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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鄉土小說的新方向

  小說的篇幅不長,鄭震鐸很快就看完了,

他起身,站在窗前,拿出一支煙抽著,沉默下來  故事很簡單,講了在川湘交界的茶峒附近,小溪白塔旁邊,一個叫翠翠的女孩。

  翠翠的爺爺是個老船夫,以渡船載人過河為生。

  茶峒城里有個船總叫順順,他有兩個兒子,老大叫天保,老二叫儺送。

  端午節翠翠去看龍舟賽,偶然相遇相貌英俊的青年水手儺送,儺送在翠翠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兩人互有好感。

  同時,儺送的兄長天保也喜歡上了翠翠,并提前托媒人提了親。

  兄弟倆沒有按照當地風俗以決斗論勝負,而是采用公平而浪漫的唱山歌的方式表達感情,讓翠翠自己從中選擇。

  儺送是唱歌好手,天保自知唱不過弟弟,心灰意冷,斷然駕船遠行做生意。

  然而,不久之后,天保坐船出了事,淹死了。

  碼頭的船總順順因為兒子天保的死對老船夫變得冷淡,不愿意翠翠再做儺送的媳婦。

  老船夫只好郁悶地回到家,翠翠問他,他也沒說起什么。

  夜里下了大雨,夾雜著嚇人的雷聲。

  第二天,翠翠起來發現船已被沖走,屋后的白塔也沖塌了,翠翠去找爺爺卻發現爺爺已在雷聲將息時死去了……

  在安葬了爺爺后,翠翠接過爺爺的營生,繼續載人過河,同時等待著心上人的歸來。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小說細致入微的描述了湘西邊地特有的風土人情,用詩意的語言展示出湘西邊陲特有的清新秀麗的自然風光。

  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一群土生土生的“鄉下人”。

  正是這群鄉下人,純樸善良,不講等級,不談功利,人與人之間真誠相待,相互友愛。

  爺爺對孫女的愛、翠翠對儺送純真的愛、天保兄弟對翠翠真摯的愛,以及兄弟間誠摯的手足之愛,這些都代表著未受污染的農業文明的傳統美德。

  小說寫了湘西自然風光的明凈,也是為了狀寫湘西人心靈的明凈。

  鄭震鐸覺得這篇小說很可能給新文學開辟一個新的寫作方向。

  在新文學的類型中,鄉土小說的興起是從魯訊開始的。

  所謂鄉土小說,是指依靠回憶重組來描寫故鄉農村的生活,帶有濃厚鄉土氣息和地方色彩的小說。

  在新文學剛開始的時候,文學創作有明顯歐化的趨勢。

  因為當時提倡新文學的作家大多都有留學背景,時常翻譯國外的著作,他們很自然的借鑒了西方小說的敘事方法。

  于是,就有人呼吁文學的“地方色彩”,提倡文學應有“從土里滋長出來的個性”,號召作家“須得跳到地面上來,把土氣息、泥滋味透過了他的脈搏,表現在文字上”。

  這其實就是要民族化。

  魯訊的鄉土小說很有時代特色,他通過對故鄉環境和人物的描寫,以批判的眼光審視故鄉風習,對愚昧、落后進行尖銳的諷刺與批判。

  他懷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復雜情緒描繪生活與苦難中而又麻木、愚昧的故鄉人,同情與批判,諷刺與哀憐相互交織,形成鄉土小說喜劇與悲劇相交融的美學風格。

  以后的新文學作家大多在模仿魯訊的寫法,對于故鄉以批判為主,兼帶著一絲鄉愁。

  但《邊城》不一樣,這部小說中沒有批判,只有謳歌和贊美。

  翠翠是個天真善良、溫柔清純的小女孩,她來到人間,便是愛的天使與愛的精靈。

  她和爺爺相依為命,對于愛情忠貞不渝,最后,她像爺爺那樣守住擺渡的崗位,苦戀并等待著儺送的歸來。

  爺爺保有著中國傳統的美德,他對孫女翠翠有著無限的親情。

  天保個性豪爽、慷慨。儺送孤獨地追求著愛情,最后孤獨地出走,不知飄泊到什么地方。

  這些人物都有著中國傳統的美德,和魯訊筆下那些愚昧的鄉民截然不同。

  魯訊是以啟蒙者的角度來看待故鄉的民眾,自然覺得他們和新時代格格不入,于是有了《阿q正傳》和《故鄉》等小說。

  他看到的是麻木和愚昧。

  《邊城》則是用中國傳統文化的視角,深入到那群鄉下人之中,了解他們的喜怒哀樂。

  就以《故鄉》為例,小說寫了一個叫做閏土的人。

  作者對小時候那個在西瓜地月光下捉猹的活潑少年,和后來叫老爺、為生活所迫憔悴、充滿奴性的閏土進行了比較,得出了封建社會下民眾的愚昧。

  這是魯訊看問題的角度。

  如果按照《邊城》的寫法,就會寫閏土的日常生活,他對待家人很好,樂于助人,碰到回鄉來的幼時玩伴還過來送禮,不過這個幼時玩伴已經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所以他就顯得拘謹。

  充分展現了一個鄉下人老實巴交,淳樸善良的一面。

  很神奇吧,同樣一個人物,從不同的視角,不同的作家寫出來就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這就是文學。

  鄭震鐸意識到林子軒的《邊城》和現在以批判農民為主的小說不同,這是另一種看待農民的方式。

  他們這些新文化的領航者,以為自己代表著先進的一面,扮演者拯救者的角色,時常大聲疾呼,要把愚昧的農民喚醒。

  但卻忽略了民眾善良淳樸的一面,這雖然和這個時代的潮流不符,卻是值得贊頌的。

  而且,《邊城》的文字極為優美,讓鄭震鐸非常詫異。

  林子軒出道以來,被人詬病最多的是沒有文采,寫的小說大多都是平鋪直敘,太過直白,很多文人用這一點攻擊林子軒的學識修養太差。

  如果他們看過《邊城》,就知道這種攻擊是多么的無知。

  鄭震鐸不由得輕笑起來,想想也是,一個能把詩歌寫的那么優美的詩人,如何會不懂的文采,或許,只是不愿意賣弄罷了。

  他甚至猜想,林子軒之所以把小說寫的那么直白,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看懂。

  這一點,無疑值得他們這些作家學習。

  你寫的小說,想要讓民眾覺醒,可民眾根本就看不懂,這不是白費功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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