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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艱難

  “報,李破親自率兵七萬余眾圍蒲坂……”

  李世民得到唐儉部傳來的戰報之后凝神不語,李破親率大軍入蒲州,其部將李年,陳圓等率兵駐于黃河北岸,那并代騎軍主力呢,是不是在對面的龍門?

  李世民揉了揉額頭,覺著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

  冬天里一場大病,雖說只是染了風寒,在諸人細心照料之下好的很快,可別說大夫們,就算他自己也明白,病情乃積勞所致,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日才能完全痊愈。

  可軍情如火,作為陜東道總管,多少大事待決,根本不容他安心靜養,所以一直到今日,病情也未真的痊愈,時不時就會感到些不適。

  也就是他年輕,再加自小筋骨強健,還能扛得住,不然的話,說不定冬天里就得被送回長安去了。

  和李破那邊兒其實差不多,冬天里一直到現在,軍議是一場連著一場,從西北,蜀中又抽調了一些人馬。

  本來呢,潼關離著很近,又是大軍云集,從那里調兵最是輕易。

  可太子李建成有話說,一旦潼關空虛,王世充必然伺機而動,到時也就成了李王合力攻唐之勢。

  說的有道理嗎?自然是有道理的……

  可在李世民看來,潼關方寸之地,卻駐有十數萬兵馬,當初那是為了攻取洛陽所備,而非是守潼關要害。

  而今日情勢已然大異于當初,無晉地在手的唐軍,哪里還敢輕出潼關半步?

  換句話說,攻打王世充和守住潼關是兩碼事兒,若只守城的話,哪用得上那許多人馬?正應分兵,全力助他擊敗李破,先收回晉地再言其他。

  可話雖如此,事實上卻是李唐的軍旅大致已經分為了三個部分。

  太子秦王各自擁兵一方,之外就是蜀中的李孝恭部,如果還要加上一方的話,那就是駐守京師長安的各大衛府近衛以及東宮從眾,皇家驍果等。

  而相比外間軍伍,京師駐軍是最少的,也是最弱的,由此可以看的出來,如今李唐的戰場同樣分為了三部分。

  潼關一線,備兵河南,黃河西岸一線,為防李破入寇,蜀中一部分,正在和蕭銑糾纏。

  西北陳有重兵,卻無戰事,那里呢,現如今雖有齊王李元吉,兵部尚書屈突通坐鎮,可誰都明白,西北兵馬才是秦王嫡系。

  可李世民一旦離開西北,想要從西北抽調人馬,卻也不那么便宜了,太子一系多方阻撓,皇帝李淵也不愿讓次子擁兵太過。

  而李孝恭那邊一向與秦王府親近,可蜀中戰況之糟糕,讓其也不愿分兵于人。

  李世民從大局眼光來看,其實也不愿從蜀中調兵,因為杜如晦,房玄齡等都曾說過,如今天下有皇者之像者唯有二人,一個自然是長安李氏,另外一個非蕭銑莫屬。

  因為江南蕭氏乃南梁皇室后裔,家世尊貴無比,猶勝李氏一籌,換句話說,人家蕭氏登上皇位是有著天然的正義性的。

  而蕭銑向有賢名,野心也是不小,想要從荊州入蜀,奪取蜀漢故地,這樣的人才是李氏應該大加防范之輩。

  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的話李世民深以為然,如今天下英雄輩出,唯蕭氏可與關西李氏稍列,其余不足與論。

  如果應景的話,李世民其實很想也跟蕭銑來個青梅煮酒,論一論天下英雄呢。

  當然,此時非是三國爭雄,李世民將要面對的大敵是崛起于晉地的李破,而李破也非劉武周,他再也無法按照歷史既定的軌跡,摧枯拉朽般重奪晉地。

  就像現在,李世民最為頭疼的其實不是兵力不足,而是后方掣肘之外,對岸龍門一帶的軍情根本無法探知。

  是的,他遇到了當日李神通一樣的麻煩,在并代騎兵的屏蔽之下,唐軍斥候無法過河,幾乎整個黃河東岸都是并代騎兵的身影。

  他們往來馳騁,肆意張揚著他們的好戰和邊地士卒的武勇,將一切的窺探都擋在了黃河沿岸,順便也讓李世民無法得知對方的作戰意圖。

  當然,晉地人馬再多,分為三部也是極限。

  黃河北岸有李年和陳圓,李破親率大軍攻蒲坂,那么龍門如果駐有大兵的話,定是并代騎兵主力無疑。

  如今黃河還未解凍,李世民想象了一下馬踏冰河的景象,身上不由哆嗦了一下。

  倒不是嚇的,而是又想起了去歲冬天里的那場風雪,那是他這輩子經歷過的最寒冷的幾個冬日,還是能凍的人魂飛魄散的那種。

  “傳令諸將前來議事……”

  又一次的軍議,段志玄,劉世讓等都說了不少,卻還是莫衷一是,也沒有誕生出讓人眼睛一亮的奇謀妙計。

  沒辦法,他們雖也久經戰陣,卻差不多都是從西北戰事當中磨練出來的將領。

  西北薛舉軍雜七雜八,雖說與隋末大多數義軍仿若流寇不同,可也相差不遠,所以,兵力頗為不足,薛舉軍又有突厥之助的情形之下,從李世民往下的軍中將領于是也便充斥著積小勝為大勝的作戰思想。

  而李破軍則不同,軍中將領士卒多出府兵人家,儼然正軍模樣,和這樣的軍旅作戰,什么誘敵深入,什么反間計之類的計謀就不太好用了。

  比如說,兩軍對陣薛舉軍的兵馬勇猛的會沖上來,膽怯的會躲在后面,有著太多的農民軍的特征,可謂漏洞處處,打上一仗即便不勝,也能占到很多的便宜。

  而李破軍則大不相同,給李世民等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冬天一戰,即便找到戰機,也很難像薛舉軍那樣,有以小勝轉為大勝的機會。

  如果李破全軍都是那副模樣……好吧,那是李世民認為最壞的一種情形。

  其實,這也是他想持續與李破軍交戰的一個原因所在,他想看一看,如今的晉地叛軍是否都如龍門守軍般能戰。

  當然了,那是最糟糕的一種猜測,意味著什么李世民很清楚,如果真是那般模樣,以如今唐軍兵力,根本不可能渡河與李破爭鋒。

  換句話說,戰事將轉為長時間的對峙,于李唐而言,情形很糟糕,而于李世民本身而言,就更糟糕了。

  他也許會被拖在黃河岸邊,不能分身他顧……

  而李破軍與薛舉軍最大的不同則是薛舉軍一敗就難以收拾,因為他們的根基不穩,反觀李定安……據聞在晉陽經營的很不錯,治政安穩,眾人歸心。

  所以就算大勝一場,如讓李定安退回晉陽,一樣會讓戰事綿延下去。

  這些軍事上,政治上的考量,讓李世民頭大如斗,同時也讓這次軍議的時間顯得分外漫長。

  和李破的預想其實差不多,因為戰略上稍失先手,他便給了唐軍一個分外艱難的選擇,是冒險的分兵駐守渡口,以待來敵,還是穩妥只守一處,甚或是運用最保守的戰術,鑿穿黃河冰面,燒毀蒲津橋,讓李破軍根本無法渡河。

  而最后一種顯然不符合李世民等人當初的定議,那就是利用黃河天險消耗李破兵力,勝上一場,也許就能轉守為攻……

  這同樣是與薛舉軍作戰時,李世民所運用的戰術。

  所以,軍議最終的結果也就可以預料了,分守兩處,伺機而動,一個看上去不好不壞,卻也充滿了無奈的選擇。

  軍議過后,眾將散去,李世民立即命人請來了兩位從長安招來的名醫,他的頭痛的越來越厲害了。

  兩位名醫也很無奈,小病轉為大病的事兒他們見多了,眼前這位就算尊貴無比,卻也逃不開生老病死,若不能安心靜養,說不定小小的風寒就能轉為痼疾。

  于是,兩位斟酌著給秦王殿下開了些溫養的藥湯,熬制之后給李世民灌了下去,苦的李世民眉頭都連在了一起。

  可還沒等他將胃里的翻騰壓下去,便有人來報,在黃河邊兒上捉住了一個和尚,更為古怪的是,和尚是上儀同宇文士及親自押送過來的。

  宇文士及是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之弟,尚隋南陽公主,典型的關西門閥子,還是外戚的那種,照這個看來,投唐之后肯定是有死無生了。

  可關西門閥聯絡有親,這不是一句玩笑,人家的妹妹嫁了李淵,是李淵的昭儀,不但如此,人家跟李淵交情還很不錯。

  投唐之初,眾人皆曰該殺,李淵卻卻道,其人與吾談論天下之事的時間可比爾等早了許多呢。

  于是,按照當世道德品質而言,本是罪大惡極的宇文子,轉身就成了李唐的上儀同,風光稍遜當年,卻也是李氏心腹無疑。

  如今呢,更是隨軍而來,以秦王府司馬,兼任陜東道行軍司馬,儼然秦王心腹一名。

  他本在唐儉麾下,從永豐倉轉運糧草,再加掌管軍紀諸事,如今大戰在即,卻押著一個和尚來了李世民這里……這讓李世民當即就有了幾分不詳的預感,顯然是有大事發生了。

  當見到面沉如水的宇文士及,李世民心里當時就大跳了幾下,立即斥退閑雜人等,宇文士及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一言不發的呈于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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