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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5章密謀

  獨孤修德看了蕭鋮一眼,眉頭微蹙。

  雖都是世族子弟,可也分著高低,他與高慎皆是大閥閥主,蕭鋮雖受蕭璟寵愛,可在地位上差著他們老遠。

  看蕭鋮淡然自若,跟他們平起平坐的樣子,獨孤修德自然看著不很順眼。

  擱在洛陽,哼哼……

  獨孤修德暗自咒罵了一句,也就是他們獨孤氏接連遇挫,今非昔比,不然的話,哪有這廝在他面前裝模作樣,指手畫腳的份?

  連帶著,他對此間主人高慎也有了些怨氣,既然來尋我獨孤氏說話,又拉上蕭氏作甚?還是這么個紈绔子……

  他脾氣不好,但做了幾年獨孤氏的家主,架勢倒是已經拿捏的非常到位,并不將自己的惱怒表現出來,只是面無表情的說著話。

  “此言差矣,據說皇帝在北邊的時候便與突厥人在交往,不然以皇帝的出身……也不會起家這般快法,想來之后定會與突厥人常來常往。

  咱們居高望遠,不能只看眼下,目光總歸要放長遠些。

  你還年輕,沒見過當年之盛景,啟民可汗來歸,伏于階下,祈為皇帝灑掃庭院的時候,那許多突厥貴戚紛紛來投,長安城中有哪家沒與他們往來過?

  之后許多年,凡知突厥事者,皆位居高位……咱們如今啊,也不過是早走一步,想一想,若哪天我與突厥生了嫌隙,又該由誰前去塞外與突厥人說話?”

  獨孤修德侃侃而談,蕭鋮卻沒聽進去多少,心里還嘀咕了一句,倚老賣老,想他在蕭氏族中,可沒少聽了“教誨”。

  眼前這位洛陽子,才當了幾年的獨孤氏閥主,就來裝腔作勢……

  再者說了,也不過是派幾支商隊北去瞧瞧有沒有便宜可占,弄的卻好像有多大作為一般,真是可笑至極。

  他將獨孤修德的話都當做了耳旁風,只在心里琢磨著自己的家底……因為是幼子,所以生活比較“拮據”,逛個青樓,尋個可人兒說說話都得盤算一下。

  作為蘭陵蕭氏子孫,囊中羞澀到了令人羞恥的地步,早就想著像其他人一樣額外弄些營生來讓日子過的寬裕些。

  說起以前來,哪家沒養著幾支商隊?不說去往西域或是突厥吧,他們蕭氏到南方去,有那些同族照看,來回一趟總能收獲滿滿。

  不然的話,長安,洛陽那么多的世族門戶,都有著豪宅美眷,仆役成群,靠著大家的那點又俸祿怎么養得起?

  該死的戰亂,該死的楊廣……讓大家伙的日子都“窮”了起來,只能囤糧食,日子眼見一天天的不好過了。

  當今皇帝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竟然還要朝大家收稅,搶他們家的莊子去蓋狗屁的書院,真真是狼心狗肺,沒了咱們支撐,你那皇位能坐的安穩?

  別看人家外表溫文爾雅,私下里那是滿腹的牢騷,誰誰在他眼中都看著不很順眼,實際上都是沒有銀錢供他花銷耍樂鬧的。

  不然也不會只聽到些風聲便殷勤的湊上來,仗著蘭陵蕭氏的名義與高慎,獨孤修德這樣的人“密謀”。

  而因為如今蘭陵蕭氏在長安頗有起色,又因為蕭皇后與突厥可汗有著親戚,又得皇帝,可汗看重的緣故,即便他本人不夠分量,高慎卻還是欣然接納,讓他參與了一股。

  但以蕭鋮的家底,實在不怎么夠看,還畏首畏尾的,也難怪獨孤修德氣惱。

  高慎那邊卻是連連點頭笑道:“獨孤賢弟所言極是,吾等所謀豈為區區財貨?自然要圖個長遠……

  而且賢侄也不用過于憂慮,前些時突厥使節來訪,吾與其相談甚歡,算是有了些交誼,只需持我書信去到北邊,自然有人照應……”

  說到這里瞧了兩人一眼,心中頗為得意,獨孤修德恍如不覺,阿史那牡丹在長安停留期間,拜訪的名單上自然不會少了獨孤氏。

  他可也與那女人相談甚歡呢,只是不屑提及而已,他甚至在想,到了北邊你高慎的書信可未必有我獨孤的好用。

  蕭鋮就很羨慕,突厥來使在蕭氏做客的時候,可沒他什么事,即便是他的父親蕭璟也未能列席其間。

  可他也有驕傲的地方,那些日子突厥來使就住在了姑母的府中,若非他那叔父嚴禁蕭氏族人前去打擾,不然的話估計他也能隨父親前去拜望一下。

  而突厥來使竟然是個女人,嘖嘖,也不知突厥女兒又是怎樣一番風情……

  高慎自然不知這廝正經話沒聽多少,心里卻已經奔著下三路狂奔而去了,稍微炫耀了一下,又接著道:“今明兩年戰事應該不會停,年景不好,此去只為試探,走的是榆林,等到南邊的戰事停了,應該能換到大利城方向。

  吾與代州總管宇文歆有舊,到時會更為便捷,可也正因如此,今年能去到突厥王庭瞧瞧,正可與那里的貴人們交往一番。”

  獨孤修德臉上浮起了笑容,他和高氏求的差不多,逐利還在其次,與突厥貴人相交才是主要目的。

  獨孤氏從來都能連通南北,在他的臆想中,那才是世間大閥該有的樣子,可惜獨孤懷恩那個廢物不能成事,讓獨孤氏成了世人的笑柄。

  如今他獨孤修德當家,自然要恢復獨孤氏往日榮光,而有了突厥貴族相助,獨孤氏在朝堂上說話的分量就不是現在可以比擬的了。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說話時也就越來越放肆了起來。

  蕭鋮開始埋怨,“皇帝到底怎么想的?他在北邊與突厥交易便成,其他人就不成,這也太霸道了些吧?”

  獨孤順德不想搭理他,可這話也正說到了他與高慎的心坎上,在他們的印象之中,當今皇帝就是借助突厥之威勢南下而成大業。

  可現在卻弄的好像敵意頗濃的樣子,哼,裝給誰看?

  “皇帝怕的是什么不也明擺著的?不過是想把位子坐的穩些再言其他,你們瞧著吧,過兩年互市的地方將不止大利城一處……”

  “兩家今已聯姻,取眾人之財貨獻于突厥賬下,和其他人也沒什么分別。”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漸漸掏起了李破的老底,將這年月門閥世族中人的嘴臉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們對皇權沒多大的畏懼,他們最怕的是你手中的刀斧,當知道你對世族中人頗為容忍后,膽子也就越來越大了起來,關西貴族尤其如此。

  討論著皇帝的家世,乃至于其人的家底,過往,有了共同語言,幾個大貴族之間的隔閡不知不覺間便消失了很多。

  高慎順勢讓人弄來酒菜,就是書房中和其他兩人對飲了起來。

  喝的面紅耳熱時高慎說起來了當前的稅制,蕭鋮說起了他家被搶的莊子,獨孤修德則在埋怨晉人太多,占據了不少高位,實在令人懊惱。

  酒過三巡,獨孤修德瞇著一雙醉眼,嘴上徹底沒了把門的。

  “如今戰事正急,前些時還有鑄錢之舉,高兄在戶部任上,過手的錢糧應該很多吧?”

  高慎喝的也是酒意上頭,不以為意的笑道:“戶部如今可是忙碌,也就是今日忙里偷閑才能與賢弟和世侄在此飲酒。

  錢糧多不多?幾乎無法勝數啊……怎的?賢弟想來戶部任職不成?那個輕易……就是賢弟說的晚了,不然前些時侍郎之位空缺,以賢弟之家世,取之易爾。”

  獨孤修德哈哈大笑,接著便來了一句,“高兄可是高抬俺了,俺只是想著,那么多的錢糧,可能挪用些出來,也好為此行增色一二?”

  蕭鋮年輕,也經常流連于花柳之間,酒量很是不錯,此時還很清醒,聽了這話,心里大跳了幾下,心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趕緊看向高慎。

  讓他比較驚恐的是,高慎愣了一下,放下酒杯竟然在仔細思量,而非是一口拒絕。

  良久高慎道:“也不是不行,如今戶部上下都在為大軍糧草奔忙,其他事顧不上多少了,稍稍籌措一番,倒也無礙大局。”

  獨孤修德的話徹底給高慎打開了新思路,商隊現在出去,差不多能在冬天前回轉,正好能在戶部年底大察之前把挪用的地方給補上來。

  就算補不上,他是戶部侍郎,高氏閥主,掩蓋一二也就過去了,還能有什么人敢跟他較真不成?

  獨孤修德笑著舉杯,“那就有勞高兄了,咱們這些人啊,派人去到突厥可得要個臉面,若太過寒酸,豈不讓那些突厥人瞧的小了?

  來,我敬高兄一杯,祝咱們今年能順順利利的過個好年。”

  蕭鋮在那邊忐忑至極,之前也只是阻上幾支商隊去草原跟突厥人交易,換回些珍奇來賺點花銷,可現在這倆人竟然要去挪用戶部的錢糧。

  這和他的想象差距可太大了,一旦出了事,眼前這兩位也許還能頂得住,他蕭鋮身小力微,不定是個什么下場呢。

  此時獨孤修德和高慎飲了一杯,斜著一雙醉眼便瞧了過來,“賢侄與我等相謀,出去可千萬莫要亂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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