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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序幕

  市井之徒,能走到沈青奴這一步,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他知道之前和牛進達等人并無干系,如今又拿住了人家把柄再來說事,肯定不招人待見,兜圈子的話,不定對面這位暴躁的家伙就能蹦起來給他一刀。

  所以開門見山,直入主題……咱也不想在這里待了,你若有門路,咱們一道來做過一場,如果不成,一切休提,如果成了,咱以后便以你馬首是瞻。

  至于這人為何也來興風作浪,那可不是湊熱鬧,也不是瞅著牛進達有多順眼,或者李破的名聲讓他折服。

  其實和牛進達差不多,大廈將傾之下,聰明人只要有機會的就都打起了小算盤,人心這東西,易散難收。

  王世充的臣下們來歷復雜,這個領頭人本就不好當,而王世充的才干家世都不如人意,放在承平時節,給他個一郡之首的職位,怕是也難以勝任,何況是皇帝這樣的位置了。

  所以說,會走到今日眾人皆存叛心的一步,才是常理,若是眾志成城,顯出席卷天下之勢來,才叫個奇怪呢。

  雖說牛進達不怎瞧得上沈青奴這樣的洛陽無賴兒,可沈青奴這人信譽方面還是有保障的,在這個時候,名聲就發揮起了作用。

  比如說王世充,已經沒有信譽可言,維持其權柄的只在于皇帝的身份以及殘酷的手段而已,所以王世充的話,牛進達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而身份相差巨大的沈青奴所言,牛進達卻愿意在心里掂量一下,當然,關乎自己和那么多部下的身家性命,牛進達自然不會將賭注壓在一個沒什么交情的家伙身上。

  沈青奴離開之后,牛進達立即命人加緊修建營寨,并隨即進入了緊張的戒備狀態,同時還派人不斷的去跟王仁則討要糧草軍械等物。

  自己則在軍營中轉起了圈子,名為巡營,其實是在躲著王仁則的軍令,這個時候,不管王仁則的人找不找得到他,他都不會去中軍跟王仁則見面了。

  到了晚間,沈青奴的人不斷的將消息傳到了牛進達這里,論起消息靈通來,善能挖門盜洞的乞兒軍比牛進達這邊可就強的多了。

  王仁則心腹部將劉安世守住了風陵渡口,不準其他人再靠近那里,看上去是一個不對就要拆毀浮橋的樣子。

  天黑之后,還派了一些斥候出去,泅過黃河探查對岸動靜,同時還要將軍械歸類,送去大軍當中。

  這時王世充的軍令也到了岸邊,令王仁則守住風陵渡口,無令不得擅動。

  嗯,王仁則做的事情很多,非常的忙碌,同時也和其他河南將領一樣,死死抓緊糧草,以對其他人形成壓制。

  事情就是這般無趣,大軍上下早已人心浮動,而一些人卻還做著諸般努力,想要一戰功成,用一場勝利來壓下一切的雜音和麻煩。

  飲鴆止渴,卻不得不飲……

  作為王氏中人的王仁則尤其如此,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同樣會被利益所套牢。

  換句話說,危機就擺在眼前,王仁則不會沒有察覺,只是對于他來說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一路前行。

  只可惜,王氏中人的才具,還不如李淵的親族們呢,王仁則緊張的注視著對岸,也隨時關注著潼關方向戰事,對麾下將領們也有所警惕。

  可事情繁多,分心旁顧之下,警惕心明顯不夠,根本未曾察覺來自身邊的危險。

  黃河岸邊安靜了下來,不管兩岸的人們存有多少心思,最終看的其實還是潼關一戰的勝負。

  而這一年當中,也不會有任何戰事能像潼關戰事一般,吸引住天下諸侯的目光了,竇建德在此時加緊了對幽州的攻勢,想盡快收尾還軍南向。

  駐兵江淮的杜伏威,蕭銑都蠢蠢欲動,西北的李軌依舊寂然無聲,梁師都卻已停下了對靈州的攻勢,轉過頭來盯向了屈突通。

  可以說,李唐武德四年六七月間,天下諸侯都已經做好了分一杯羹的準備。

  占據東西兩京,實力也最為雄厚的李淵和王世充的碰撞,牽動了無數人的心,不論勝負,北方格局必然發生劇變已是大家的共識。

  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離著最近的李破先就嘗到了甜頭,并歡快的在黃河岸邊奔忙著,等待更大的餡餅從天上掉下來。

  而已經差不多成為當今天下最大一只肥羊的王世充,卻還在調兵遣將,準備一舉攻下潼關,再造輝煌。

  三日之后,潼關戰事終于拉開了序幕。

  在這三天時間里,王世充用盡了手段,終于壓下了軍中的一切聲音,逼著李密舊部們拿起了刀槍,開始仔細打量矗立在面前的潼關要隘。

  潼關這個地方就不用說了,天下險要能比得上它的地方并不多,在守軍嚴陣以待,并無兵力不足,糧草短缺,或者內應等的情況下,強攻潼關無疑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嚴格意義上來將,關隘比城池要難以攻打的多。

  顯然,靠著洛陽堅城耗死了李密的王世充,并沒有從李密身上吸取什么經驗教訓,他正在重蹈李密覆轍,用強大的兵力去攻打堅固的要塞……

  實際上,從王世充聚兵西來的那一刻起,差不多也就決定了這一戰的基調,一場血肉橫飛的消耗戰。

  六月的清晨,溫暖而濕潤,只是潼關上下,冰冷的殺氣卻占據了這一方天地,排斥著一切令人愉快的東西。

  李建成頂盔摜甲,眾人簇擁著他立于關上,此時的李建成,也終于不用面對那么多的抉擇,一軍主帥的氣息漸漸濃重了起來。

  望著關下密密麻麻的大軍,李建成沒有一絲的膽怯,聽著臣下的話語,半晌,笑顧眾人道:“這許多人馬,聲勢著實不小,王賊倒也有些手段。”

  太子詹事李綱道:“鄭軍眾人來歷各異,來得三日,便能整軍攻城,王世充確實不可小瞧,眾位臨戰之時,尚需小心……殿下千金之軀,不需親冒矢石,眾人自當奮勇,殿下還是回去坐鎮中軍為上。”

  眾人一聽,便紛紛相勸,唯恐太子殿下留在城上和將士一起守關。

  李建成心里嘆息一聲,暗道,秦王能率軍突陣,何等的威風,到了我這里,怎就成了這般模樣?

  當然了,這也只是心里叨咕叨咕,其實不用眾人勸說什么,他何嘗不明白,身為太子,系于社稷,和秦王自然是不一樣的,強要為之的話,不說如何如何兇險,恐怕身邊的人也不會答應。

  遂從諫如流,和前幾日一般,只在關上露了一面,便在眾人簇擁之下,回轉中軍去了。

  而在關下大軍當中,王世充可沒有半點親冒矢石,率軍攻城的念頭,他的打算比較歹毒,趕著李密舊部們到關下攻城。

  能破關而入最好,不能的話也要將這些人借唐軍之手消耗個七七八八。

  說實話,二十余萬大軍,李密舊部所領兵卒占了幾乎一半,而且他們還是大軍當中最有戰斗力的一個群體。

  當他們在潼關之下碰的頭破血流的時候,河南大軍自然而然也便元氣大傷,無以為繼了。

  可這個時候,王世充已經不會顧及這些,此時他的心態已與遼東城下的楊廣,洛陽城下的李密差相仿佛,偏執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也就不會去想,此戰的后果在不在他的承受范圍之內。

  鄭國大軍在關下排列開來,看上去聲勢確實不小,刀槍林立,旌旗遍野,比之當初李神通的二十萬大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軍以郝孝德,吳黑闥兩部為先。

  這兩個都是山東人,郝孝德是山東義軍首領,與王薄,孫宣雅等并列,都是山東起義比較早的家伙。

  他們這些人像沒頭蒼蠅一樣來回亂撞,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又會在哪一天丟了性命。

  好笑的是,老天爺好像對他們還不錯,那許多義軍首領紛紛敗亡,王薄和郝孝德卻還能活到今天,是真不容易,這和才干什么都沒關系,只能說是幸運使然。

  吳黑闥出身也不高,可他是正經的官兵出身,曾隨護兒,周法尚征伐遼東,后來率兵在山東剿匪,輾轉來去,歸于王世充部下。

  他其實算不上李密舊部,只是因為出身山東的關系,跟秦瓊和程知節走的比較近,于是乎,便和郝孝德成了一對的難兄難弟。

  此時兩人聚在一處,望著潼關都是嘴里發苦,這一仗打下來,得死多少人?還能剩下什么?多年積攢下來的家底,就要這么毀在潼關之下嗎?

  可無奈的是,他們已經沒有什么退路可言,兩軍對陣,要是三心二意的話,恐怕結果會更糟糕。

  兩個人都能感受到來自皇帝的嚴厲目光,甚至于也能聽見陣后那些幸災樂禍的笑聲,誰讓他們兩個實力頗強,之前爭搶糧草兵員的時候又那么兇呢?

  “這頭一陣,就交給俺吧……”吳黑闥苦笑一聲道。

  瘦高的郝孝德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半晌才嘟囔了一句出來,“又不是爭功,還分什么誰先誰后,輪番來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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