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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宴飲

  這一天中午,所有的領兵校尉都留在八面樓用的午飯。~

  按照時下的說法就是,恒安鎮將李破宴飲恒安鎮眾將于八面樓。

  實際上的情形也差不多,杯籌交錯間,本來眾將還都心事重重,看著將主的臉色,都還有些拘謹。

  沒辦法,一個多時辰,將主就沒好言相對過。

  這樣的情形可并不多見,說起來,眾人對這位年輕的將主的印象是,心胸算不上多寬廣,揪住你的錯處,不管大小沒完沒了的時候還挺多。

  當然,你要說這位將主有多小氣,卻也是無稽之談,到了如今,別說他們這些領兵校尉了,就算是那些個營尉,旅帥什么的,挨板子行軍法的次數其實也是屈指可數。

  怎么說呢,這位將主找茬收拾人和別的將軍不太一樣,也沒什么一定之規。

  有時候是讓你丟點臉面,有時候是讓你辛苦幾場,有的時候則把你吊在那里,上不來也下不去的,軍兵將領那會兒瞅你的眼神準保都是怪怪的,不管怎么說,反正挺難受。

  很多時候,受了委屈的人都會想,這位將主行事偏于陰損,有失主將身份。

  而轉過身來再想想,卻要比當眾打個屁股開花要好的多了。

  而且吧,那些嚴剛可畏的軍中上將動不動就要殺人立威,為表軍法嚴明,親疏都不在乎,有的時候為表明姿態,震懾全軍,還專找親近的人收拾。

  誰都明白。這就是為將之道,對著一群殺才。心腸一定要硬,手段一定要狠。大家伙兒確實也都這么干過。

  但如今這位將主就是不同,回想一下,還從沒斬殺軍中將領士卒,以正軍法過。

  要說這也是帶著仁慈色彩的一種缺陷,都說慈不掌兵嘛。

  而話又說回來了,仁慈這樣的詞句真的能跟這位將主聯系在一起嗎?到了現在,恒安鎮軍殺的人,都快堆成山了。

  殺俘什么的就不說了,放下刀槍的突厥人。可沒少挨了宰,尤其是大業十年那一次草原之行,恒安鎮軍所過之處,不分男女老幼,盡數誅絕,這樣的心腸,你說仁慈?沒喝多吧你?

  反正吧,不管怎么說,這位年紀輕輕的將主。已經用無數敵人的鮮血,鑄就了屬于自己的名聲和威嚴。

  整個恒安鎮軍上下,盡都膺服。

  當他沉下臉來,用很不美妙的口氣說話的時候。那種幾乎凝滯了的氣氛,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宴飲之初,也確實是肅穆的。

  李破端起酒盞。“去歲,突厥大舉來犯。我恒安鎮將士不畏生死,殺敵無算。保一境之平安……營尉,旅帥沈青,旅帥劉春三,旅帥……今日我等能在此飲酒談笑,全賴此等英豪之士,拋頭顱灑熱血,誓死相戰。”

  “來讓我等敬一敬這兩年來死難之將士,祝他們英魂不朽,常駐此間。”

  眾人心中一熱,紛紛肅容舉杯,隨著李破將半杯酒灑向地面,剩余的皆都一飲而盡。

  之后李破再道:“因諸事耽擱,至今還未能給這些死難將士祭奠一下呢,尉遲恭……”

  “末將在。”

  “過后你也去尋王兵曹,讓他給你派些工匠,去城東把之前的墓園好好修修,立一塊碑,以后凡我恒真鎮軍戰死之人,都要葬入其中,過些時候修好了,我恒安鎮上下會為死難將士設祭招魂。”

  “以后新募兵卒,頭一個要做的,就是領著他們去那里拜一拜,之后將以為常例,這些將士,生前皆是響當當的北地男兒,死后嘛,也當為地府鬼雄。”

  “末將遵令。”

  幾句話,讓這些軍中將領盡都心中暖暖,胸中更有萬千豪氣翻騰欲出。

  生當為人杰,死亦為鬼雄,大好男兒,當如是也。

  說這話,李破再次舉起酒盞,“這一杯,敬在做諸位,天下紛亂之際,諸雄爭強,唯我等能抵御外辱,保境安民,這一杯,咱們喝著安心。”

  眾將又是紛紛舉杯,一飲而盡,此時他們胸膛已是火熱的好像要燒起來了一般。

  因為這本就是恒安鎮軍最值得自豪的事情,突厥數十萬大軍南下,唯有他們,敢于挺身而出,與突厥人廝殺于山川曠野之間,并連戰連勝,用無數突厥人的鮮血,鑄就了恒安鎮軍的威名。

  更為可貴的是,他們還借此養活了云內萬千百姓,保境安民一說,他們當之無愧。

  接著,李破又是舉杯,“這一杯嘛,祝的是咱們終于可以過個好年了,他娘的,從大業八年開始,連年征戰,就沒怎么消停過,如今這天下也亂的差不多了,皇帝也終于去了江都。”

  “之后咱們恒安鎮軍,誰也不去指望,指望的上的,只有咱們胯下的戰馬,手中的刀槍了,所謂封侯但在馬上取,說的可不正是咱們?”

  “有心隨我一道,搏個王侯將相的,就滿飲此杯,若是不敢的,也就算了。”

  說罷目視眾人,笑的恣意而又猖狂。

  一道道或深沉,或冷酷,或犀利的眸光,齊齊亮了起來。

  這差不多就是相當于造反宣言了,你問這些兵將們敢不敢相隨,其實那根本不用問,很多人等這一番話,都等了好長的時間了。

  驕兵悍將,一旦沒了朝廷壓制,他們的想法,都會大膽的令人毛骨悚然,而且,他們還是大隋最為精銳的邊軍。

  戰力強悍,忠誠度卻低的令人發指,這就是邊軍的特征,也是自古以來各個王朝都十分頭疼的關節所在,只要有人領頭,他們什么都干的出來。

  天下間鬧的沸沸揚揚的義軍們,跟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比起來,那就根本算不得是一個層次。

  大堂中只是靜了靜,就好像被點燃了一般,李五首先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躬身將酒杯舉過頭頂,“李武愿隨將主鞍前馬后,雖死無憾。”

  另外一邊的步群,心里那個惱啊,這樣一個時候,他怎么就慢了呢?

  他幾乎是跳起來的,酒灑了一多半兒在身上,酒杯卻還是被他一下舉過頭頂,“步群愿隨將主鞍前馬后,雖死無憾。”

  聲音陸續響起,最后匯聚成一個,“我等愿隨將主鞍前馬后,雖死無憾。”

  李破高高舉起酒杯,他的聲音不高,卻回蕩在眾人的耳邊,“好,眾志成城,何愁大事不成?來,飲勝……”

  此時,坐在后堂中的李碧,正在豎著耳朵傾聽,至此,也終于露出了笑容。

  心里也在贊著,自家夫君別看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但大事上做起來,卻總能干凈利落。

  說的那些話,也仿如重錘,一下下都能敲在人的心坎上,連她在這里聽著,都覺著熱血沸騰,恨不能拔劍而起,斬個人來平平心氣兒呢。

  唯一讓她有點擔憂的是,她的親族還在長安,若是他們在這里做出事來,可就要陷父親于險地了。

  當然,現在到也不用太過擔心什么,只要謀劃的好,叛軍這樣的字眼兒,還扣不到恒安鎮軍的頭上。

  如今的天下,可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和心腹密謀,想要做出一番事業呢。

  她和丈夫遠在云內,那些大人物的目光,還看不到這么遠。

  正想著,門口人影一閃,李春已經鉆了進來,嘻嘻一笑道:“嫂嫂又在偷聽,大哥知道了,可要不高興呢。”

  李碧是滿頭的黑線。

  接著,門口腳步聲響,紅眼珠兒探了探頭,也踏著那根本不像女人的沉重步子走了進來。

  李碧撇了撇嘴角,她也覺著,家里有些太過陰盛陽衰了,一男一女,陰陽相合,那該多好……

  這次宴飲,持續的時間可不短。

  軍將們在一起喝酒,消停不了,從開始時的壓抑,到后來的慷慨激昂,再然后,就比較正常了。

  你敬我,我敬你的,開始時還裝模作樣呢,等酒過三巡,這些家伙就一個個原形畢露了起來。

  還好,李破一直在呢,不然的話,這些喝多了的家伙,不定就能在酒樓里,擼胳膊挽袖子,用拳頭較量一下誰才是英雄好漢。

  一直到日落西山,一個個喝的滿臉通紅的領兵校尉,才陸續出了八面樓,各自回窩去了。

  李破回到后面,喝著李春端上來的熱茶。

  他到是沒喝多少,只是身子有些疲乏而已,要知道,從云中草原回來,就諸事纏身,沒個清凈時候,讓他多少有點疲憊。

  而安撫住了軍將們,還不能算完,之后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呢。

  李破心里微微嘆了口氣,這又是個忙碌的冬天啊,只是不用挨凍了。

  看著妻子晶亮的眼睛,無奈的放下茶碗嘟囔,“不用瞅了,你肯定在后面聽了,怎么?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李碧莞爾一笑,“夫君大才,能有什么錯處?我只是覺得,夫君讀書習字,長進的太快了些,封侯但在馬上取,說的可真好。”

  李破喝的有點多,被妻子一夸,略微得意的隨口便道:“憑君莫話封侯事……功名但在馬上取。”

  七拼八湊的,還挺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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