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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大勢(五)

  韋待價一下僵住。

  韋節他又怎么會不知道,韋節乃勛國公韋孝寬幼子。

  韋孝寬又是哪位?說起韋孝寬那就……

  韋孝寬其實才是關西韋氏如此繁盛的奠基人之一,從西魏宇文泰到北周年間,韋孝寬南征北戰,不但為西魏以及北周在關西站穩腳跟立下了汗馬功勞,而且也為關西貴族們的善戰之名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這是一位典型的出將入相的人物,得封大司空,上柱國,勛國公,更是后人口中南北朝時的第一名將。

  在那個亂紛紛的時節,力壓群雄,連比肩宇文泰的東魏宰相,北齊的奠基人高歡在戰場上都拿他沒有任何辦法,當年玉壁一戰,讓韋孝寬之名傳于天下。

  而韋孝寬作為韋氏最堅硬的那根支柱,性情上卻與關西貴族們有很大的不同,他對待朋友謙遜而守禮,溫潤有若君子。

  對下寬嚴相濟,如嚴父慈母,對上恪守本分,絕不逾越,更無當時將軍大臣們給人的那種狂妄悖逆的感覺。

  所以韋孝寬的朋友很多,士卒擁戴,即便是皇帝和權臣們對他也無半點提防,不管怎么改朝換代,韋孝寬都是節節高升。

  這無疑是個傳奇般的人物,即便是諸如高熲,蘇威,楊素之類的文帝年間的名臣們,甚或是宇文泰年間的八柱國等,比之都稍有遜色。

  而他也是當時漢人貴族中間最亮眼的那桿旗幟。

  同時,他還有位兄長,淡泊名利,一生不曾為官,最后被封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逍遙公,那就是韋夐。

  韋夐是韋待價的曾祖,那你想想韋待價認不認得韋節呢?那是他的叔祖。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韋節名聲可不小,是韋氏族中乃至于整個長安或是關西有名的美男子。

  因為從韋孝寬那傳下來的良好家風,韋氏勛國公房的人很受上位者信任像是韋節就能常年在宮中任職皇帝也不怕他給自己戴上幾頂綠油油的帽子……

  像這種名人,韋氏雖然族群很大親戚很多有時候難免認不全,可到韋節這里都不成立。

  韋待價最怕的不是別的,是怕漢王從哪個不當人子的家伙口中得知叔祖美名起了什么不該有的念頭這些年來韋氏可沒少因此受了困擾。

  像韋待價他們這一輩的年輕人提起這位叔祖來,既有些羨慕,卻又有點難以啟齒,很是糾結呢。

  韋待價別看表現的很妖其實見識還少心念電轉,總算是隱約想起叔祖好像前些年出使過晉地一次……至于那會是結下了交情還是得罪了人,就不得而知了。

  可漢王殿下最后一個問題,輕飄飄的扔了出來,這個問題選項有點多本能的覺著好像還挺重要,讓他不敢不答。

  勉強做出個吃驚的模樣有點不到位,看著就僵硬的很“大王怎識得小人叔祖?叔祖在宮中任職黃門侍郎有些年了,小人幼時入京只拜見過一次……不知大王垂問是……”

  李破笑笑心說這孩子是真機靈……韋待價不曉得,他算是給漢王殿下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

  “去吧……不需胡思亂想,你叔祖與我有舊……”

  語焉不詳的嘟囔了一句,揮手逐客,卻是讓韋待價心里咯噔一下,著實被嚇了一跳,有舊?有什么舊呢?

  韋待價揣著狐疑走了,他不知道漢王殿下的性情有多惡劣,總看不得人太過得意,只留下一句話,就讓人忐忑上些日子。

  只是李破不曉得的是,人家惴惴不安的是哪一方面,如果知道了,臉黑的恐怕就得換人了呢。

  李破清凈下來,稍稍休息了兩個時辰,起身洗漱,又吃了點東西,正想召集眾將,準備起兵前至長安。

  可又有人來了,跟他還有點親戚。

  霸城王氏的人適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比韋氏晚了些,卻比韋氏要正式的多,起碼人家胡子都半白了,而且最見分寸的地方是有人引薦。

  不用說了,天下王氏是一家,晉陽王氏的閥主王澤就在此間,給霸城王氏搭個梯子是題中應有之義。

  霸城王氏和韋氏沒法相比,韋氏如今已經成為關西頂級閥門中的一員,霸城王氏差的多,雖說子弟都在做官,卻無多大名聲。

  可笑的是,霸城王氏最有名的一位竟是一個異家子,也就是拖油瓶王世充兄弟。

  因為王世充的緣故,霸城王氏倍感焦慮,好在這種異家子也上不得族譜,王氏中人也從未承認王世充兄弟出身霸城王氏一族。

  可世間的事情就是這么奇妙,和漢王李定安套近乎還就得靠王世充,因為王世充雖然已經死了,可卻將王氏的女兒嫁給了漢王殿下。

  從這兒算起來,可不就是親戚嘛。

  于是王氏的人來了,也留在了大軍當中,勉強算是有了點投名狀的意思,一旦事有不偕,定都人頭落地。

  既然有了開頭,一發便不可收,高名大姓陸續出現在了萬年縣當中。

  李破駐軍萬年縣,沒有立即向長安進發的主意竟然在這會顯出了幾分英明的味道,就像是在特意等待門閥中人到來輸誠一般。

  這就有點像李淵當年南下的時候的景象了,那會兒關西子弟可不就蜂起而從,絡繹于道途之上嗎?

  看到這樣的情勢,以王澤,裴世清為首的人就勸李破在萬年縣多待上幾日,好給關西大族們點考慮的時間。

  李破從諫如流,在萬年縣又待了一天,卻也沒有過多的停留,考量的是李氏在關西根深蒂固,時間拖的長了,反而讓他們有了更多的準備。

  只這一天的時間,就讓李破意識到了關西世閥的能量,和他們比起來,晉陽族群真的像是一群鄉下人。

  人多勢眾,盤根錯節,亂七八糟的關系網三繞兩繞就能繞到他的身邊,要知道他李破家中也就那么幾口人,也從來沒有到過關西地界……

  而且如此短的時間內,又是兵荒馬亂的時節,關西眾人卻還能跟他拉上關系,真的是讓人想不忌憚都不成。

  跟李靖家中有關系的就不老少,元氏來的快些,順帶還弄來了陳氏,韓氏子弟,算是給了個人情,可當即也就還上了,畢竟陳氏,韓氏才是李靖正經的姻親之族。

  反而是李靖的家族沒什么動靜,估計都關在了長安里面出不來,也變相的說明李氏在關西門閥當中著實排不上號。

  當然了,別看關西貴族開始扎堆的來到萬年縣拜見漢王殿下,可真正有分量的大貴族卻一個也沒有出現。

  所以說這既算是示好,也只能說是試探之舉,李破算是略窺關西門閥之面貌,其實人家也想瞅一瞅漢王李定安到底如何如何,是不是值得傾家投靠?

  這年頭的貴族們和后來可不一樣,漢末戰亂至今,大家早沒了什么忠君報國的念頭,你若不成,便讓俺來的思想才是主流。

  即便是李破已經率軍到得長安城下,想要讓關西人徹底馴服,卻還是任重道遠。

  沒看楊氏父子早已作古,可關西門閥依舊是關西門閥,可以說,朝代或有更迭,門閥世族卻永遠都在,只是人世如潮,有漲有落罷了。

  而稍作試探,大家得出的結論基本相似。

  見著漢王殿下的,都說漢王殿下并不如傳聞中那么可怕,沒見著的,也說頗受禮遇,總體來說給他們的印象都還不錯。

  畢竟大兵壓境之時,還能笑臉迎人的王者,真的很稀有,也是關西人占上風的年頭多了,也就有了些臭毛病,一些人g我就覺著漢王過于溫和,少了許多威嚴……

  而眾人有志一同的都在夸贊晉軍的威武敢戰,這個真不用夸,百戰之軍,早已名傳天下,關西軍旅在兵精糧足,士氣飽滿的晉軍面前,已是黯然失色。

  長安城那如同巨獸般的身姿終于出現在了李破眼前,陽光照在城墻上,讓那厚重的城墻好像蒙上了一層異樣的光暈。

  這可以說是一座嶄新的城池,但在李破心目中,卻好像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歷經無數風云變幻,滿身斑駁,卻還屹立不倒。

  后來人心目中的長安,可不就是如此,因為長安那時已經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個符號,一個文明的印記,它所承載的東西,已經遠遠超出一座城池的范疇。

  大軍漸漸逼近……

  說實話,七八萬人在這樣一座城池面前,真得不太夠看,遠不如數萬騎軍去到晉陽城下時所表現出來的威勢。

  可也沒辦法,騎軍都被派出去追趕李二了,剩下一些大多都在京兆附近轉悠,以免有人脫走,或趁機作亂。

  還有數萬人在外,一邊防備潼關守軍,一邊在各處攻城略地,盡可能的完善著大軍的防御圈。

  李破隨即命人扎營,同時心里一直在糾結,是強攻一下試試,還是等城門自己打開?要知道,不說城中的那些領兵將領,或者是貴族們會不會窩里反,就說他自己,多年之前可也布下了不止一手棋子呢。

  再說了,他老丈人還在城中,好像也沒在城頭看風景,那是不是該出點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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