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最喜歡識大體的人,林爵爺能如此,自然能得皇太后的眷顧。”王德環把李錦泰要他交待給林逸青的話都說完了,在心里也是如釋重負。
小火車緩緩的在鐵軌上行駛著,看著窗外的美麗景致,桐野千穗原本因為清流辱罵而生出的悲憤心緒漸漸的消解,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沉靜從容。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小火車到了覲見地綺春園。
綺春園早先原是怡親王云祥的賜邸,約于寧煦末年始建,后曾改賜大學士富永,至全隆三十五年正式歸入御園,定名綺春園。佳慶四年和十六年,該園又先后并進來兩處賜園,一是成親王榮星的西爽村,一是莊敬和碩公主的含暉園,經大規模修繕和改建、增建之后,始具千畝規模,成為大乾皇帝園居的主要園林之一。其中比較著名的園林景群有敷春堂、清夏齋、涵秋館、生冬室、四宜書屋、春澤齋、鳳麟洲、蔚藻堂、中和堂、碧享、竹林院、喜雨山房、煙雨樓、含暉樓、澄心堂、暢和堂、湛清軒、招涼榭、凌虛亭等。懸掛匾額的園林建筑有百余座。自韶光初年起,綺春園東路的敷春堂一帶經改建后,作為奉養皇太后的地方;綺春園西路諸景則是韶光、顯鳳皇帝的居所。該園于顯鳳十年被英法聯軍侵入,多處景觀建筑被毀損,因英法聯軍缺乏火具,損失不算嚴重,因而在彤郅年間率先得到重新修整,并很快完工,成為兩宮皇太后休養的重要去處。
林逸青一行人到達綺春園后,內廷大總管李錦泰前來迎接,帶領他們前往敷春堂,覲見兩位皇太后。
當林逸青第一次見到兩位皇太后時,不由得很是驚訝,作為這個龐大帝國的真正統治者,她們二人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老氣橫秋的樣子。而是顯得非常年輕。
林逸青此前已經知道,被稱為“圣母皇太后”的彤郅皇帝的親生母親仁曦皇太后現年四十六歲,而地位還在她之上,被稱為“母后皇太后”的仁泰皇太后比她還要小兩歲。按照他原來時代的標準,她們已經是中年婦女了。可能是因為地位尊貴,養尊處優加上會保養的關系,她們看上去至少比實際年齡要小十多歲。
仁曦皇太后的相貌很是端莊秀美,她個子不高。臉形略圓,皮膚白嫩,不見有一絲皺紋,嘴角總是帶著微笑,顯得很是親和,只是那一雙鳳目看人的時候熠熠生威,令人一望之下,心中便生出敬畏之感。
仁泰皇太后則是典型的瓜子臉,柳葉眉,明眸櫻唇。雖然也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但容貌之美不輸于青春女子,可見其年輕時一定是一位絕色美人,據說顯鳳皇帝和她的感情極好,林逸青猜想,就憑這等絕世姿容,皇帝想不愛她都不可能。
相比之下,仁曦皇太后年輕時的容貌,應該是比她差上許多的,可能是因為她的性格開郎活潑。加上她比較有才能,所以才得到了顯鳳皇帝的寵愛吧。林逸青在心里暗暗的想著。
同為東方古國,比較起來,日本的風氣其實是比乾國要開放許多的。林逸青在日本的時候,就曾注意收集過有關兩位皇太后的情報,但對于兩位皇太后的相貌,卻一直是一無所知,不但報紙上沒有照片,連畫像也見不到。后來才知道乾國風氣保守,皇室成員的女子畫像是不得外傳的,是以他一直是憑借著收集到的文字資料想象著兩位皇太后的容貌,但今天的覲見,卻著實讓他跌了一回眼鏡。
另外和他想象的不同的是,這兩位皇太后的穿著很是簡樸,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的如同古代的后妃般那樣奢華。
面前的兩位皇太后穿的幾乎是一樣的明黃錦繡寬袍,袍身繡有青龍,她們的頭上戴的不是林逸青想象中的傳統鳳冠,盤起的頭發上也沒有插著滿頭的珠翠,而是一條金鏤嵌寶的束發金帶,為一龍一鳳環繞,龍鳳之首向著一顆碩大的寶石,仁曦皇太后的寶石為紅色,仁泰皇太后的寶石為黃色,二人頸間各帶有一串用五色珠玉寶石綴成的項鏈,手上無名指帶有一枚青玉指環,此外再無別樣的佩飾了。
渤人尚節儉,從她們的穿戴上,林逸青可以說深有體會了。
林逸青按照事先王德環交待過他的朝儀,率妻妾上前覲見,兩位皇太后命免禮并賜座,林逸青注意到兩位皇太后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妻妾時,眼中閃過贊許之色,不由得暗自奇怪。
仁曦太后先是溫言慰問了林逸青一番,接著便將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世上來。
“林瀚鵬,今日我看到你,方才確信,你確是林文襄的雙生兄弟。”仁曦太后笑著對仁泰太后說道,“他這模樣,和他的兄長,簡直生得一模一樣。”
“妹妹說的是。若非事先知道,我還真以為這就是林文襄了呢。”仁泰太后微笑著打量著林逸青,“不過細瞅著,還是有不少區別的,呵呵。”
“是呀,他身上比林文襄更多了些英武之氣,不愧為百戰勇將。”仁曦太后看了看林逸青布滿傷痕的手,嘆息起來,“看他這雙手便知道了。”
“他的兄長是海戰的能手,而他長于陸戰,兄弟二人都是難得的能將,為列國所稱頌,只可惜林文襄現在已不在了,海軍乏人統帥,實是可惜……”仁泰太后也嘆道。
“姐姐,其實這林瀚鵬,海戰也當是一把好手。須知薩人亦有海軍,其主力為兩條從日本海軍處劫奪的鐵甲船,為東亞第一,我天朝尚無此等戰船呢。”仁曦太后笑著說道,“現下薩人來歸,也將這兩條船一并帶了來,愿供我大乾驅使呢。”
“噢?竟然是這樣兒?”仁泰太后眉毛一揚。
仁曦太后看了林逸青一眼,“我聽說,這兩條船便是瀚鵬你設計劫奪而來,可是實情?”
“回皇太后的話,確是如此。”林逸青聽到仁曦太后竟然知道這件事,不由得暗暗心驚,立刻答道。“此二船可謂遠東第一之鐵甲船,其戰力極強。日本海軍本來還有一條鐵甲船,名為‘扶桑’,火力更勝。后為此二船合力毀之。此次渡海至琉球,也全賴此二船護航,得保軍民平安脫險。”
“想不到你與兄長一般,海戰也甚是精通。”仁泰太后聞言,微笑頷首道。
此時的林逸青心中暗暗驚奇。他根本沒想到,面前的兩個女人,竟然對海軍有著如此濃厚的興趣。
他細細一想,便也理解了為什么她們會對海軍和海戰這么感興趣,大乾帝國雖然是一個大陸國家,但卻有著漫長的海岸線,首都北京又靠近海岸,隨時面對著來自海上的威脅,而現在這個古老的國家又面臨著“三千年未有之變局”,重視海防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瞧瞧。咱們姐妹這一回竟也和皇帝一樣,一提起海上的事兒,便收不住嘴了。”仁曦太后笑著對仁泰太后說道,“這些事兒,其實應該讓六爺和七爺來問他的。”
“是呀。”仁泰太后又對林逸青問道,“林瀚鵬,你到了京城,去見過六爺和七爺沒有?”
聽到仁泰皇太后這象是不經意的隨口一問,侍立于一旁的李錦泰向林逸青看了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回皇太后的話。臣今日方才到京,不敢作絲毫停留,欲要進宮面圣,不想卻在火車站給人堵住了。不得下車,臣恐誤了覲見,只得在偏站換車進園。”林逸青立刻便感覺到了李錦泰的目光,他明白李錦泰在擔心什么,立刻答道,“六爺和七爺那里。若皇太后皇上允準,臣愿往一見,以獻美芹之論。”
聽到林逸青的巧妙回答,李錦泰在心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什么人如此大膽?”仁曦太后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她轉頭向李錦泰問道,“李錦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回皇太后的話,是科道官員阻住車站,不許林大人下車,林大人擔心誤了覲見,不愿和他們起沖突,是以乘車繼續前駛,在小站換車進園。”李錦泰恭敬的答道,“皇太后也知道,自打這園子通了鐵路,科道官員們就沒消停過……”
“又是這班書生惹事生非,真得好好管管了。”仁泰太后也皺眉道。
“是該管管了!不然的話,他們又好拿什么張元吳昊之類的話來給咱們添堵了!”仁曦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林瀚鵬,你重大義,識大體,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仁泰太后注意到了坐在林逸青身后的那個一身素白色衣裙的日本女子眼中閃過悲憤之色,立刻明白了過來。
“臣遵旨。”林逸青起身拜道,他身后的何韻晴、桐野千穗和巖崎尤佳也起身一并行禮。
“你這三個媳婦兒,也當真招人喜歡。”仁曦太后也注意到了林逸青的三位夫人,微笑著招手道,“來來來,你們過來,讓我們姐妹好好兒瞧瞧。”
何韻晴三人來到了兩位皇太后面前,仁曦太后先是打量了一番一身中土女子傳統的深衣襦裙的何韻晴,微笑著說道,“林瀚鵬,聽說你這位夫人,是咱們大乾翰林的妹妹,是么?”
“回皇太后的話,此是臣妾何氏,小名韻晴,是咱們大乾駐日本公使何翰林何儒章之妹。”林逸青給仁曦太后介紹道。
“怪不得這么文文靜靜的,一看便知是個知書達禮的孩子。”仁曦太后顯然對何韻晴甚是喜愛,竟然起身上前,握住了何韻晴的手。
“皇太后過譽了,臣妾愧不敢當。”何韻晴垂首輕聲道。
此時的她,往日的刁蠻氣息絲毫不見,令林逸青都大感驚奇。
“瀚鵬,你流落海外多年,去日本未久,是怎么和她相識的呢?”仁泰太后笑著問道。
“是啊,難道說你們早年便曾相識?”仁曦太后也笑問道。
林逸青聽出了她們問話里內藏的玄機,心中不由得對這兩個中年女人佩服不已。
雖然福州林家和沈佑鄲都認可了自己的身份,但她們的心中仍存有疑問,是以一有機會,她們對自己早年的行蹤,還是想要搞清楚的!
“回皇太后的話。臣妾與拙夫早年并不相識,能成為夫婦,還是天緣巧合。”這邊林逸青正在琢磨說詞,那邊何韻晴已然搶先答道。“臣妾那一年隨兄長前往日本,經鹿兒島時,染血崩之疾病倒,生命垂危,幸得瀚鵬與相救。方保得性命,是以病愈之后,為報大德,遂以身相許。”
“臣妾所患之疾需得以針灸救治,而臣妾身為女流,男醫近身不便,瀚鵬為保臣妾之名節,乃將針法授于薩摩桐野利秋將軍之女桐野千穗,請千穗為臣妾施針,使臣妾得已痊愈。臣妾感其德義,雖是初識,亦甘愿嫁之。”何韻晴說起前事,眸中晶瑩微動。
“噢?竟然是這樣?”聽到何韻晴的回答,仁曦和仁泰各自驚訝不已。
“有道是千里姻緣一線牽,當真是一點兒不差啊!”仁曦太后說著,目光轉向了桐野千穗,“那這位……”
“臣妾桐野千穗,恭祝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萬福金安。”桐野千穗用熟練的乾語說著。盈盈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