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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4章詔令

  李道宗稍有為難,婁景便來勸他見好就收。

  他跟李道宗說起了些舊事,范梵志這個國王當了也有些年了。

  前隋劉方在伐林邑之時,范梵志統兵應之,因有象兵助陣,勝了一場,后來被隋軍擊敗,國主也被隋軍擄走。

  范梵志便成了林邑郡太守,劉方撤軍不久,范梵志復國,隨即遣使向大隋朝貢,楊廣見其意誠,其實就是不愿再派兵跟這等撮爾小國較勁了。

  于是便許他為林邑國主,至今已有十幾二十年了。

  范梵志在林邑很得人心,不敢跟大隋呲牙,于是屢次進擾真臘,想把真臘變成自家的屬國。

  扶南自然不允,于是派兵攻林邑,打了幾仗,互有勝負。

  別看林邑國小,但民多彪悍,和扶南人作戰,往往能夠以少勝多,扶南拿林邑也沒什么辦法。

  真臘那邊也就沒了奈何,所以后來再向大隋朝貢的時候,往往都是林邑和真臘一道派人前往,看上去和兄弟一樣,其實已是父子關系。

  婁景嘮嘮叨叨說了許多,就是想告訴這位總管大人,林邑確實不太好惹,不然哪里敢慫恿窺伺九真,日南兩郡?

  也就是他婁景覺著范氏靠不住,這才沒有被范梵志誘惑,像其他兩個倒霉蛋那樣,鬧的一死一逃。

  李道宗本來見了林邑來人之后,有意就此休兵。

  但聽了婁景一番話反而改了主意,覺著這些小國首鼠兩端,沒有信用,他們說的話聽聽也就算了,不能相信。

  這要是他就此撤軍,回過頭來林邑又有反復,他沒辦法向朝廷交代,這一路走的那么艱難,若再來上一次,他也不用再做其他什么了,時間都耗在了行軍路上。

  一勞永逸的解決掉林邑?

  李道宗暗自搖頭,他可以將靈州的各個部族拉攏到麾下,用武力震懾他們,用利益和好處安撫他們,帶領他們抵擋住梁師都的一波波進攻,甚至形成反撲之勢。

  但那是在靈州,像林邑,交趾,九真,日南這樣的地方,諸般手段好像都施展不開。

  大軍不可能駐扎于此,在這里待上幾個月,大家就會沒有吃的用的,在這里待上一年……估計他身邊也就剩不下幾個人了,那又何談威懾?

  而且如此貧瘠之地,除了山林就是山林,他無法許給當地土著們什么,較真的話,遠來的唐軍才是土著的敵人,要占據他們的土地,奴役他們的平民。

  所以在這里打再多的勝仗,只要你轉身走了,土著們便隨時能夠起來反抗,殺死你留下的官吏和軍兵,一年不成就兩年,糾纏下去,總有把你趕走的一天。

  這樣看來,哪有什么一勞永逸之說?

  除非進行大規模的移民,可大唐人口銳減的今日,移民是不用想了。

  更何況是這種偏遠到天邊的地方,楊廣那樣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皇帝都沒興趣遷移百姓過來,新皇就更不可能行此殘暴之舉。

  李道宗不打算就此回軍,也沒有急著進兵。

  他開始訊問婁景和其他人關于林邑的詳情,尤其是對婁景提及的象兵更為關注。

  大象這種陸地上最大的生物在中原貴族們口中有所提及,大多都屬傳聞,少數人會見到一些前人繪制的圖畫,多數人提到的都是鄉野逸聞范疇里的東西。

  當世的貴族見過大象的人可以說屈指可數,李道宗顯然不在其中。

  聽到了人們的描述,在他想象之中,這是一種當地土著的戰馬,只不過粗壯了些,鼻子長了些罷了。

  就像九黎之族的坐騎食鐵獸那般,在傳說之中張牙舞爪,橫強無比,非人力所能勝之。

  如果給李道宗一些戰馬,也許一切就都不是問題,可惜的是,這一路人能走過來就不錯了,戰馬他娘的生存能力真的不如人啊,就是比人跑的快些罷了。

  李道宗終于變得耐心了下來,不再想什么速戰速決。

  他開始命令隋軍的工匠用當地的木材等物制造更多的箭矢,把銹蝕的刀槍重新磨的光亮鋒利。

  劉方戰勝林邑象兵的過程很簡單,就是詐敗將象兵引入他們挖好的陷阱里面,然后……嗯,也沒什么然后了,林邑的步兵就成了擺在桌上的菜,劉方率領近千人便滅國而還。

  李道宗覺得自己不能輸給劉方,劉方帶著數百人,多為南兵,其中又以兩淮壯士居多,顯然對此地風土有所了解,是非常符合當地情況的兵力配置。

  甚至都沒有招募南蠻從軍,就率軍直直闖入了這一方天地。

  而盧國公劉方在前隋上將之中名聲不顯,實際上卻是一位驍勇善戰的匈奴兒,內附匈奴人后裔多以劉,林,李為姓,其人一生戰功卓著。

  放在后來的話,嗯,即便是當世,都可獨當一面,命之為世之名將,可在將星璀璨的前隋,真就顯不出他來。

  若其不曾征伐過林邑,并滅其國,隋史之上許都不會出現他的名姓。

  劉方任交州總管數載,可以說是威服四夷,最后卒于軍中,南征林邑之戰,應該就是他的染病之因。

  劉方是靈州人,標準的關西豪杰,算是李道宗的半個老鄉,李道宗希望自己也能建立像劉方那樣的功業,甚至有所超越。

  那么就先從滅掉林邑開始吧,李道宗暗暗下定了決心。

  其實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還在于他的身份,不管怎么說他都是李淵的侄兒,這兩年他頻繁調任,都起因于此。

  當今天子很有氣量,并沒有像對待其他李氏子弟一樣棄之不用,還能讓他施展才能,這讓他十分感激,又暗自警醒。

  可其他人就不好說了,此次他領兵南下任職交州總管,在他看來就是王澤等人的意思,令他率軍平亂,借機便將他排擠出了江左。

  不過這也未必是壞事,和當年他出鎮靈州相仿,獨當一面的機會可不是輕易能得到的,也就是靈州,交州這等偏遠之地,不然的話,換了其他的地方,以他的年紀和資歷,當年可爭不過那些叔伯兄弟們。

  現在也是一般,若非沒人愿意來交州,一方總管的職位又怎會落在他李承范的手中?

  正在李道宗駐軍九德城,準備起兵繼續南下攻打林邑的時候,朝廷欽使到了。

  “詔交州總管李道宗率軍伐林邑,務必破其國都,擒其魁首而還……”

  欽使是鴻臚寺丞崔臻,護送他前來的則是江都水軍總管闞陵。

  先是歷數林邑罪狀,然后便詔李道宗率軍征討林邑。

  正月里李道宗的奏表到長安,三月間回信才到軍前,李道宗奏報于長安的時候還在大唐元貞三年年末,這一來一回小半年就沒了,消息滯后的厲害。

  崔臻,闞陵一行數百人。

  崔臻是從長安起行,經武關到江陵,順水而下到達江都,然后再由闞陵護送到番禺,在番禺休息了幾天,然后一路趕到九德。

  這一路行程數千里,又是坐船,又是騎馬,又是步行,到了日南郡的時候,崔臻一行上下已不成人樣。

  崔臻和闞陵強打著精神跟李道宗說話,將事情交代清楚。

  崔臻給李道宗帶來的不止朝廷詔令,還是皇帝的私信以及口諭,這顯示出了李破對此戰的重視。

  有點出乎李道宗意料,因為他不認為攻下林邑對大唐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

  在聽到明詔的時候,他在心里便已認為皇帝平定了天下,正在追求開疆拓土之功績,和楊廣當年的作為沒什么兩樣。

  可當他看過皇帝給他的私信,以及聽過崔臻傳達的天子口諭之后,這種想法便也消失無蹤。

  在皇帝予他的私信當中,直白的令他攻下林邑之后駐守于此,五年的時間,命他與闞陵兩人在林邑東面海上沿岸以及珠崖郡南端,各自建造一處港口,等待大唐船只的到來。

  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就是與扶南國往來,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讓扶南國獻上當地圖冊,探查扶南的風土人情,讓他們自己或者幫助他們建造港口,和大唐進行交易往來。

  還有就是詳細記錄當地的物產,同時可以虜獲或者邀請扶南貴族來大唐學習禮儀,甚至可以視情況應扶南國王所請,幫助他們鏟除國中的異己,穩固那些傾慕中原,表現恭順的貴族的權位。

  這些事情辦的好了,回朝之后必以卿相之位酬之。

  這無疑是給李道宗的一顆定心丸,讓他沒有了后顧之憂,皇帝的心意是如此的明確,作為臣下也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崔臻的口諭則要簡單的多,就是伐滅林邑之后,讓李道宗派人護送他去扶南國都,詔扶南國王派人到長安朝貢。

  好笑的是,崔臻到了九德城就病倒了,本來他還想隨軍征討林邑,順便蹭點軍功什么的,現在只能在九德城養病,等待李道宗的消息。

  倒是闞陵在九德城休息了一陣便活蹦亂跳了起來,于是隨李道宗一道南下伐林邑。

  大唐元貞四年三月,李道宗率軍從九德城南下進攻林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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