯨魚既然在南海海域里有成群的,那就可以再找到,就算一個月弄回來一頭,也夠目前合作社里這幾家人忙活的了,光熬鯨油就要熬上十天八天的。
“這么多!容為兄先去瓊州、廣 州打探一下如何?只是不知洪兄這個油可比桐油好用?發煙多否?可否惡臭?”羅有德也沒想到一頭鯨魚身上能出這么多油,立刻覺得這個買賣有的做了,主動性也提高了起來。商人這個階級,其實能量是非常大的,只不過歷朝歷代都沒有正確引導過,更多的是壓制。只有宋朝還稍微重視了商人階層,只要給他們一點陽光他們就會很燦爛,結果就把宋朝的賦稅搞得比清朝還高。可惜宋朝短命啊,商人的陽光也沒曬幾天,就繼續陰暗下去了。
“隨我來!”洪濤打算讓羅有德親自看看鯨油是否合適當燈油用,光聽陳名恩這個假書生說不靠譜,還得問問明白人。萬一大宋已經有了更好的燈油,自己就別冒著生命危險去捕鯨了,隔兩個月弄一頭回來吃吃肉也就夠了。
“嘶……好油……好油……可否是加了香料?”羅有德跟著洪濤剛爬上竹樓,就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香氣,說不出是什么味道,反正不難聞。再見到竹樓地板上放著的那個小瓷碗上冒出來的淡青色的火苗,立馬就歡呼了起來。幾步走過去,撩起自己的罩衣,把油燈罩在里面,隔去了外面的陽光之后,這盞小油燈就顯得更亮了。
“制作工藝我就不說了,這是秘密,羅兄只管賣,小弟我只管做,然后按照股份分配利潤,這樣可好?”洪濤聽了羅有德的話,心里頓時長了一個心眼,別人能不能捕鯨他不清楚,反正這個鯨油還是越神秘越好,就算沒秘密,自己也得說成有秘密。
“對對,為兄又唐突了,莫怪莫怪……此等好油無煙、無臭,比那胡麻油、蔓菁子油、蒼耳子油強百倍,比牛油大蠟都不遑多讓,只是不知此油該何等金貴?”羅有德覺得光看看還不夠過癮,干脆把腦袋也鉆進了衣服罩子里,深深的聞了幾口鯨油燃燒時那種特有的味道,甚是過癮的樣子。
“價格由羅兄你來定,我的建議是不要太高,因為我們的產量比較大。但也不能太低,太低了不光我們是損失,還容易引起其它燈油商戶的敵視。我想羅兄以前應該也沒從事過燈油買賣,現在也是個新入行的,如果剛開始就遭到了同行的抵制,還是很麻煩的。咱們先慢慢的出貨,反正這種油只要保管妥當,是不容易變質的。等羅兄在這個行業里站穩腳跟之后,再大量出售更合適。”洪濤生怕羅有德見錢眼開,不管不顧的開始大肆銷售鯨油,直接沖擊大宋原有的燈油市場。以前羅有德和他閑聊的時候曾經抱怨過,不管是在廣 州還是泉州,當地的大多數行業都有這時候的行業協會,對外來人比較排斥,就連他這個瓊州官員的孩子,也無法在當地和別人搶生意。所以還得出言提醒他一下,不用因為一時興奮,把好事變成了壞事。
“洪兄真乃大才,不光精通捕魚造船,還對做生意如此了解。不瞞洪兄,為兄就算是去了廣 州和泉州售賣此物,也只能在當地開店徐徐經營,如想用海船運貨躉賣,恐怕短時間還辦不到。那種生意都是由當地行會經營的,外人插不進去,或者就要按量交納行費,并不是個小數目。”羅有德這一點讓洪濤非常看中,就是他比較誠實,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很少吹牛,和他合作起來,洪濤不用太操心。
“嗯,我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你看這樣成不成。由羅兄你出面,在瓊州、廣 州、泉州各開設一家商鋪,專門售賣鯨油,以后還有其它商品。商鋪的股份羅兄占三份,我占三份,疍家人占三份。”洪濤覺得羅有德的辦法很妥當,先不搞大規模批發,只是零售,這樣就不會觸動行會的利益了。等手中客戶的規模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從零售慢慢轉為批發,到那時自己和羅有德也發展壯大起來了,行會再想管就得問問自己答應不答應。
“那還有一成呢?”羅有德這個舅舅,也就是化名為羅大財的這個阿財,性格有點像泊福,他在羅有德和洪濤談話時,很少插話,但是一涉及利益分配問題,立馬就忍不住了。
“剩下一成由羅兄支配,當做公關費用……這個公關嘛,就是應付當地的官府和街面上那些人,這個意思明白吧?”洪濤不清楚宋朝做買賣的規矩,但是他認為不管在哪個朝代,公關費用是少不了的,就算到了后世的發達國家里,也得拿出一部分利潤去打點工會組織和各種慈善捐款,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更容易接受的方式,但本質是一樣的。
“為兄斗膽問一句,洪兄的家族在那個澳洲可也是經商?”羅有德對洪濤說的這個分配方式很認同,不由得好奇起來,他對洪濤這個人了解得越多就越好奇。
“確實,我家在澳洲也從事貨物買賣,只是我不太喜歡經商,更想回到家祖的故土來看一看,這才散盡家財建了一艘大海船,沒想到還是碰上了大風,才漂流至此。不過羅兄請放心,小弟我的志向不在買賣上,但我需要很多錢,所以我愿意用我所知來幫助羅兄成為大宋一等一的大海商,這樣我做為羅兄的合作伙伴,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不知羅兄意下如何?”洪濤明白羅有德要問什么,這些做買賣的方式方法自己這么熟悉,要說沒干過,誰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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