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一章,偶爾會延后,因為頭一天晚上可能碼不出來,大家要是九點沒見更新,就耐心的等晚上再看吧。)
門閥是什么,李破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幾個老軍在草原上就給他描述過,但他們不是門閥子弟,一生中恐怕也沒見過幾個真正的世家子。
所以他們的描述是仰望性質的。
門閥高高在上,描述中也透著為之門守便三生有幸的味道。
后來他碰到了元朗,元老頭,他們算是門閥世家的外圍人物兒,和平常人不太一樣,卻也差不太多。
盛氣凌人有之,雞毛蒜皮亦有之,多杰出談不上,卻絕非庸庸碌碌,蠅營狗茍的無用之人。
再到后來,見到了李碧。
對門閥世家的初步印象,也就建立了起來。
首先,門閥子弟不是窩囊廢,他們應該都或多或少的有著才干,他們的禮儀保證了他們身上總帶著一種獨特的氣質。
后來的那些所謂的紳士跟他們比起來,要多做作有多做作,她一舉一動中,都帶著中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內在的東西,優雅,從容,卻有著威嚴,可親處讓你如沐春風,可畏處讓你如受雷霆。
而從李碧身上,也可以隱約看出,門閥子弟必然有著冷漠無情之處,高高在上,視他人于無物,簡直就是門閥子弟的基本特征。
之后的李靖,李定方,李世民,李秀寧,竇誕,楊氏兄弟,蘇亶等,各式各樣,不一而足。
這個時候,李破也就真正的感覺到了門閥之所以為門閥。不在那些表面的東西,而在于他的脈絡根系,在于他們的名望,在于他們的影響力。
當他們說出一個個籍貫。姓氏的時候,他們代表著的絕對不是他們自身,他們代表著的是一個個存世多年,屢出高官的顯赫家族。
是的,門閥就是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你可以不喜歡它,卻不能不正視它。
即便是這樣天下大亂的時節,門閥大族的子弟們,依舊行走在各處,運用著他們的威望和權勢,在不斷的影響著歷史的進程。
云內這樣的地方都有門閥子弟出現,可想而知,像晉陽之類的大城當中,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了。
這根本不是合則來不合則去的事情,而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問題。
要問什么才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破現在差不多也能說個八九不離十了,得門閥者,得天下,至于人心向背,武力如何等等,也許……都要放在后面。
像借兵給楊義臣剿匪之事,其實就能看的出來。
楊氏并不算是大閥,可一來一回,卻讓云內獲利頗多,李破要是出身再好一些。不定現在就能憑著手里的兵馬,跟盤踞晉陽的李氏掰掰手腕了呢。
實際上,在大業十三年初,李破的一些想法。并沒有太過顯現出來,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可就有些不同了。
這個時候的李破還沒怎么意識到,這種轉變在不久的將來會產生怎樣的影響,他同樣也沒有意識到。
大業十二年間,天下紛紛擾擾的戰亂跟大業十三年有著怎樣的不同。
之前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為大業十三年做著鋪墊和準備。
年關的氣息過去的很快,云內這里天氣依舊寒冷,李破還在有條不紊的給恒安鎮軍設下條條框框,并不停的演練兵卒。
他也在為這一年的戰爭做著充分的準備。
這一年恒安鎮軍必定會迎來一場或幾場戰事,這不以他的個人意志為轉移,因為不論糧草,還是軍械,都需要恒安鎮軍用戰爭的行為去獲取。
一月中,兩封書信一前一后幾乎同時來到了李破手中。
兩封書信都來自千里之外的長安,讓頭一次得到這種待遇的李破,感覺有些奇特。
一封信到的早些,送信來的人為首一個叫辛九,凍的可不輕,幾個人身上都是傷痕處處,不用問了,肯定是遇到了攔路的盜匪,死了幾個李破也沒問,問了也不能讓人活過來。
書信是李秀寧寫來的。
看了看封皮和油封,李破有點心虛,仔細的想了想,才覺得自己沒那么大的魅力,能讓李淵的女兒在這樣一個時節,寫一封情書過來。
于是問題又來了,那信中會寫什么呢?讓人專程送來云內?
朋友之間的問候?算了吧,那好像比情書還不靠譜……是為她父親鋪路,想讓他歸附于李淵?
這到有可能……
然后李破自己就笑了,信就在他手里,還猜個什么勁兒呢?
拆信觀瞧,這幾年有空就讀書習字的效果也出來了,起碼讀起信箋來,很通順,也沒什么字不認得了。
信中先是道了別后想念之情,嗯,不涉私情那種,李破看著微微有些自得,咱這交游也可以稱道一下了,千里之外的長安,都有了友人呢。
然后……李破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撲面而來的怨氣,讓他連連皺眉。
先就怨他在人家婚禮之上,沒送來賀禮,這個李破是真沒想到,再有,就算想到了,他也不會讓人專程跑一趟,為了些死物把人命丟在路途之上。
再有,就是怨他不曾寫信。
嗯這些都是小事,可以看做是小女兒家在撒嬌,不用太過理會。
之后才是大事件。
他的那位岳丈大人在長安又捅婁子了,竟然在私下里罵李淵,還傳到外面去了。
李秀寧也沒說旁的什么,只是問他知不知曉此事,若是知曉,朋友也就沒得做了,這是要置李氏于死地,還談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好像是知道李破離著遠,就算知道,也摻和不進長安的爭斗當中去,所以,李秀寧將前前后后說的很清楚,也越發顯出了此事的嚴重性。
李破放下書信擰眉沉思,長安那座城池是什么一副樣子,李破想象過很多次,也沒有準確的印象。
他只知道,他座大城,一定很雄偉。
而他還沒有親眼看到那座千古雄城,就已經先體會到了城中兇險的爭斗,像李氏那樣的一個家族,竟然會有傾覆之憂?
這是自己帶來的影響呢,還是本就是應該發生的事情?甚或是那個李家的丫頭嚇壞了,在夸大其詞?
這封書信的目的又在何處?
這封信該怎么回?
李靖……他這個老丈人……看著挺穩重一個人啊,怎么就辦了這樣一件糊涂事兒呢?聯想到他在晉陽做的事情,李破扶著額頭,這明顯就是自己作死的節奏嘛。
這信看來也不用回了,李氏的人真要死在長安城,他那位老丈人絕對好不了。
就算衛玄衛文升不收拾他,李淵進了長安城也得先砍了他的腦袋再說。
就在李破想著應該怎么辦的時候,李碧找了過來。
成了,老丈人的書信到了。
信是兩封,一封其實是給李碧的私信,一封才是給夫妻二人一起看的。
顯然,李靖對這個學生兼女婿不怎么放心,想讓女兒吹吹枕邊風。
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李靖也算是把保存的還算不錯的一張面皮給扔地上了。
李碧沒瞞著丈夫,把兩封信都給李破看了。
是的,李靖是求援來的,長安已非善地,想讓女婿派人皆一家老小出來。
這下李破對長安城中的兇險就有了比較直觀的認識。
老丈人被人給坑了,坑他的還是他的兄長,李靖上輩子肯定欠人家不少,不然的話,這二十多年的倒霉歷程,也就沒法解釋了。
而刑部尚書衛玄衛文升的陰影,都兩個人的來信當中,都能清晰的看的出來,李靖還提到了一個人,陰世師。
這是個比衛玄還要可怕的家伙,楊玄感一事中,這是個比較有名的劊子手,是隋帝楊廣的心腹臣子,除了皇帝誰也不認。
衛玄可能會手下留情,但陰世師這人不會。
李碧看著丈夫的臉色,眨巴著眼睛,卻擠不出眼淚來,只是看著有點可憐。
李破看完了書信,沉吟良久,抬眼看了下妻子,突然呵呵一笑,順手揉了揉妻子的腦袋。
“愣著干什么,趕緊派人去叫李五來,這事可耽擱不得,你也不用著急,還應該來得及,人家李淵正在太原留守的位子上坐著呢。”
“就算想給他加個罪名,也有許多的顧忌,唉,這些人腦袋也不知怎么長的,這么亂了都,還想要逼反一個封疆之臣怎的,這是都不想活了吧?”
李碧噌一下站起身,走了兩步,卻又轉了回來,重又坐下,“要不……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我怕……”
李破搖頭道:“那還不如我去呢……”
李碧立即道:“那可不成,一軍主將怎可輕易涉險,而且此去路途遙遙,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我……我……可放心不下。”
李破失笑,“這不就完了,我去你不放心,你去了我就放心怎的?要不怎么結個伴,就當回鄉探親了,再去扶風轉轉?”
李碧立馬明白了過來,狠狠錘了丈夫一下,哭笑不得的道:“都什么時節了,你還來說笑,要是……”
說到這里,神色漸轉黯淡。
李破握了握她的小手,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李五回去,和你我回去其實差不多,而且,我自有計較,總歸能保得一家平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