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縱霖聲音微顫,道:“陶冷長老,弟子絕沒有故意刁難,實在是……”
陶冷打斷道:“若解釋有用,要元空閣做什么?”
他探手一翻,一枚玉簡掠出,隨之一幕幕畫面從玉簡中浮現而出。
赫然正是林尋林尋進入天寶大殿后,所經歷的一系列事情,連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玉簡是你們元虛閣長老蔣夜的傳人韋方交給我的,現在,你還打算反駁下去?”
陶冷聲音很冷。
朝縱霖臉色慘白,道:“陶冷長老,你剛才也說了,我是被人當槍使,充其量就是馬前卒的角色,真正的罪責,并不在我身上。”
陶冷凝視著朝縱霖,平靜道:“馬前卒也該有馬前卒的覺悟,你若真招出一些人來,說實話,以我的權柄恐怕奈何不了那些人,可你以后還如何在宗門中立足?”
朝縱霖渾身一僵,如墜冰窟,神色慘淡道:“陶冷長老,我認罰。”
陶冷面無表情道:“等著吧,你畢竟是元虛閣傳人,又擁有成為不朽的潛能,比九大峰核心弟子的地位都要略勝一籌,依我看,肯定會有人前來幫你求情。”
在他看來,朝縱霖雖是絕巔帝祖,可在人情世故,爾虞我詐的斗爭中,終究顯得太嫩了。
想一想也是,在暗中指使朝縱霖的,皆是一個個大人物,朝縱霖哪怕是元虛閣弟子又如何?
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也終究是一枚馬前卒罷了。
陶冷都懶得去動刑恐嚇朝縱霖,他好奇的是,誰會來幫朝縱霖。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許久,大殿外響起一道醇厚的嗓音:“陶冷兄可在?”
“進。”
陶冷唇中輕吐一個字,眸子中悄然滑過一抹精芒。
殿門被推開,走進一個身影瘦削、膚色晶瑩白皙如女子般的青年,一身赤袍,眼眸狹長,眼角紋理中烙印著滄桑的痕跡。
元空閣長老之一曹北斗。
“是副閣主符文漓讓曹長老來的?”陶冷微微拱手,面無表情道。
曹北斗,副閣主符文漓的鐵桿麾下。
而符文漓,則來自十大不朽巨頭之一的符家!
曹北斗眸子微微一瞇,笑道:“陶冷執事,我只是隨便來看看,和副閣主又有什么關系?”
陶冷哦了一聲,道:“曹長老打算如何看?”
“這朝縱霖該罰,但不能重罰,畢竟,他乃是元虛閣弟子,更是元虛閣副閣主費鵬親手選錄進元虛閣,這次他做的事情也談不上什么大事,依我看,就罰他三個月月俸便可。”
曹北斗隨口道。
朝縱霖驚喜道:“多謝前輩寬宏大量!”
這一切本就在陶冷意料中,倒也并不奇怪,正準備開口。
大殿外猛地沖進來一道身影,道:“什么叫只罰三個月的月俸,這他媽不就是和稀泥嗎?有我在,決不能就這么算了!”
這人一身麻衣,模樣俊秀,一臉的囂張氣焰。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此地,不懂規矩嗎?”
曹北斗皺眉,臉色微微一沉。
“我就是講規矩,才不能讓你這種人踐踏規矩!”
麻衣少年冷哼,說話時,指著朝縱霖,道,“而對于這種貨色,必須重罰,否則如何讓元教上下所有人信服?”
“放肆!”
曹北斗眸子中冷芒一閃,怒了,這年輕人絕巔帝祖道行,面孔陌生,一看就不是元空閣的人。
可現在卻竟敢闖進來,對他大放厥詞,簡直是猖獗跋扈之極!
旁邊的陶冷神色古怪提醒道:“曹長老,這位是玄飛凌副閣主的玄孫玄九,一個月前,被接引到了咱們宗門,如今在玄副閣主身邊充當一名侍道者。”
玄飛凌的玄孫!
曹北斗臉色微僵,道:“一個走后門進入元教的侍道者罷了,即便是玄副閣主的玄孫,也不能如此沒有規矩。”
玄九翻了個白眼,道:“你這老家伙一口一個規矩,你倒是也講一講規矩?為何要這么容易放了此人?你給我個理由,否則,我就去問問高祖,元教的規矩究竟是怎么定的!”
曹北斗乃是一位很久以前就踏入涅神境圓滿地步的不朽人物,據說在最近這些年,他一直在為突破“超脫境”準備著。
而他本身,則是元空閣長老,大權在握,往日里哪曾被一個絕巔帝祖如此威脅過?
一時間,他一張俊朗的臉頰都陰沉下來,道:“拿著你高祖的身份作威作福,不嫌害臊?”
“我有高祖當靠山,為何要害臊?”玄九回答的理直氣壯。
讓陶冷唇角都一陣抽搐,這小子跋扈的性情,的確太另類了。
這句話,也堵得曹北斗一陣氣悶,冷然道:“你高祖的威望,遲早要被你這個不孝玄孫敗光了!”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玄九漫不經心道。
曹北斗內心都不禁涌起莫大的火氣。
放眼整個元教祖庭,哪個弟子敢像這小子那般囂張和混賬?
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道:“陶冷執事,這件事你看著辦吧!”
撂下一句話,轉身而去。
他擔心再留下來,會忍不住動手收拾玄九。
卻見玄九大咧咧地拍了拍陶冷的肩膀,道:“陶冷執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要有壓力,出什么事,我幫你兜著。”
陶冷雖是執事,可也是資歷極老的涅神境人物,性情冷酷,手腕鐵血,兇名之盛,令人談而色變。
可此時,玄九卻一副要罩著陶冷的姿態,讓陶冷神色愈發怪異,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這世上怎有如此跋扈的小子?
不過,誰讓人家有個好高祖呢?
目睹這一幕幕,不遠處的朝縱霖面如土色,心都沉入谷底。
完了!
玄空山。
狂云居。
這是副閣主玄飛凌的靜修之地。
返回這里后,之前在曹北斗、陶冷面前還不可一世,氣焰跋扈如混世魔王般的玄九,卻縮手縮腳、鬼鬼祟祟的朝自己的住處行去。
后腦勺挨了一巴掌,玄九身影一個趔趄,差點栽一個狗吃屎。
他齜牙咧嘴地忍著痛,道:“高祖,下次出手能不能輕點?”
“囂張的滋味感覺如何?”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在虛空響起。
“爽。”玄九嘿嘿直笑。
“沒出息,若你像林尋那般,可以憑自己本事進入元教,就是讓我叫你一聲高祖都樂意。”
“別,您若真這么叫我,我可會折壽的。”
玄九后腦勺又挨了一巴掌,他哀嘆一聲,道:“高祖,難道我之前做錯了?分明是他們欺負林尋背后無人啊。”
“只要林尋依規行事,在這元教祖庭,就沒人能傷他一根汗毛,反倒是你,從今日起,不得再離開狂云居半步!”
玄九先是一呆,而后哀嚎道:“高祖,你這是打算把我關到什么時候?”
“看心情。”
玄九懵了,看心情?還能這樣玩?
“玄大哥,我家公子怎么樣了?”遠處,走出一道清麗的身影,白衣勝雪,金帶纏腰,如若廣寒仙子臨塵。
正是金天玄月。
“他可比我好多了。”
玄九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要被困此地,就禁不住一陣長嘆。
“那就好。”
金天玄月清麗無匹的玉容上浮現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傻丫頭,你就不打算讓他知道你在這里么?”玄九道。
金天玄月搖頭,神色恬靜:“只要知道公子無恙,我心里就很踏實和滿足,再不敢妄想其他的事情了。”
玄九心中涌起說不出的憐憫和惱火,道:“你放心,早晚我要讓林尋主動求著把你收在身邊!”
金天玄月抿嘴一笑,不甚在意。
這些年里,玄九已不止一次說過類似的話了,她其實真的不在意這些的。
返回第九峰的路上。
林尋一直在琢磨剛才所經歷的一場風波。
可以肯定,這是來自敵人的一次發難。
哪怕這次自己忍住了,可接下來的時間里,似這樣的刁難和挑釁注定還會有,并且會越來越多。
也就是說,對方會利用一切手段去“找茬”,借此來打擊和報復自己。
哪怕就是忍一次,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抓住把柄,徹底將自己打趴下!
所以,林尋沒有忍。
他牢牢記著蕭文元所說的話:
依規行事!
哪怕以后再遇到類似的“找茬”,他同樣不會忍,當然,他不會干出觸犯規矩,授人以柄的蠢事。
林尋心中也清楚,規矩終究是死的,像這一次若不是蔣夜插手,恐怕就是真的前往元空閣,等待自己的,也注定不是公平的對待。
但以他現在的處境和身份,卻不得不去遵循規矩,因為對如今的他而言,規矩就是一個無形的護身符!
“僅僅只是領取月俸而已,就這般刁難于我,這些個仇敵可真夠喪心病狂的……”
返回第九峰,來到自己的洞天福地內,林尋深呼吸一口氣,摒棄雜念。
目前的他,還沒有報復的力量。
當務之急,就是盡快在元教中站穩腳步,一步步實現修為和身份上的蛻變!
就在當天。
元空閣傳出消息,元虛閣弟子朝縱霖利用職務之利,擅自克扣第九峰真傳弟子林尋月俸,被施以嚴懲。
罰朝縱霖三年月俸、杖三十、囚禁思過牢獄一年!
消息傳出,三閣之內、九大峰上下皆為之震動,引起無數嘩然和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