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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雷電之擊

  走近了才發現,這林中空地矗著兩頂帳篷,乃是用丈半長的木頭搭成圓錐形的支架外邊再苫上獸皮,錐尖的獸皮掀開了一塊,是用來采光出煙的。帳篷前的空地上有兩個穿著布裙的婦人,年少的那個長的頗為端正,皮膚蜜金頭發黑亮,背上背著個嬰兒。她們看見生人來了只羞澀地笑笑,接過了死麂子就去拾掇備飯。

  遇見獵人時是下午,這會子天已經擦黑了,好在那兩個婦人洗剝起獵物來又快又好,不一會兒香噴噴的烤麂子就好了。獵人把麂子的兩條后腿遞給了他們,說是獵物最好的部分要送給遠方的客人。袁蔚霆盛情難卻,加上也有些餓了,雖然他錦衣玉食慣了,但這會兒在這里啃這么一大塊肉,倒也很有些風味。袁蔚霆叫葉崇芝把隨從帶來的上等谷酒挑一壇子送給他們,俗話說“西北駱駝見柳,山東棒子見酒”,這些獵人非常高興,就著酒興唱起了歌來。晚上他們就睡在獵人的帳篷里,雖然氣味可怖了些,但是也還算舒服。

  次日,他們按著獵人的指點,順著打麂子的那條溪流往下游走。獵人的馬是主要馱畜,不能出賣,所以他們還得去尋找那些農民。

  溪水出了山谷匯入一條小河中,眼前的山嶺消失無蹤,只剩下一馬平川,黃綠色的草一浪浪起伏著延伸到£⊥,..天邊。我們又順著河水走了七天,就看見一座農人村莊出現在眼前。

  河水在這里拐了一個大彎,村莊就坐落在這個彎里。村子不大,只有十幾幢泥墻草頂的房子。房檐都很長大概是為了防雨水。每座房子附近都有用荊條扎起來的畜欄。往往旁邊還有一小塊形狀不規則的田地。好象是種的土豆。

  他們的馬又不肯走了,葉崇芝只好去村莊里叫人幫忙卸貨。不一會兒出來了幾個老頭,幫著他把馱子下了抬進村去。葉崇芝給馬松了籠頭,腿上系上絆子,放它們到附近的草地去溜達。他們進了村子,發現這里顯得空蕩蕩的,只看到老弱婦孺和寥寥幾頭牲畜。看來男人們是出去打獵了,他們的首領也在其中。百無聊賴的葉都任只好去看村里的鐵匠打鐵這兩個鐵匠是唯一的壯年男人。村人的爐子溫度不高。鐵礦不能直接化成鐵水,只能變成疏松多孔的一坨黑糊糊的東西,鐵匠不停的敲打著這坨東西,有一搭沒一搭回著他的問話。從這兩個人嘴里他知道了原來這些農民只是冬天和春天住在這里,順便種點土豆什么的。到了夏天他們就要遷移到山上去住帳篷了。

  傍晚獵人們回來了,喧囂聲老遠就聽的見,但比喧囂傳的更快的是香獐的“異香”。獵人的首領是個年輕的男子,他脖子上掛著狼牙穿的項鏈。葉崇芝向他說明了來意,送上了帶來的禮物。他欣然允諾,同意賣給他們一頭大香獐和它的新鮮香囊。以及他們捕獲的許多獵物。香囊是長在香獐的腹部的一個袋子,干制以后里面的油狀的香會變成深色的小粒。獐香是名貴的香料。如果在室內放一丁點兒,便會使滿屋清香,氣味迥異。這種香不僅芳香宜人,而且香味持久。其實獐香在中土使用,已有悠久歷史。古代文人、詩人、畫家都在上等香料中加少許獐香,制成“香墨”寫字、作畫,芳香清幽,若將字畫封妥,可長期保存,防腐防蛀。

  雖然未能親手獵獲香獐,但打了一頭大野豬,總算是不虛此行,加上買到了一頭大香獐,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是以袁蔚霆便不再前行,休息片刻之后,便帶隊回轉。

  之所以想要打香獐獻給林逸青,并非是吳長慶的主意,而是他袁蔚霆的臨時起意,要為吳長慶巴結林逸青盡一份力。

  袁蔚霆生于顯鳳九年八月二十日。袁蔚霆出生的那天,他的叔祖袁甲三恰好寄書到家,言得雷霆之助,與綹匪作戰得勝。袁蔚霆的父親袁保中大喜過望,因此為這個新生的嬰兒取名為“霆”,并按照家族“保蔚克家、企文紹武”的排行,給嬰兒命名“蔚霆”。袁蔚霆的得名即與戰爭行伍有關,似乎在預示著他的一生將會是戎馬生涯。

  袁蔚霆六歲時養父袁保慶替他找個啟蒙老師袁執中教四書五經。彤郅五年袁保慶在山東做道員,袁蔚霆時年八歲,也隨行。后袁保慶由山東調到江蘇。在南京,袁蔚霆的一位老師曲沼擅長武術,教會了袁蔚霆一些拳法劍術。袁蔚霆自小喜愛兵法,立志學“萬人敵”。嘗自謂“三軍不可奪帥,吾手上如握十萬精兵,自可橫行天下。”他常常不惜重金搜羅購買各種版本的兵書戰策,被人譏笑為“袁書呆”。13歲時袁蔚霆曾制聯“大野龍方蟄,中原鹿正肥。”寥寥十字,比楚霸王的“彼可取而代之”豪氣無二。

  光旭二年秋,袁蔚霆與沈丘于姓女子結婚,時年17歲。翌年初春他又回到北京。其時堂叔袁保恒剛剛調任刑部侍郎,工作繁忙,袁蔚霆一邊讀書,一邊幫他辦事,學得不少官場本領。兩位堂叔夸獎他“辦事機敏”,是“中上美材”。時華北大旱成災,袁保恒奉命到開封幫辦賑務,帶袁蔚霆同行,遇有密要事案,均派他查辦、參佐一切。光旭四年,袁保恒感染時疫去世,袁蔚霆返回項城,移住陳州。光旭五年,其姑丈張向宸辦理河南賑務,委托袁蔚霆分辦陳州捐務,因他集款獨巨,提拔袁蔚霆為“中書科中書”。

  袁蔚霆先后于光旭二年和光旭五年兩次參加科舉考試,都沒能在鄉試中中舉。袁蔚霆家族以“求官建功,拯救天下”為門楣家訓,袁蔚霆作為通過傳統和教育承受了這些感情和觀點的人,自然要效法先輩的榜樣。把心思從科場轉移到“疆場”上。袁蔚霆曾作詩《言志》一首以自勉:“眼前龍虎斗不了。殺氣直上干云霄。我欲向天張巨口。一口吞盡胡天驕。”此詩甚有豪氣,說明他少年時代便有了遠大志向。當然一個人所走的道路,不完全是由家庭和自身決定的,還要接受到社會影響。從社會上看,洋務派“自強”的思潮對袁蔚霆思想意識的形成,有極其深刻的影響。

  袁蔚霆在北京讀書時,李紹泉正在直隸總督任上。他對這位大人的顯赫地位不勝欽羨。在洋務派“練兵求強”思想的影響下,他“好讀兵書”。“留心時事”,常作軍事論說,侈談練兵“安內攘外”。袁保齡對他的議論頗為贊賞,曾情不自禁地表示,袁家“嗣武有人,亦可略慰”。由于這種種原因,袁蔚霆在科場上的希望破滅以后,遂把詩文付之一炬,決心效法李紹泉。他說:“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豈能齷齪久困筆硯間?”當時,李紹泉的幕府中大都是舉人或進士出身。袁蔚霆僅是一個無名的秀才。因此,他沒有直接投奔李紹泉,而于光旭七年5月,帶領“其家舊部數十人”往山東登州,投靠淮軍統領吳長慶。

  吳長慶和袁保慶早年便“訂兄弟之好”。袁保慶在南京時,吳長慶帶兵駐扎浦口,兩人過從甚密。袁保慶死時,吳長慶渡江視斂,“扶棺痛哭”,幫助料理喪事。因此,當袁蔚霆來到登州時,吳長慶不僅非常高興,樂意收留他,而且對他備加照拂,而且隨后又加以提拔重用。

  對于吳長慶的厚待,袁蔚霆自然知恩圖報,這一次林逸青秘密查訪登州防務,吳長慶對林逸青加意巴結,機靈的袁蔚霆懂得其中奧妙,自然要使出手段來助吳長慶成功。

  作為淮軍宿將,吳長慶對林逸青可以說仰慕已久,而林逸青巡視海防,查到登州炮臺,駐防多年對于這里的一切異常熟悉的他自然明白會發生什么事,只是他沒想到,林逸青竟然會體貼炮臺守軍的苦衷,出錢幫他們修復炮臺。

  對于這位慷慨仗義的財神爺的出人意料之舉,他可以說又驚又佩,他知道林逸青已經查明炮臺修不好的原因不在炮臺的守軍官兵,而在刻薄無能的前山東巡撫丁直璜身上,所以才肯自掏腰包助修炮臺。而同樣曾深為丁直璜所苦的吳長慶,自然也有了想要林逸青幫忙“助餉”的心思。

  吳長慶所部慶軍六營原屬淮軍系統,作為李紹泉淮軍的一支勁旅,慶軍被調來山東加強海防,駐扎在了山東要地登州。對于這支屬于北洋海防而不屬于山東本省的軍隊,時任山東巡撫的丁直璜是沒有節制的權力的,是以他對慶軍的到來十分不滿,認為慶軍和北洋水師一樣,是李紹泉在山東安排的釘子,是以對吳長慶所部很是敵視,不但不負擔慶軍的軍餉,對慶軍將士的死活也是完全的不聞不問,令吳長慶惱火不已。

  到現在為止,慶軍的軍餉只能發放六成,這些還是由李紹泉設法在北洋海防經費下支解的,其余的只能靠李紹泉和吳長慶自己豁出臉來四處籌措,為了籌足軍餉,吳長慶可以說傷透了腦筋,有時實在發不出餉來,只能靠老朋友任旅順工程總辦的袁保齡在項下臨時拆借,而林逸青幫助炮臺守軍出錢的事,卻讓吳長慶看到了新的希望。

  在林逸青視察炮臺完畢之后,吳長慶便借口慶軍同屬北洋海防一系,主動邀請林逸青前來慶軍大營視察,林逸青欣然同意,不久便帶著隨行人員到吳長慶處拜訪,吳長慶喜出望外,這幾天他一邊請林逸青巡視各營,檢閱兵馬和武備,給出“指導意見”,一邊殷勤招待,賓主相處甚歡。

  這一次袁蔚霆借輪休之際出來捕獵香獐,就是為了得到這種名貴的香料,作為禮物,助吳長慶討林逸青的歡心。

  袁蔚霆帶隊急行了約一個時辰,回到了登州大營,見到袁蔚霆竟然捕獲了一頭碩大無朋的野豬,還有香獐麂子等其它獵物,官兵們無不歡呼雀躍慶軍缺少軍餉,肉食不足,很多時候沒有錢買。都是自己出去打獵。很少能獵獲到這樣大的野豬的。

  當下軍中皰丁將野豬肢解下鍋。營中大開宴席,將士們少不得大塊朵頤,開懷暢飲,袁蔚霆本來在獵人村中便喝了不少的酒,這時又是一番痛飲,結果很快便醉倒了,盡管如此,辦事精細的他是安排人將取出的獐香用精美的木盒裝好。給吳長慶送去之后,才一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這一睡便直睡到翌日天明,酒還未醒迷迷糊糊的他記起了今天該自己巡營,他忙不迭的起身喊來親隨,手忙腳亂的換了衣服,佩上佩刀和手槍,戴好官帽之后,便出去巡營了。

  由于昨晚的酒喝得實在是多,他的頭一直昏昏沉沉的。走路的步伐也有些不穩,好在巡營沒有什么太多的事。他也就是四處看看,外面的清風吹著,也有助于他醒醒酒。

  雖然林逸青來到慶軍大營已經有幾天了,但吳長慶還沒有給他正式引見,但他知道,這獐香上去之后,正式拜見林逸青的日子就會快了。他可不想讓林逸青看到自己醉醺醺的樣子。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袁蔚霆的命運。

  前方不遠處是操練場,在那里整齊擺放了一尊尊大炮,炮手們正在給大炮做著保養,可能是林逸青會要求炮兵試射的關系,一顆顆炮彈也被搬了出來,作著仔細的檢查。

  這時,從不遠處跑來了幾個小姑娘。

  這些姑娘應該都是隨軍的家屬,這個時候她們應該是到操練場這邊的草地里去摘些鮮花給長官們的屋子里做擺設。她們正在采摘粉紅色的雛菊和紫紅色的紫藤,打算并摘些柑橘花檸檬花摻雜在一起。這些姑娘沒有看到正在巡營的袁蔚霆,她們離那他所在的地方越走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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