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起來如此之難的,何止一個海運呢?
自己所在的那個時代,不也一樣沒有完成現代社會的轉型嗎?
要怎么加快這一進程呢?
“這么多的帆船,行駛得又這樣慢,如果遇上了海盜怎么辦?”巖崎尤佳看著這些慢騰騰的在海上行駛的“混搭船隊”,有些擔心的問道。
“夫人說的是,這樣的船隊,最怕遇上海盜。”楊用霖點頭道,“那些小火輪船和帆船上現在都裝有小炮洋槍,以防海盜,遇海盜時,小火輪便斷開連索,往馳攻擊,但若是海盜船多,便有麻煩,是以這洋面上,還得靠水師兵輪巡護,好在自朝廷下定國是詔,命各省水師以輪船易木船,現下船政、北洋、南洋三支水師皆為蒸汽兵輪,綏靖洋面,多方剿除海盜,現在海盜已不似以往那樣猖獗,所以船隊大多敢大膽放洋行駛。”
“原來是這樣。”巖崎尤佳明白了過來。
“海盜所用之船,多為木船,極少數悍盜也有明輪船,載有西洋槍炮,但比起咱們水師的兵輪,那可是差得太遠,見了水師戰艦,只有逃命一途。”楊用霖笑道,“說不定咱們這一趟就能遇上海盜,到時候就讓夫人見識一下咱們大乾水師的本事吧。”
巖崎尤佳看了看“飛虎”號艦首處的那門100毫米后膛大炮,回想起了在日本時的經歷。不由得緊握住了林逸青的手。
林逸青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轉頭沖她微微一笑。
那一次她得知自己作為全軍的后衛陷在下關一帶,曾不顧東鄉平八郎的暗中阻攔,率領商船隊前往接應,最終在上村彥之丞率艦掩護下成功的救出了自己和麾下的后衛部隊,對自己的愛,可以說驚天地泣鬼神!
現在難得有機會和她單獨在一起(何韻晴和桐野千穗留在了宮里,望月姐妹現在日本執行任務),自己真得要好好的報答她才對!
此時的林逸青。還不會想到,今夜他注定要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清泉島,碼頭。
年輕的海盜石金丘正坐在屋子里,望著碼頭發呆。
看碼頭的情形,黑旗幫的海盜們是打算出海干上一大票了。
他的腦海里,又回想起了剛入行時,老叔用長輩的口吻教訓他。
“出海打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需要有一個有經驗的船老大。”
“你的性命取決于你自己,如果你是水手,最好是聽天由命。如果你是水手長,總有麻煩的事找上你。你是最累的。如果你是二當家的。最好和船老大搞好關系,是的,海上難免叛變,但這條后路你最好是藏在最后,不到萬不得已時少做準備。108大主宰,遮天,凡人修仙傳,神印王座如果你是乘客,你也得留個心眼,畢竟你沒水手登得高,望得遠,鬧到了船毀人亡時搭不上救命小船,你可以一整天都像個老大,可以隨地吐痰,在甲板椅上隨便翹二郎腿,侃到天南地北,對那個在風浪中小心行走的長腿漂亮女人看上幾眼,吃完了飯離開讓泥腿子水手們收拾,愛干啥干啥去,可這個特權對你一點都不可靠,更不是永久的。”
“因為海上有風險,尤其是在這個時節海運忙碌的海上。”
“可你也用不著整天因為這個提心吊膽,如果沒什么意外,還是抱著點走馬觀花的心態最好。這個你要向那幾個情竇初開的老小子學學,看看身邊的漂亮女人養養眼。這不乏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差事。”
“差事有很多,搭船的你也許是個秀才,也許是個當兵的,不用我提醒,這年頭渡海的兵大都是逃兵或是個細作,他們知道怎么隱藏好自己的身份,也許是個商會的人,在這海上一跑就是一個來回,全靠一張嘴吃飯。也許是個畫家,出去只想信手涂鴉,可花銷是你的大難題。”
他只說的出來這些,還有些藏龍臥虎的他壓根兒就說不出來。
但這不是關鍵,最有自主權的不是他們。
是船主決定了所有人的命運,問題是,你已經搭上了他的船。而他未必就在海上。這個人可能躲在陸地港口的某個暗屋子里噴著唾沫數著錢,或者是在極高的桅上等著往海里跳。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海上的航路作為經濟的命脈,牽連了成千上萬的瘋狂人。
海上的航路到處都充滿危險,最好的投資原則是不要把家當都投在一艘船上,因為這船隨時都可能滅掉,你不擔心人命,但你至少擔心錢,只要它給你來個有去無回,你還是吃不了兜著走。但是“最好”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倒霉的是大多數。
但只要挑對了路線,找對了目標下手,速去速回,保命的可能就超過一半,只要活著回來都可以花錢,半數這樣的人都會將錢投在下一次航海中。多航行幾次,你就可以成為有錢人了。
但將近一半的破產率一直居高不下。
海上的霸王不是這些海盜船,一艘哪怕是蒸汽動力的明輪船,也是抵不上官軍的戰艦的。
可現在海上為何會有官軍的戰艦橫行?
石金丘沒去過大陸,所以他答不上來,只是大概知道,自從到了漕運的季節,大量漕船出現以來,所有可能的航線已不光是大乾帝國的經濟動脈了,不然,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戰艦出沒呢?
石金丘的位置是在清泉,雖然未染指刀槍,但嗅得出濃烈的血腥味。碼頭那邊很是忙碌。整裝待發的船只絡繹不絕。
他有一個朋友叫老豺。去年冬天他去一艘船上當水手。石金丘見過那船上的船長,那人有一個大酒糟鼻,眼神中的城府極深,老豺看都不會看,所以無疑那場面試他是給拒絕了。他就知道自己沒機會參加老豺后來通過的那些考試。老豺離開時他是目送他出海的。
那艘船好端端地出海,但沒有好端端的回來。
他生了場病,到兩個月前才好,病好后他在酒館見過好朋友黃崢嶸。108大主宰,遮天,凡人修仙傳,神印王座這是個女孩,圓圓的臉,靈動的眼睛,她不會瞇起眼睛故作沉思,但只要她散發出那種不溫不火的氛圍來,他就會瞇起眼睛,撐起鼻翼,就像是無意中走進了一座花園里。一開始他可能對她的出現很防備,但只要花香飄來,他一向都來者不拒的。他沒有假裝低頭喝茶。也許連掩飾都忘了,他只是瞇著眼睛。全身放松地聽完了她說的話。
等桌子上的飯菜都吃完了,他才送她回家,一個人孤獨地走在無人的街道上,他開始梳理他的頭緒。
到那時,他才意識到他是要離開清泉島了,他們會有一條船,船名叫“三筒”號,“三筒”號是從來不會登記的,但這個野種已經造出來了。清泉島上不乏船匠,造出來的船都能下海,只是這船別的地方怪異.
黃崢嶸的哥哥是一個地痞,叫黃全勝,雖然沒啥交情,但知道他在這一帶很有名號,這“三筒”號一聽也尤其響亮,叫出來也頗有點耳刮子的味道,辣的,及不上那些正經船名,如“海蛇”,“黑蝎”,“海牙”這樣彪悍,有的是市井內的霸氣,黃全勝有些權勢,混跡市井賭坊,但為人可能輕浮一些,聽說黃家以前是正經人家,但惟獨有這么個兒子,不知道父母親戚會如何扼腕。總能看見黃全勝大手大腳地花錢,尤其朋友多時更是這樣,如果小七在旁,時常會皺起眉頭,但這不能阻止他向妹妹伸手要小錢花。可以看出,黃全勝手里是沒多少錢的。
可他沒聽說過他敗家,這次他打探過黃崢嶸的口風,感覺她對這個哥哥是沒有多少怨言的。她這哥哥尚可維持手頭上的花銷,饒是到賭坊參賭,來去也都是三角債,他去的時候都趕上他手氣好,贏多輸少,如果他是被人逼到被追殺的境地,估計他妹妹不會放手不管,雖然他父母肯定不會給他掏錢。可不明白的是,他贏了紅旗幫的“龍嫂”多少錢?迫得他給她的“三筒”號大開方便之門?
“三筒”號可不是一個玩具,清泉島的港口也不是過家家的地方,轉過了港灣可是要往北上的,那里就是海面了,是遼闊的大海,而且是異常兇險之地。
黃崢嶸說她是在給哥哥招募船員,這事可是越發地蹊蹺了,即使不能用有出身的老手做保護,清泉有經驗的水手也是多的是,可她招募的不是這類人,而是那些狐朋狗友,黃崢嶸做的這件事定然是黃全勝的意思,也不能排除她也會一起出海,這他也探過她的口實,斷然沒有拒絕之意!
這么說,他也要下海啦?
他洗了把臉,將什么事都忘了,一頭睡倒……
這樣的朋友找起來也快,第二天,他們俱都碰頭,一共二十多個人一起去海里游泳,有五個是女的,與其說是練,倒不如說是游水,黃全勝游到了很遠的暗礁上,向這邊招了招手,馬上浪頭就開始往岸上涌,他們就迎頭撲了上去……
摸了摸水性,黃全勝興致很高,但他說,還是要找有經驗的水手.
在親眼看到“三筒”號之前,黃全勝就趕上了一事,他的一個好友在街上給人捅了刀子,那人叫鄭清山,還在養傷,黃全勝打聽過了,說:“沒事!”
動刀子的是三個小愣頭青,據說不算仇殺,回頭也未必找得著,這事就最好過去,都不要念叨。
但鄭清山傷勢不輕,估計要將養些日子,出海的事要么推后,要么就帶不上他了。
不出四天,他們就招募好了水手,那“三筒”號是三桅明輪船,石金丘這才看到這船的真面目,對于一個甚少出海的人來說。一切都是那樣的新奇。在岸上看那些水手調試和保養船只。感覺像隔著籠子一樣,生不出半點身臨其境的預感.
出海的日子越來越近,在這之前,“三筒”號一直都藏得很好,黃全勝的準備這時才得窺見,平日里大家都是吃喝玩樂,但隨著成套的貨物的秘密送抵,參與的人都緊張了起來。他這才聞見一點大海的味道。和黃崢嶸的對話也越來越洶涌澎湃了。
他們站在巖石上,看著他們在岸邊交接貨物,押貨的人也是黃全勝的至交,看得出來這批貨是籌劃過多時的,而且規模也很大,交接地點甚為隱蔽,如果晚些時日,等下邊的那些林子掉了點葉子,就難掩這支隊伍的行蹤了.
經過了長途跋涉,貨運隊都已盡強弩之末。但兄弟一見面,都格外精神.他們在下邊寒暄了幾句。就給黃全勝介紹貨運隊的人.
黃崢嶸說那領頭的兩個漢子從來都沒見過,黃全勝打量他們的神色很謹慎,他抱臂在前,彈動著一只腳,貨運隊的一個黑衣漢子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說了些話,右邊的青臉大漢也不時附和著,黃全勝一言不發,時而點點頭.
“看來,哥哥這一回是要自己掏腰包啦!”黃崢嶸嘀咕道,“定金的錢都是我拿的,這點辛苦費以后他可別想再找我。”
“他說,來的是常樂幫的人吧?”
“你也看出他們都很有來頭啦?”
“典型的生意人。”
“那只是他們的一面,要看他們鼓搗的是啥?”
“這他還看不出來,包裝得真嚴密。”
“我說,不會是軍火洋槍吧?”
黃崢嶸點了點頭,“你猜對了,還是來自長江口的呢!”
“啊?”
“啊什么啊!都是長江水師的貨呢!”
“黃大哥還真是有人脈啊!”
“這叫什么人脈?有錢就行唄!哥哥一向這樣,愛擺譜,但喜歡借錢。”
“可是……長江水師……那是官軍啊!他們怎么可能把洋槍賣給咱們?”
“常樂幫和他們關系緊,不過他們可能出知道是賣給咱們,長江水師現在日子不好過,要是不賣些軍火,只怕都得餓死了。”
石金丘吐了吐舌頭,沒敢說什么,黃全勝一直都沒掉轉目光,他已經開始對話了,看來,這錢他自己是掏定了,押貨的好友一點頭,他就擺了擺手,有人拿來了一張銀票,黃全勝瞇著眼瞧了瞧,給了常樂幫的那黑衣漢子.
黑衣漢子立即揣了錢物,眾手下便開始在碼頭卸貨。
“走吧,還等什么呢。”黃崢嶸說著跳下了巖石,石金丘也縱身躍下,踩到了路面,他意識到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交接完貨物,他們就會像風一樣消失干凈,但海風長時間吹不散的是這幫人的味道。
黃全勝的人開始碼放貨物,他也加入了,從重量上看,這些都是不甚好用的舊槍,裝在箱子里,外面由麻袋扎好,為了防止磕碰引起火藥爆炸,所有的貨內外都加了墊子。
但對海盜們來說,這畢竟是上好的貨物,一開始人們都抬得格外小心,一般是兩個人抬一套,后來隨著口令的催促,他們也不再輕拿輕放了.他們是要將貨物藏到山上的洞穴里,到時候再拿出來搬到船艙中。這樣出海便能更為穩妥。
這樣,在五天之后,他得到了黃全勝的通知,貨一裝完,“三筒”號將于午夜出海。石金丘考慮了良久,忽然想問他黃崢嶸會不會一起去?得到了答案,他也就等于吃了一顆定心丸,如果這也是出海的砝碼,那他也真的無可救藥了。
黃全勝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頭,說,“她若不去,我也不會找你去。”
說完轉身就出了門,門外本來有倆鐵哥們候著,這時都不見了。
石金丘記得其中一個是拄著拐的鄭清山.
在出海之前,他們也了結了那件事,那曾經害過鄭清山的人都被砍成了重傷,這是他揚帆后一個時辰后聽說的。
鄭清山在船頭一邊拉屎,一邊和船頭上望風的人叨咕,“不要管他們,只管向前看就是。”
黃全勝說的好:“哪里都不能欠,不然會落下虧心病!”
“這樣不太好吧,我們不是還要回來嗎?早就說了,他們不是沒來頭。”
“那又怎么了,一碼是一碼,我們是一定要回來的,回來再跟他們計較。”黃全勝啐了一口,“老子怕過誰?”
“可我怕啊,我是怕你吃虧,你爹他……”
“嗨!,我爹娘那邊兒倒沒什么,我擔心的是一直是海上的事,不知道這么做,是心虛還是虧心!得,別說是你,我也有怕事的時候。”
黃全勝望著無邊的大海,長吁了一口氣。
“老大,你怕什么?”有人問。
“當然是怕碰上官軍的軍艦了!”黃全勝沒好氣的答道,“光咱們船上的那三門炮,能打得過嗎?怕到時候跑都跑不掉!”
“官軍的兵艦,這一會兒不是都去了大沽口了嗎?聽說是俄國老毛子和朝廷鬧起來了,把兵艦全開到日本來了,準備開打呢!咱們這邊兒不會有幾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