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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圍攻(一)

  “蕭中郎說……”

  高慎正在衙中處置公務,戶部向來忙碌,尤其是今年大軍在外征戰,戶部從上到下都呈現出了最為緊張的狀態。

  高慎作為戶部侍郎,他這里每天來往的人都很多,見派去蕭府送拜帖的管事來找他,還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高慎不由皺起了眉頭?

  應該不是什么好消息,想起蕭禹那名聞遐邇的臭脾氣,高慎不耐煩的道:“可是蕭時文有了回話?快說……沒見忙著呢嗎?”

  那管事見他面色不善,緊著湊到他面前低聲道:“蕭中郎未接拜帖,只說最近身體不適,不見外客。”

  高慎眼角抽動了一下,連拜帖都不接,蕭時文好大的架子……高慎心里一陣膩歪,一件小事,難道還讓俺尋個中人前去說和?他娘的又不是娶親……

  想了想便又吩咐道:“送我拜帖去成國夫人府,讓大娘備上一份厚禮,登門去拜見一下,說點好話哄一哄……去吧。”在他看來,女人總要比男人好說話一些,也容易心軟,只要成國夫人不再追究,事情也就完了。

  再有就是他第二次送出拜帖,若蕭氏也拒而不受,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真以為跟皇帝有了那么點不可見人的關系,就不把旁人看在眼中了?做夢去吧。

  匆匆的打發走了家中管事,高慎憋屈的直想罵娘。

  近來他自覺也是流年不利,開通邊市的事情他求哪個,哪個就推脫,誰也不愿幫忙,尤其是封德彝那個混賬東西。

  早些年那人可沒少受了高氏恩惠,你看看現在求到他門上,其人那副嘴臉,真真是不當人子。

  還有就是之前聯絡獨孤,又是捧著又是供著,可獨孤修德那副既要吃飯也要喝湯的貪婪模樣,實在讓人招架不住。

  現在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又要看蕭氏的臉色……高慎不由想起了前些時堂兄高元的處境。

  高元黨附太子李建成,被秦王李世民一番收拾之下,丟掉了接掌沒幾天的戶部尚書之位……可如今既沒太子,也無秦王,俺怎么就這么倒霉呢?

  而真正倒霉的事情還在后面。

  管事走了沒多久,便又有親信來報,說長安令衙將高惲一案報上了刑部和大理寺,正請他們派人一同審理此案。

  這是要致高惲于死地啊……高慎當即大怒,他真想去當面問一問長安令長孫無忌,只不過是冒犯了一下成國夫人而已,怎么就成了一樁不得不報請刑部,大理寺會審的案子了?

  而就在高慎被堂弟的事情弄的有些狼狽的時候,中書侍郎蕭禹也在惱火之中上了衙。

  蕭禹脾氣向來不太好,這和他過早的掌握了家族大權,仕途上也從來都是一帆風順有著極大的關系。

  蕭禹的父親是南梁明帝蕭巋,隋滅南梁,蕭禹跟隨兄長蕭琮入隋,因為姐姐以及自己才能的緣故,很得楊堅夫婦賞識。

  仕途上順利不說,文獻皇后還將一個侄女嫁給了蕭禹,于是蕭禹便和李淵成了親戚。

  后來楊廣登位,高熲,楊素等人紛紛歿去,蕭禹也就成了后起之秀,皇帝近臣,位在中樞,是繼任宰相的種子選手。

  李淵稱帝于長安,蕭禹照樣受到重用,就算李淵不很待見他,卻還兩次用其為宰相,由此可見其能。

  到了李破稱帝,蕭禹還是能在皇帝身邊占據一個位置……你說這樣一個人脾氣能好得了嗎?

  高氏這次狠狠的得罪了他,讓他一晚上都沒睡好,所以早上來的時候沒什么精神,只是一大早便派了親信到長安令衙去施加壓力,不能將高惲放了回家。

  至于后來該怎么做,他晚上的時候倒是想好了,怎么也要送高惲去大理寺走一遭,大理寺卿現在是李綱,高惲這種好色之徒到了那先就要掉一層皮下來。

  之后再做什么他還沒太想好,高歡的子孫們各個身帶戾氣,行事乖張,尋他們的錯處倒不很難,所以就算動不了高慎,也能敲掉他們幾顆牙齒下來……

  當然了,就算他惱火萬分,也清楚的知道,兩家不會,也不可能產生太過劇烈的沖突,大家同屬長安大閥,相互之間聯絡有親,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必要結下太深的仇怨。

  這次高氏做的錯了,來往幾個回合之后,很快就會有人插手進來,為雙方說合,而且即便是皇帝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任由他們把公務當做相互攻擊的武器,最終都需適可而止,不然誰也討不得好去。

  所以說動手要快,要早,不然這口氣許就出不來了……高慎那廝竟然還想來過府來見,那是一頓酒的事嗎?做夢去吧,如此輕慢于我蕭氏,總得留下幾條性命來填埋。

  帶著一身的負面情緒去到中書,桌上已經堆滿了需要他處置的文書,蕭禹收攏了心緒,今天他還要見一些人,前方軍情正緊,中書也不消停。

  按照習慣,他先閉目養神一會,想想今日的規程,一會和下屬們聚議的時候該說些什么……

  而且如今中書處于落在門下,尚書兩省身后的窘境,他以侍郎之位而掌中書,要是哪天突然中書令之位落在旁人頭上,對他以及蕭氏而言,都將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所以對政務必須投注于全部的精力。

  想到這些,他再次于心底咒罵了一句,該死的高氏,盡來添亂……

  冥思半晌,叫來下屬吩咐了幾句,又聽了聽他們的稟報,這才開始處置公務,簽押了幾份文書,再拿起一份從門下省傳過來的奏疏打眼一瞧,接著眉頭微蹙,仔細的看了起來。

  看完之后從來不茍言笑的他不由露出些笑意,真是想什么來什么,竟是鴻臚寺卿李道宗彈劾戶部侍郎高慎與突厥來使交從過密,有陰謀不軌之嫌。

  蕭禹久居要害,知道此事可大可小,鴻臚寺的奏疏由門下傳到中書,說明皇帝已經過目,沒有壓下來而是傳到中書,說明事有可為?

  如果此時中書建議交大理寺,御史臺議處的話,是不是有些過了?可這樣的機會實在不可多得……蕭禹沉吟半晌,覺著穩妥起見,還是觀望一下為好。

  私怨和公務輕易不能混為一談,這是他為官多年的信條之一……這說明他并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而此時一夜未眠的刑部尚書楊恭仁卻已經收到了長安令衙的上報,戶部倉部主事高惲當街酒后無行,欲強登成國夫人車駕,上請刑部,大理寺會審。

  楊恭仁當時嘴角就抽動了一下,心說半夜里皇帝剛剛跟他們密議一番,這就發作了?是不是太快了些?

  他又仔細回味了一下昨夜皇帝說了些什么,之后他們幾個聚在一處議論的那些話語,心里面便也有了底。

  接著輕飄飄的便是一句,“同意長安令衙所請。”同時往省中上報……于是一件標準的治安案件便融入到了這次政治風波當中。

  一旦三家會審開始,那可就不是什么當街調戲哪位夫人的事情了,有心的話,其他事情必然也要訊問一番。

  只要有只言片語在案,矛頭立即直指渤海高氏……

  刑部其實并不算關鍵……戶部尚書蘇亶暈乎乎的來到戶部,便有戶部侍郎竇誕請見,蘇亶正心煩,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轉念一想,戶部正值多事之秋,高慎若真出了事,侍郎竇誕不定還能幫把手,穩定一下戶部局面,就是不知道剛來戶部沒幾天的竇光大能不能堪以重任。

  接著他又想到了竇誕的來歷,心中不由一動,此人是李淵的女婿,秦王李世民的心腹,如今卻又得皇帝欽許為戶部侍郎。

  扶風竇氏啊……那可是皇帝的“鄉黨”,又與那位公主有著干系,才能上還說不好,名聲也有點差,據說還和族中兄弟鬧了意氣,也就是說代表不了扶風竇氏。

  這樣一個人在戶部任上……許是皇帝故意為之?多好的一把刀啊……

  還真就所料無差,見了面兩人只稍一寒暄,蘇亶便說他這兩日巡看倉儲,賬目上有些不對,可那是高侍郎所轄,不好細查,還請尚書派人核對一番,而且事關軍事,可不能讓兵部那邊先行發作,不然戶部可就尷尬了。

  說的在情在理,若是事先沒有皇帝提醒,蘇亶絕對不會當做大事來辦,可既已有備,聽高慎的名字從竇光大嘴里冒出來。

  蘇亶的反應和楊恭仁差不多,心里先就抽抽了一下,覺著這事也發作的太快了些,他們這些晉陽舊人們竟是毫無察覺,不免讓出了許多的酸水。

  皇帝才入得長安一載多些,這樣的大事竟然不需要他們參與就做下了嗎?除了有些酸楚之外,涌出來的則是濃濃的畏懼,天威難測啊……

  當然了,不管他如何想法,此事必須當做大事來辦,報到尚書省那是題中應有之義,戶部這里也必須立即行動起來,慢了的話,吃虧的可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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