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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4章陛辭

  在李淵方歿,新皇登基未久的這一年,任何跟隴西李氏親族走近的行為都需要勇氣和充分的理由來支撐。

  薛收當年隨軍南下長安,不用說了,那會隨軍晉人多數都和秦王有著交誼,李世民的家底也是那時打下來的。

  薛收叔侄不但是晉人,而且還是秦王一黨,當時李建成勢大,他們在朝中受到的排擠就不用說了。

  義寧二年,恭帝楊侑禪位于李淵,當時李世民在外領兵,薛收覺著李淵太急了些,于是上書言事,私下里也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頓時被太子一黨抓住了把柄。

  薛收入獄,薛元敬僥幸脫身,奔走為叔父脫罪,經過房玄齡求到公主門下,對于李秀寧來說,實是小事一樁,對薛收而言,卻是救命之恩。

  那會太子,秦王兄弟兩個爭斗日趨激烈,關進長安牢獄的人非常多,在牢中死上幾個太正常了,薛收被嚇的不輕,再不敢于長安胡言亂語,也正是這件事,促成了他們叔侄離開長安去軍前效力。

  于是他們叔侄在蒲坂被俘,又進了晉陽大牢待了些日子,骨氣還是有一些的,那么多貴族都降了,他們叔侄卻堅持了許久見獲救無望,這才改換了門庭。

  如今李淵敗亡,薛收覺著不能忘了當日之恩,于是囑咐堂兄和侄兒到長安拜見一下公主,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

  當然了,薛氏子弟也不是純粹的書呆子,他們是曉得一些消息的……再加上只是拜望一下,又非黨附于人,應該沒有大礙。

  薛德音叔侄拜會了公主之后,沒幾日張公瑾卻是得了好處,薛德音得了公主傳書,讓張公瑾去梁州總管李武府上拜見,能不能留在人家身邊,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這就是薦舉制度下的政治生態,只要有得力之人推薦,那你就不缺機會。

  對于張公瑾而言算得上是意外之喜,畢竟吏部遲遲沒有回音,也不曉得哪里出了問題,這邊則是梁州總管即將走馬上任,需要尋些幕僚帶去任上。

  張公瑾自入仕以來幾乎都在地方上打滾,對這個過程太熟悉了,像梁州總管李武這種情形,幕僚變實職也許只是轉眼間的事情。

  張公瑾無根無基,瞄準的是總管府的內職,比如說長史,司馬,各曹參軍等,還有隨身書記,文錄之類的職位他也能成,只是怕人家信不過他。

  至于前朝公主的恩惠是不是會給他帶來麻煩,張公瑾自認官微職小,那些大事還尋不到他的身上。

  張公瑾很快便見到了此間主人,但李總管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長大漢子,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馮立,字世立,曾任偽唐東宮翊衛,一身的軍旅氣息,滿嘴地道的關西腔,言談舉止卻頗為謹慎內斂。

  這樣的人張公瑾見過很多,出身世族,以家世及軍功起家,如今看上去……應該是落魄了,初一見面,他自然不曉得這人是偽唐余孽,曾經的太子近人。

  至于旁邊那個長的唇紅齒白,渾身都好像帶著些靈氣的少年,都不用說什么,聞聞味道張公瑾就知道這人出身不簡單,是前程不可限量的那種人。

  李武稍一引見,便讓幾人坐下說話,公主行事還是那么周到,馮立和張公瑾兩人來之前,他們的經歷以及性情為人便都以書信的方式來到李武這里。

  張公瑾沒什么,河南降人,現在大唐治下這種人非常的多,畢竟李密,王世充等相繼敗亡之后,河南人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了關西地界,不值得稀奇。

  而且張公瑾的資歷讓李武很滿意,這人在地方上任職多年,治政經驗豐富,尤其是還到晉陽“深造”過,就更讓人放心了一些。

  可馮立就不太好說,以前是太子李建成一黨,還是很忠心那種,當夜潼關一場大亂,李建成身死,馮立得知消息后率人圍剿了河南降軍,并當場手刃了秦瓊秦叔寶。

  如果不是大軍環伺,被親衛們圍的嚴嚴實實,韋挺恐怕也懸了,因為馮立還率人沖擊了韋挺所部,想要殺了這個叛主之賊。

  要知道當時韋挺是東宮左衛率,領東宮親衛,若非被他支開,當夜馮立等人又怎會離開李建成的身邊?

  所以一場變亂下來,馮立身披數創,是被人拿下的,之所以未被斬殺,還是因為當時李建成親近之人頗多,眾目睽睽不好下手,王珪等人也不愿節外生枝的緣故。

  僥幸活了下來,太子李建成已死,馮立也老實了,回京之后經大赦釋還家中,之后無人再敢用他。

  被公主薦來李武府上,見了面談及舊事,馮立并無避諱,他是這么說的,“吾侍奉太子數載,恩遇甚厚,生時我當盡力輔佐,死后我便要為其報仇,此人臣之本分,不需有所顧忌。

  今僥幸未死……家中亦有妻兒老小牽系于身,不敢輕言生死矣,慚愧慚愧。”

  大意上也就是說,咱當時為主人報仇時可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沒有死成,那么前主的恩情報的也就差不多了,該為自己考慮一下了。

  李武接受了他的解釋……實際上在見這兩個人之前,他們的職務差不多也就定下了,不出大問題的話,李武不打算拒絕公主的意愿。

  還是那句話,他最多只是為難一下而已,即便薦來的是隴西李氏中人,他都能考慮一下,何況是馮立了。

  而在他的打算當中,馮立性情頗為剛烈,據說在東宮為官時,廉潔自守,很得同僚敬重,可為梁州錄事參軍。

  張公瑾在地方上為官多年,又頗通謀略,可以給他更多的建議,幫助他處理好梁州政務,所以當以總管府長史之職待之。

  把幾個帶去梁州上任的屬下聚在一起,除了當面看看人怎么樣之外,就是告知他們將來的職位,幾時啟程,以及他們將要面對的情形。

  之后報上吏部,記入檔冊,事情也就成了。

  接下來的幾天李武需要他們分頭行事,馮立帶著韋待價去工部取梁州圖鑒,大家要仔細的看看梁州的地勢以及郡縣規劃等等。

  張公瑾去戶部取梁州往年的戶籍,田土,稅賦等文錄,讓李武對守地的民務有個清楚的認知。

  李武自己除了要去辭別皇帝之外,還要找一下舊日的同僚們,讓他們給推薦一些人過來,只三個人可不成,還需要更多信得過的人手。

  而且他之前的同袍多數都是軍中將領,他要從他們的部下中挑選一些精強的護衛帶去任上,急切時可以當將領來用。

  皇帝如果同意的話,他還能通過兵部調個幾百兵一起去漢中。

  實話說,不管是作為皇帝近人,皇室外戚,還是曾經的左千牛備身府將軍,新的梁州總管,他都已經是一個扎扎實實的朝廷顯貴了。

  一些事做起來就很順手,沒誰會來刻意難為這樣一個人……可就算再順利,因為準備的事情有點多,還是把時日拖延了下來。

  等他入宮陛辭的時候,半個月都過去了。

  見了李五郎,李破批頭就問,“怎的還未成行?你那身邊亂七八糟的人倒是收了不少,鬧的滿城風雨的,連尚書省都被你給驚動了,有人說你不像是去上任,而是想要搬家。

  你是怎么回事?有人甚至說你躊躇不去,恐是畏難了,不如換個人來當這個梁州總管……”

  李武有些訕訕,他也曉得拖的時間太長,不光吏部在催他,甚至戶部那邊也有些不耐煩了,因為撥給他上路用的錢糧還沒定下來呢。

  可他也有話說,“至尊息怒,臣第一次出外為官,擔心誤了大事,所以盡量想準備周全些……還記得在云內時,至尊常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一直謹記在心。

  今來與至尊辭行,就是準備的差不多了,不用換人,俺這就要走了……”

  李破點了點頭,他并沒有真的生氣,只是怪李武弄的太張揚了些,到處去擾人,弄的好像要持節出使外邦一樣。

  至于拖延時日……腦袋一熱,便興沖沖的前去上任才更致命。

  “嗯……冬日里道路艱難,此去辛苦你了……”

  “這可算不得什么,當年至尊帶著我等與突厥崽子廝殺時,那天氣,凍的大家魂兒都快沒了呢。”

  李破笑了,“就是這話,多艱難的日子都過來了,我也沒虧待了你們,諸人榮華富貴可期,所以莫要辜負了這好日子啊。

  離京之后,先去萬年找尉遲偕,讓他調五百兵給你……漢中本地有些降軍,府兵以及山蠻,皆可成軍。

  你也曉得,如今天下未定,正用兵之際,最好在蜀中能有幾支可用之軍,南方天氣溫潤,地形多變,山水環繞,不利于北兵征伐,蜀人若能成軍,當可為大助力。”

  李武一一應下,覺著身上擔子又加重了許多,心情卻在皇帝的敦敦教誨之中漸漸振奮了起來,外面天高地遠,大有可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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