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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章奔走(一)

  房玄齡可不知道自己給李大亮找了些麻煩,程大胡子要和誰交朋友,本質上靠的是臉皮,嘴上說的是兄弟義氣。

  以前他還有官位和實權,現在暫時都弄沒了,所以底氣只剩下了前兩樣,可不就成了麻煩了嘛。

  房玄齡出了右屯衛所轄地,騎上馬帶著兩個仆人慢悠悠的往東市方向而去,路上又在一家熟識的食肆里買了些熟牛肉,到了東市,挑著買了些糧食。

  糧食太貴了,讓房玄齡直皺眉頭,他家雖世代官宦,卻不那么富足。

  他們這一支祖上出身清河房氏,家中世代為官,卻并不顯赫,而且子孫寥落,比如房玄齡就是獨生子。

  他們家從祖父那會算是北齊舊臣,后來歸隋,他父親房彥謙廣有文名,還娶了隴西李氏的女兒為妻,可惜沒什么官運,只做到縣令就身故了。

  所以說房玄齡和隴西李氏是親戚,早年沒借上什么光,等房玄齡中進士之后,才算勉強有了晉身之階。

  房玄齡在渭北投的李世民,很快便被李世民倚為心腹,一直到兵敗被俘。

  他在秦王府中的地位無可置疑,與杜如晦一道被李世民視為肱骨,只可惜,他們的人生軌跡被一只非常強壯的蝴蝶給吹歪了。

  杜如晦身體羸弱,在重壓之下終是被累死了,而房玄齡則被捉回了長安,幸運的是性命還在,不幸的是,沒有了秦王照看,俸祿也沒了,家中逐漸有了難以為繼之勢。

  換句話說,這位廝混的并不比李大亮強多少,連妻兒都快養不起了,為人奔走也是迫于無奈,從中還謀了些銀錢,真真是有夠丟臉。

  可也沒辦法,像他這種鐵桿的李氏余孽,正值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往日里的那些友朋,也找不見幾個了。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房玄齡嘗了嘗,滋味很不好受,如此這般,竟然還要幫人去尋出路,房玄齡自己想想都覺著好笑的不得了。

  買完糧食之后,房玄齡沒急著走,而是跟糧肆的人聊了一會,再騎馬離開的時候心中也就有數,如今糧價雖高,可過上些日子,應是能降下來。

  果然那些傳言皆不可信,漢王能入主關西,憑的可并非是兵戈犀利而已,治政之上也深得精髓,輕重緩急分的很清楚呢。

  前些時還聽說各家正在拿出糧食來換什么田土,應該也是為了能平抑關西糧價做出的努力了。

  這些年關西糧價一直在漲,各路兵馬糜耗太過嚴重,根本無暇再顧忌什么了,近兩年連京兆都出現了亂象,就是因為糧食匱缺的原因。

  糧價一旦能夠平抑下來,那也就意味著百姓歸心,而門閥世族們的選擇也就不用猜了。

  東市離著房玄齡的家不遠,不一陣便到了家門口,他家比李靖家要闊氣的多,三進的宅子,還有個花園,不過同樣的,房玄齡家中人丁也不很旺盛。

  除了房玄齡夫婦之外,還住著長子房遺直夫妻兩個,房遺直娶的是京兆杜氏女,也就是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的女兒。

  房杜兩家乃是姻親,杜如晦的死訊是房玄齡回京之后聽說的,自是傷心無比,可惜除了到老友的墳頭上哭一場之外,也就沒什么可以做的了。

  京兆杜氏那是和京兆韋氏并稱的關西大族,杜如晦歿后,自有其家族料理身后之事,用不著房氏插手。

  回到家中,讓仆人自去安置馬匹,糧米,他則悄悄的摸向書房,他身上還剩些銀錢,去書房藏好了,還得去給李靖復命。

  可剛打開書房的門,就見妻子盧氏正坐在書桌之后,直勾勾的盯著他。

  嚇的房玄齡心跳都漏跳了好幾拍,順手把房門給關上了,過了半晌,才又訕訕的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不好好在家讀書寫字,又到哪里去閑逛?我做的飯菜你都給拿走了?又跟哪個不要命的去廝混……”

  盧氏的聲音清晰且悅耳,可不曉得的人聽了這個,不定就以為是母親在訓斥不聽話的兒子。

  也不用懷疑,這就是房玄齡的妻子盧氏,出身范陽盧氏,也就是當初李破誅羅藝時,被取回馬邑的涿郡盧氏,盧植的后裔。

  知道房玄齡的人都曉得,他家中有一只很兇的母老虎,房玄齡的衣食住行,都要盧氏經手,而善妒之名更是要命,至今房玄齡也不敢納妾,就是因為家中有母虎把守門戶。

  盧氏和李碧很像,武力值有點高,一旦惱火起來,便對房玄齡拳打腳踢,和打兒子似的,弄的房玄齡懼內之名傳遍秦王府內外。

  房玄齡戰戰兢兢,幾乎是本能的掏出剩下的銀錢,獻寶一樣送到盧氏面前,臉上綻放出外人絕對看不到的諂媚笑容。

  “俺這不是瞧著家中拮據,便出去給人做了點事,你瞧我還買了你最愛吃的熟牛肉,又買了些糧米,剩下的就都在這里了。”

  盧氏將信將疑的審視了丈夫一陣,這才手一抹,便將桌上的銀錢變沒了,房玄齡心疼的抽了抽鼻子,卻不敢有半點不舍表露出來。

  盧氏走了上來,給房玄齡整理了一下袍服,“都什么時節了,你還出去亂轉,你曉不曉得我在家中擔驚受怕的厲害?

  以前你給秦王做事,妾身也不懂那許多,只曉得秦王待你不薄,受些兇險也計較不得,可如今……你可莫要出去亂說話,亂交朋友了,你就算不顧惜自己,也不顧惜妾身,可咱們兒子呢?

  你想他受你牽連,連性命都丟了嗎?”

  房玄齡手足無措,于外面表現出來的那種篤定睿智,在妻子面前一點不剩,伶牙俐齒也沒了,只在那里說著,“那怎么可能,那怎可能嘛。”

  你可別以為接下來是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戲,人家盧氏抽動了一下鼻翼,眉頭一下豎了起來,“你又去飲酒了?”

  房玄齡一哆嗦,暗道倒霉,自從他有一次跟杜如晦等人去了青樓飲酒,被妻子曉得了之后,每次他身上有了酒味,都要接受盤問。

  “啊,飲了一些,給人辦事,不飲酒不成的。”

  盧氏哼哼兩聲,湊近了房玄齡一陣嗅探,沒有聞到脂粉氣,稍稍放下了心,“飲也就飲了,你怕什么?莫不是心虛?我可告訴你,不許去那煙花之地,招惹那些妖媚女子,不然……哼哼……”

  房玄齡諾諾連聲,沒有半點脾氣,這可比李破差的遠了,人家那脾氣,火起來是能跟妻子互毆的。

  告饒了半天,才趁著妻子火氣漸消的當口說,“俺還要出去一趟給人復命,晚飯前一定回來……”

  盧氏脾氣雖大,卻從不耽誤丈夫的正事,只是叮囑了半天,讓房玄齡小心一些,莫要經過人家門口的時候被人暗算了。

  房玄齡哭笑不得,杜如晦的舊事被妻子牢牢給記住了,每次都要拿來說嘴一番,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擔心他的安危而已。

  這些年秦王和太子斗的太厲害了,房玄齡就兩次被逼著跳墻逃走,你說他妻子能不擔心?

  房玄齡重又出門,只是身上沒了銀錢,還被妻子數落了一番,心情郁郁之下,走的就要快些,路上險些撞了人,許是盧氏保佑,卻還是平安到了李靖府邸。

  他和李靖不熟,完全是受了平陽公主所托,才給李靖辦事。

  李靖對房玄齡倒是知之甚詳,秦王府司馬,在京師可謂是風云人物,以前除了太子一黨之外,誰見了房司馬都要敬上三分。

  房玄齡見了李靖,也沒怎客套,給了李靖幾個名字,又將他們的來歷跟李靖講了一番,不是曾在蜀中任職,就是才智很高,李靖愿意征募誰,都看他自己。

  房玄齡極力推薦的就是李大亮,因為這人正在囚籠之中,用起來最便宜,而且這人雖出身隴西李氏,可與誰都不太靠邊,正是最佳的幕僚人選。

  李靖很滿意,他已經做了決定去軍中供事,就再不反悔,反正這也是他的夙愿。

  他也頗為欣賞房玄齡的風采,要留他在家中飲酒,被房玄齡給婉拒了,很快就離開了李靖這里回家去了。

  表現的極為冷淡……其實別看房玄齡待人接物時總是很和善,可這人骨子里是個很驕傲的人,自負才學,即便有了機會,也不愿攀附像李靖這樣的外戚來謀取官職富貴。

  再者說,他做這個中人是收了錢的,以他的秉性,也就羞于再談其他。

  而李靖才是真厚道,他對房玄齡觀感極佳,便給元朗引薦了一下,元朗一聽是秦王李世民的司馬,先就怯了三分。

  過后還是魏征勸了勸他,說這些人如今都是孤魂野鬼,又都身有才具,正是收為己用的好時候。

  其實魏征言下之意則是,有你姐夫和姐姐給你看著,有什么人你是用不起來的呢?

  房玄齡不曉得自己的命運又迎來了另外的一個轉折點,他騎著馬很快便回到了家中,而家里面也正有人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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