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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雷雨

  話劇這種藝術形式是舶來品,以對話和動作為主要表現手段的戲劇。

  歐洲各國通稱戲劇,在中國話劇最早被稱為新劇或者文明戲。

  1906年冬天,受日本“新派”劇啟示,中國留日學生曾孝孤、李叔桐等人在東京組織建立一個以戲劇為主的綜合性藝術團體——春柳社。

  同一年,王鐘生等人在上海組織“春陽社”,演出《黑奴吁天錄》。

  這標志著中國話劇的奠基和發端。

  1907以后至1917年間,上海、北京、天津、南京、武漢先后出現文藝新劇場、進化團、南開新劇團、新劇同志會等一批新劇團體,演出《熱血》、《共和萬歲》、《社會鐘》等劇目,受到民眾熱烈歡迎。

  然而在辛亥革命之后,文明戲逐漸沉寂下來。

  這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首先是表演形式的問題,在中西文化的激烈碰撞中,文明戲的形態成為一種“不中不西,亦中亦西,不新不舊,亦新亦舊,雜揉混合的過渡形態”。

  沒有找準自己的定位,從而失去了生存的根基。

  其次,一些商人見演文明戲有利可圖,便一擁而上,一時間新劇團林立而起,所謂新劇目也紛紛出臺。

  看似新劇從業人員增多,表面上壯大了隊伍,實際上魚龍混雜,降低了素質。

  劇社只顧賺錢,曲意媚俗,使本來就沒有站穩腳跟的文明戲藝術質量急劇下降,最終,反倒失去了觀眾。

  最后,文明戲的底蘊不足,思想貧乏。

  很多劇社演出前沒有完整的劇本,只是根據大致情節在臺上讓演員自己發揮,甚至是插渾打科,惡俗逗趣,根本無法保證質量。

  在五四運動之后,愛美劇走上了歷史舞臺。

  所謂愛美劇不是后世的美劇,而是一種不以盈利為目的的非職業戲劇,先后成立了民眾劇社、辛酉劇社、南國社等戲劇團體。

  愛美劇注重社會問題,推崇易卜生的話劇,比如《玩偶之家》。

  這種話劇深受年輕人的喜歡,在這個時代屬于時尚,他們自己創作劇本,自己演出,不考慮賺錢,只想表達自己的觀。

  由于胡拾、陳獨繡等人的推薦,在青年學生中引發風潮。

  學校里大多都組織有話劇社,青年人擁有無比的熱情,他們根本不需要一個大舞臺,在教室里,在街頭都可以演出。

  當然如此創作出來的劇本良莠不齊,很多劇本只想喊出口號,缺少深刻的內涵。

  這是中國話劇方興未艾之時。

  在191年五月份的一天,《雷雨》的稿子出現在了北平的一所女校之中。

  馮程程端坐在教室里,翻看著《雷雨》。

  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看的是一部偉大的話劇,她只是被劇中的情節所吸引,根本沒有聽到講臺上的老師在講什么。

  《雷雨》有四幕,集中在兩個場景中,劇中情節發展不到二十四時,卻展現出了周魯兩家三十年的恩怨情仇。

  隨著劇情的展開,馮程程覺得越來越壓抑。

  周樸園的、冷酷和偽善;周沖的熱情和單純;以及繁漪對愛情的深摯乃至略顯變態的執著;痛悔著罪孽卻又不自知地犯下更大罪孽的軟弱的周萍;被侮辱的被捉弄的悲苦的魯媽……

  還有家庭的秘密,身世的秘密,所有這一切在一個雷雨夜爆發。

  有錯的、有罪的,無錯的、無辜的人,竟然一起走向了毀滅。

  《雷雨》所展示的是一幕人生大悲劇,是不平等的社會里,命運對人殘忍的捉弄。

  作者以極端的雷雨般狂飆恣肆的方式,發泄被抑壓的憤懣,毀謗中國的家庭和社會。

  此時的馮程程還不能完全理解《雷雨》所要表達的內涵,只是覺得故事怎么能這樣悲慘,怎么能這么壓抑。

  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想要到教室外邊大口的呼吸。

  這和她以往接觸的話劇完全不同。

  作為文藝積極分子,在學校里,她也排演話劇,比如反抗家庭的包辦婚姻,爭取獨立自由,或者是來自歐洲的著名戲劇。

  她第一次覺得以前排演的話劇是如此的膚淺,故事情節是如此可笑。

  她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提,林子軒竟然給了她這樣一個劇本,這根本不是中學里的學生能夠演出的,只有正規的劇團才行。

  馮程程慢慢靜下心來,繼續翻看林子軒的信件。

  后面是林子軒的叮囑,他對刊載詩詞沒有意見,可以用真名,不過《雷雨》若是刊載就不能用真名了。

  他本身出自一個大家庭,《雷雨》的故事也是如此。

  如果被人知道《雷雨》是出自林家少爺之手,難免會引起聯想,甚至是影射。

  林家是他的根基,他可不想惹麻煩,被逐出家門,到底他和這個年代的青年并不相同。

  正因為如此,馮程程覺得林子軒缺少膽氣。

  她身處北平,五四運動的中心,感受到這里青年的狂熱,整日里被一些熱血的口號感染,好像不和封建家庭決裂就不是新青年一樣。

  她也幻想著畢業后有一份職業,可以獨立自主。

  絕不能像《玩偶之家》之中的娜拉一樣為了丈夫而活,成為生活的玩偶,最后被丈夫拋棄,才幡然悔悟,離家出走。

  不過這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她要考慮的是如何處理《雷雨》。

  馮程程決定把那些詩作和《雷雨》交給周作仁先生,刊載到報紙上,讓更多的人看到。

  兩天后,她在北京大學見到了周作仁。

  她從詩作中挑選出了十六首,這十六首新詩都是極少涉及情愛的,她可不想把那些略微出格的詩作刊載到報紙上。

  其實以后世的眼光來看,并不算出格,只是在這個時代很難被接受而已。

  周作仁翻看著詩作,心中感慨不已。

  他也是有才學的人,自認不比別人差,不過在詩歌上卻不及這位林子軒。

  聽林子軒是美國歸來的留學生,他暗暗了頭,只有接觸了歐美文學的人才能寫出如此優美的新詩,很多詩作中明顯是借鑒了外國詩歌的寫法。

  接下來,他看到了《雷雨》。

  半個時的時間里,周作仁一直沉浸在《雷雨》的故事里。

  他內心里激動不已,和馮程程不同,他可是看出了《雷雨》的價值。

  他一向主張文學為人生,注重現實主義寫作,認為表現社會生活的文學才是真文學,應該注意觀察和描寫社會的黑暗﹑人們生活的痛苦及新舊兩代思想上的沖突。

  《雷雨》毫無疑問是一部現實主義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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