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龍下意識摸著腦袋，恍然道：“你是說要改變想法？”
葉天笑道：“差不多吧。”
程龍想了一會，忽然嘆了一聲：“我也知道功夫片落伍，需要變化，可我不知道該怎么變，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天仔你不會勸我被威亞吊來吊去吧，這可不是我的風格。”
葉天暗自偷笑，今年是程龍時運最衰的一年，先是《龍少爺》票房慘敗于《最佳拍檔》，嘉禾又將制片資金資金挪用，大明星竟然淪落到無片可拍的地步，難怪程龍那么不自信了。
程龍唉聲嘆氣，為前途擔憂。
葉天一本正經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程龍立即問道：“什么辦法？”
葉天道：“我寫個故事，有些危險，你敢演嗎？”
“這有什么不敢的，只是……”
程龍剛夸下海口，又遲疑起來，他倒不怕危險，擔憂的是葉天立場，前幾天他還被鄒汶懷叫過去罵了一頓，搞得他莫名其妙，去問了何貫昌才曉得，是因為私下里答應出任《黃飛鴻》武術指導的原因。
葉天意外道：“只是什么？”
程龍訥訥無語，現在的葉天不是當初那個小兄弟了，讓他去道歉是不可能的事情，猶豫片刻，轉著彎問道：“天仔，你和懷叔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葉天不動聲色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程龍解釋道：“因為幫你，我被懷叔罵了一頓，還說我自降身價，不準我在外面接活。”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葉天盯著程龍雙眼，心里暗暗發愁，鄒汶懷太精明了，他早就想找程龍拍電影了，因為沒錢才耽擱下來，現在有錢了，鄒汶懷又下了一道緊箍咒，脾氣那么壞，還老奸巨猾，這樣的對手真難纏。
程龍吞吞吐吐道：“天仔，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以后就難說了，不是我不講義氣，我是嘉禾的人嘛，你和懷叔交惡，我很難做的，要不你去道個歉，咱們……”
葉天忍著不悅，打斷道：“你想多了，我與嘉禾合作很愉快，不然《奇思妙計五福星》怎么在圣誕節上映。”
程龍神情別扭，欲言又止，最后流露出無奈神色，葉天背后有靠山，而且與洪金保、林清霞等人交好，教訓的話實在說不出口，搞不好還會翻臉，這更不是他所愿了。
聊到嘉禾，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冷場幾分鐘后，午榪又加入進來。
“導演，阿龍你也在啊。”
程龍不置可否，隨口：“找天仔商量點事。”
午榪笑道：“正好，我也想和導演聊聊。”
葉天明白午榪心思，低頭考慮片刻，邀請道：“你們跟我來。”
午榪、程龍忍不住相互凝望，一樣的疑惑，邁起腳步跟在葉天后面。
到了外面，葉天又叫上李蓮杰、林國彬，今天上午只是牛刀小試，接下來動作才是重頭戲，特別是黃飛鴻與嚴師傅在倉庫里打斗，不是專業動作指導，拍不出那樣效果。
“午榪，你有什么話就說吧。”
午榪被葉天舉動搞得稀里糊涂，醞釀一會才說道：“導演，我是想問問這部戲動作風格，如果都像上午那樣飛來飛去，動作戲就不好設計了。”
葉天看向程龍：“你覺得怎么樣？”
程龍考慮一會，認真道：“的確不好設計，在地上打和在空中打完全是兩個概念，何況在身上還吊著威亞，無處借力。”
葉天道：“阿杰，你怎么看。”
李蓮杰笑道：“大哥，你讓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林國彬嘴角動了動，可惜葉天沒有問他。
葉天笑道：“把大家叫過來就是討論整部電影的動作戲，我覺得功夫在每個人眼里都是不同的，金庸武俠劇也有輕功，上午拍的幾個鏡頭，沒什么大不了的，要說接受不了，也是你們思想在作怪。”
午榪糾結都愛：“導演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不是接受不了，是……沒見過，影片幾百萬投資，說實話，我第一次接這么大任務，挺害怕的。”
葉天莞爾，笑道：“這是公司的錢，你怕什么，就算影片撲街，也不會少你薪水。”
午榪訕訕道：“如果影片不賣座，我也沒臉拿錢。”
林國彬忍不住開口道：“我覺得導演想法很新奇，觀眾會很喜歡。”
午榪皺了皺，想起上午的事情，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板著臉老氣橫秋道：“你一個新人懂什么，你是武師，不是武術指導，連個最簡單的動作都設計不好，好高騖遠，我讓你來是學知識的，不要想著出頭，你這點水準，只會害人害己。”
林國彬臉色漲紅，偏偏又反駁不得，圈子里講究資歷，別說午榪罵他了，就是動，他也不能還手。
葉天做了旁觀客，兩不想幫，幫林國彬說話，就掃了午榪面子，幫午榪教訓林國彬，這又違背他的本意，如果程龍三心二意，電影動作設計還要依靠午榪來完成，還有一點，如果想拉林國彬入伙，最好先讓林國彬對老東家感到失望。
午榪又換了一副臉色：“導演，不好意思，新人什么都不懂，讓你見笑了。”
葉天笑道：“國彬想法是好的，你不要怪他。”
午榪評價道：“有點功夫底子，就是愛表現。”
林國彬握緊拳頭，下意識看了眼程龍，其實他想加入‘成家班’，可是程龍要求太高，行業里許多老前輩都沒資格，他一個新人更不敢提。
葉天道：“動作設計我只提要求，具體工作還要靠你們，從現在起，你們拋下一切負擔，有些動作必要炫，必須酷，我要什么效果，你們就想法設法給我做到。”
午榪提醒道：“劇本里有好幾場打戲，我設計了不少招式。”
葉天擺了擺手，原地走了幾步，開口道：“打戲不要虛的，我要的真打，拳拳到肉，就算和一個小嘍樓打，也要打出效果，其他武俠片都是虛打，拳腳無力，不要拿這些招數來糊弄我。”
午榪遲疑道：“導演，能形象一點嗎？”
葉天似笑非笑道：“想要形象？”
這是什么笑容，難道要我當活靶子？午榪心里七上八下，硬著頭皮點頭。
葉天擺了個姿勢，朝勾手道：“你過來，我演給你看！”
午榪看了看自己小身板，苦笑道；“導演，我覺得國彬挺合適的。”
葉天歪頭問道：“國彬，你懂我的意思嗎？”
林國彬言簡意賅：“懂！”
葉天笑吟吟道：“你看，他已經懂了。”
午榪求救道：“阿龍？”
程龍聳肩：“我也懂了。”
葉天道：“看，就剩你一個了。”
午榪打了個冷顫，賠笑道：“我也懂了。”
“真的懂了？”
“真的！”
葉天丟下一個白眼，提點道：“阿杰演的《少林寺》看過嗎？”
“這部戲放映的時候，我幫三毛拍電影，忙得昏天黑地，做夢都想著拍攝任務。”午榪搖頭，《少林寺》很火，放映時他沒時候看，有時間的時候，電影已經下畫了。
程龍笑道：“怪不得你不懂了，《少林寺》典型的真打，就像天仔說的，拳拳到肉，聽說很多演員還受了傷。”
李蓮杰道：“拍攝電影只需要幾個鏡頭，其實拍攝之前要花費幾個小時練習，有次練習時，我背部肌肉拉傷，韌帶拉斷，被判定為三級殘疾。”
午榪有點明白過來，試探道：“導演，動作戲是想仿照《少林寺》？”
葉天認真道：“我要的是超越《少林寺》！”
午榪若有所思道：“我回去找找錄像帶，好好研究研究。”
“超越《少林寺》？”程龍眼睛一亮，仿佛撥開云霧見青天，一切疑惑都豁然開朗，興奮道：“天仔，你不介意我把成家班帶過來吧。”
葉天求之不得，程龍手下這一幫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成家班成立于1979年，距今已有三年時間，以程龍的名氣，業內頂尖武師、武術指導很樂意為他效勞，只有四五人得到程龍肯定，這幾人都是本事可能不是最大的，但出了名的狠，不是對別人狠，而是對自己狠。
葉天并沒有勉強午榪，憑著印象，加上自己所學，融會貫通之后，臨時設計了幾個動作，讓眾人后退，然后朝李蓮杰招手。
“阿杰，你過來！”
“大哥，你不會和我打吧？”李蓮杰摸著后腦勺傻笑，黃飛鴻形象蕩然無存。
“你小瞧我？”葉天做了個踢腿動作，表示自己也練過。
這點小把式可唬不住李蓮杰，連連擺手，他怕不小心把葉天打傷。
“你按照我設計的路數打，先出拳，打我胸口！”葉天耐心解釋，又出招比劃：“我會這樣閃擊，用肘部偷襲你……我再用手肘打你脖子，你抓著我手肘翻身，這個動作有些難，做得出來嗎？”
李蓮杰緩緩點頭，在原地演練一遍，葉天糾正一番，然后再講解一遍要點，李蓮杰有真功夫，一拳一腳都帶著勁力，他可不想無緣無故去醫院住幾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