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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將戰

  誰也不知道,在這大業十四年最后一天的夜晚當中,作為并代兩州之主的李破,算是徹底甩開了那些若有若無的顧忌,彎弓搭箭準備和天下群雄實打實的較量一番了。

  都說時勢造英雄,也有人說是英雄造時勢。

  不管怎么個說法,時至今日,與人爭雄之勢已成,說是爭天下對于李破而言,還有些言之過早,可晉地卻就擺在他的面前。

  而且,晉地大部分還是李唐的地盤,即便李破不信神鬼,此時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實際上,若非他起于代州,西有黃河,東有太行,晉地南邊又頗為富庶,按照他那“超卓”的預見性,說不定早就干脆的改旗易幟,投了將要崛起的李唐了。

  照此而言,也確實有那么一點天意弄人的意思。

  想象中恢弘壯闊的大唐漸去漸遠,他那并不怎么值得稱道的雄心,終于沖破了已是支離破碎的牢籠,在他的胸膛和腦海間肆虐開來。

  年關一過,老天立馬變了臉,雪也停了,風也住了,晴空萬里,太陽也悠閑的爬上了天空。

  天氣不錯,年關時靜悄悄的晉陽城,在大年初一漸漸熱鬧了起來。

  人們懷著點欣喜,鉆出屋子,瞅著滿目的潔白,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

  掃雪的,走親串友的,一些文人也開始不安分了起來,大冷天兒的就結伴出城,找個幽靜處,賞雪去了。

  城外的幾個軍營,卻正好相反,年關之前軍卒出出入入,很是熱鬧了一陣兒,可年關一過,就悄然戒備了起來。

  因為春天就要到了,衛府已經發下軍令,軍卒加緊操練,各處軍營不但要做好晉陽的防御,也要準備迎接各部匯聚而來的大軍入駐。

  而晉陽庫中的糧草,也要軍人們陪同晉陽官吏進行查驗,一些倉房也要清理出來,各處大軍一到,糧草也會伴隨而來。

  這次糧草轉運,還是總管府司馬王慶在率人主理,只不過搭建而成的兩個衛府也插手了進來,卻比之前北上草原要有條理的多。

  糧草會從樓煩和雁門調撥,馬邑,云內的牛羊則會進入樓煩和雁門,補足他們的損耗。

  隨即李破便傳令雁門太守宇文歆,云內縣尉段房率五百兵,由劉景陪同,挑選突厥戰俘之中的阿史那氏埃利佛的親族,一同北上突厥,去參加將要舉行的突厥盟會。

  所謂的大禮,李破思來想去也就是這些了,他這里可沒什么蕭皇后,區區金銀之類的東西,想來人家也看不上眼。

  不如就此將歷次戰事當中俘獲的阿史那氏子孫送回去,其中所要表達的善意也應該足夠了。

  可有人又來給李破添堵。

  伽藍公主,阿史那天香嘰嘰歪歪的竟然不想回去了。

  李碧問了問,才來告訴李破,阿史那牡丹來時可能是為了安撫抓狂的公主,告訴她回去王庭之后,可汗已經為她選好了丈夫,要把她嫁給頡利汗阿史那求羅。

  阿史那天香聽了,沒感到任何的心安,反而對母親生出了更大的怨氣。

  阿史那求羅,始畢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的兒子,按照輩分說,那應該是阿史那天香的侄兒,當然,這并不是重點,阿史那氏內部的聯姻,從來不會顧及這些倫理上的東西。

  重點在于,阿史那天香知道,阿史那求羅一直想要迎娶的人,是阿史那咄苾的女兒,阿史那安藍,突厥人中另外一朵分外嬌艷的鮮花。

  她若去到阿史那求羅的帳篷之中會遭遇什么呢?這讓她想起了阿史那咄苾,這次她不敬慕什么英雄了,她只覺得從頭涼到腳。

  當然,留在隋地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好處可能只有這里的吃喝很不錯吧?

  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在這里起碼沒人逼著她嫁人……

  實際上,少女的想法頗為簡單,只想在這里再呆上一段日子,等阿母改了主意再回去。

  還是那句老話,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啊。

  李碧聽了這些已是大怒,在她眼中,自己的丈夫頂天立地,自然是世上沒人能比得了的好男兒。

  你出爾反爾至此,就算是突厥可汗,大隋長公主也是不成。

  而且吧,她還有個比較奇怪的邏輯,進了總管府的女人,她是都不太喜歡,吃醋吃的也很厲害,可旁人再要覬覦其人,她立馬就變成了護食狂人。

  對待王綺如此,對待阿史那天香其實也差不多。

  我家夫君不想娶,那是咱們自家的事情,你若嫁給了旁人,那置我家于何地?

  很不講理的一個邏輯。

  當然也就是在這個年月,講理的人都縮起了腦袋,只剩不講理的人在外面晃悠了。

  于是,她一邊跟李破商量著,說那位伽藍公主其意甚堅,總不能綁了她送去王庭,那成什么了?不如先留在府中,也能讓那位可汗稍有顧忌不是?

  李破覺得妻子所言有些道理,便交于妻子去處置了。

  實際上,按照李破的想法,留下個人質也不錯,如果必要的話,求娶突厥公主的事情做也就做了。

  在這個上面,他和這年頭許多男人差不多,既不會被什么人迷的神魂顛倒,也不會猶猶豫豫的瞻前顧后。

  利弊都在他心里裝著,和許多大事一樣,不用旁人去推動或者勸阻。

  可李碧和別人不一樣,她的權力同樣超過了許許多多的閨閣女子,在大事上從來不含糊,跟著李破一路走來,在并代兩州的官吏和將領心目中,地位非同凡響。

  一句話,人家是有著自己的聲望的。

  于是,人家先穩住了丈夫,回頭就給宇文歆去了一封密信,讓他出使突厥之時,跟突厥可汗好好談談兩家聯姻的事情。

  好吧,李破是真沒想到妻子會在背后踹他一腳。

  而讓李碧唯一有所顧慮的是,阿史那天香身份太過尊貴,談及聯姻會不會讓人窺伺了她主婦之位呢?

  所以,給宇文歆的書信寫的篇幅有點長,用詞比較委婉,身在雁門的宇文歆本就有些頭大,在這樣一個時候離開雁門出使突厥,是受重用呢,還是受到了懲罰?

  等接到李碧的書信,他算是有點坐蠟了。

  顯然,這次出使摻和進了李氏家事,唯一讓他有點奇怪的是,兩封書信好像有點顛倒了嘛,男人不為女色所迷,女人卻在上趕著給自家男人找婆娘,這是什么意思?

  當然了,宇文歆也非常人,這是個慣會從危機中尋找機會的家伙,雖然腦子里滿是漿糊,可不久之后,他就斗志昂揚的帶人北上和段房去匯合了。

  這個時候他所思所想和之前完全不同,再難辦的事情,他宇文歆能夠妥妥當當的辦下來,方顯男兒本色。

  而突厥盟會啊,有生之年能夠見識一次,周游于無數突厥權貴之間,大丈夫能碰到這樣一次難得的機會,此生無憾矣。

  聽著像自我安慰,可和滿心憂郁的獨孤懷恩比起來,顯然宇文歆勝出不止一籌。

  插曲過后,李破就將此事拋在了一邊,因為怎么想,突厥人都不會在這一年當中給他背后插上一刀了。

  等到蒼水河邊的城池建好,和云內,馬邑郡城,成犄角之勢,突厥人再想從代州南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本來,他還想將云內單拎出來和靈丘一道,單劃一郡,除了守衛飛狐道口之外,也能防御突厥。

  后來因為要在蒼水河邊筑城,也就作罷了。

  戰爭的氣氛漸漸濃重了起來,這一次不再會有什么計謀,近在咫尺的唐軍估計也在謀劃重奪晉陽堅城。

  但他們卻不會輕舉妄動。

  實際上晉陽主動出兵南下,是唐軍愿意看到的事情,因為面對晉陽堅城,他們根本無計可施。

  像晉陽這樣的大城的易手,一般來說,都是各方面的原因所最終導致的結果,領兵強攻是最愚蠢的法子。

  哨探唐軍動靜,是戰爭開始的第一步兒,天氣還太冷,沒必要讓士卒受苦,同樣也沒必要讓唐軍這個時候就警覺起來。

  實際上雙方都明白,這一年的戰事將不可避免,什么時候開始,主動權卻牢牢的握在李破手中。

  戰爭的腳步漸漸清晰可聞,總管府和衛府的軍令都在草擬。

  李破隨即令身在雁門的練兵大使薛萬均來晉陽,接替李碧任總管府司馬,掌軍法,募兵,練兵諸事。

  接著又傳令給馬邑郡尉陳圓,讓其召集馬邑各部馬步軍旅,等天氣稍暖,立即啟程南下。

  而雁門郡尉劉敬升,樓煩郡尉王智辯也都收到了同樣的命令。

  這不是李破頭一次率軍主動出擊,可毫無疑問的,這次出兵意義重大,馬步軍也將協同作戰,動員規模上,也非是之前任何一次戰爭可比。

  并代兩州的軍隊到底碰到了怎樣一個程度,到了大軍云集的時候,也就能清楚的看到了。

  而并代兩州平定以來,府兵制還在緩慢展開,還談不上什么軍事動員,這次戰事只能說是抽調了并代兩州大部分的常備兵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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