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科目乃漢時所立,至今已有數百載,其間并無多少沿革,夫君若要改之……妾身以為可以與科舉并行。
細致之處妾身還得好好想想,夫君可是已經有了主意?”
李破點了點頭,又搖頭道“我說的不是國子,是書院,武帝立學國子,后人評論說戎馬未歇,先興文教。
其實有些過了,我看了看當時的記載,武帝大興土木,造屋舍數千間,聲勢不小,這和后來文帝父子興修城池,馳道等等并無不同。
很多時候做的都是表面文章,以顯帝王功績而已。
國子每年征生員數百,實際用處其實不大。
所謂的興太學,置名師,養天下之士,都是說說而已,取的其實是千金買骨之策,引導天下風氣,讓人棄武從文,消弭戾氣。
這么說來的話,和現在就有些相像了……”
說到這里,他溜達到了的門口,轉頭就又溜達了回來。
嘴上則接著道“國子時興時廢,就因為其只是裝點之用,對于治政并無多少助力,你說的其實不錯,都幾百年了,哪能一成不變?
不過國子先可以放一放,大家入國子也不是為了進學,這個咱們得理解……”
一句話把李碧給逗笑了,“夫君莫要作怪,這里可是太極殿呢。”
李破道“笑什么笑,說正事……長安書院和科舉并行那還用你來說?你去問問朝臣,現在哪個不知道?拾人牙慧,你就這點意見?”
一句話就又讓妻子轉喜為怒,眉毛也立了起來,“夫君突然問及此事,妾身不是沒想好嘛。”
李破還就喜歡看她發怒的小模樣,頓時心情好了不少。
“之前蕭時文跟我說了,科舉足有二十余科,經義,法學,算學,雜科等等,我建的書院要是依此列出科目,書院倒是能辦下去了,以后若滿朝都是各處書院生員,你當是什么好事嗎?
我給他們晉身之階,是想讓人有所抱負,明曉事理,可不是為了讓他們只一心科舉,做官。”
說到這里他看著妻子一笑道“過兩天我帶你到長安書院瞧瞧,那里氛圍不錯,我并不是說想做官不對,為國效力嘛,正是應該,只是學問要扎實。
尤其是這里……”
李破指了指自己的頭顱,“不能為了做官而做官,書院建起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地方,教授學問之余,要讓入學的生員都曉得為什么做官。
就算不能入仕,書院出來的人也能有所作為,這才是辦學之初衷,你得好好體會一下,過后咱們再說,最少提點有用的建議出來,我才好把事情交給你來做。”
對待妻子他倒是很有耐心,循循善誘的好像在教導學生,就是嘴有點欠,時不時的刺激妻子一下,讓李碧很是惱火。
之后李碧就很不安生了,夫妻兩個各自入座,李碧翻閱著奏章,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著這事。
李破不管這些,他心里早就有了計劃。
他建長安書院時想的是科舉,到了今日一些新的想法就又誕生了出來,而他的為政風格早已固定。
依循當世之基礎,考量人們的風俗,觀念,以及能夠接受的程度,對一些事做出他認為有必要的改變。
最終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要改變人們儒教為王的理念,就算不能動搖其主體地位,也不能讓讀書人以經義論高下,說出什么半部論語治天下的愚蠢言語。
書院就是個很好的平臺,搭建起來之后,便可以在上面揮毫潑墨了。
而當世是個很好的時代,足可以稱之為承前啟后。
儒學發展到現在,其實正處于一個關鍵的節點,自從漢時樹立了儒學為尊的理念,到了漢末受到戰亂的影響,加之五胡亂華,極大的動搖了儒學的地位。
前隋時文皇帝楊堅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重新在這方面做出了努力,效果極為顯著,漢人紛紛恢復漢姓,胡人也給自己找起了祖宗。
到了文皇帝末年,除了慕容,獨孤之類比較特殊的姓氏還在,貴族的鮮卑名就很少再被人提及了。
這只是恢復儒教的一個方面,施行漢禮才是重中之重,因為禮之一字是儒教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別看只是簡單的一個字,在儒教之中卻涵蓋極廣,它規范了人們的衣冠,行止,言談,甚至是接人待物等等,在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中都能找到禮的影子,所以后來的人們又把儒教稱之為禮教。
而在禮的基礎之上,才又延伸出了德行,仁義等等思想。
統治者為什么喜歡儒教?就是因為它規范了人們的言行,凡是不合統治者心意的行為,都被劃到了禮教的對立面,這顯然有利于封建王朝的統治。
李破當了幾年皇帝,對此的理解已經非常之深刻,再加上有著特異功能的加持,便也覺得當世是個做出改變的好時機。
當世的文壇大家多數出于儒教,宣揚的也都是儒家學說,可胡風南漸是不爭的事實,此時風氣很開放,人們的思維也很活躍,對新的事物接受能力很高。
也沒有什么萬邦來朝,唯我獨尊的束縛,比如說今天聽到突厥稱臣的消息大家都很高興,明日里聽到原來是咱們向人家稱臣,卻也不會覺得有多沮喪。
經歷過戰亂的人們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就好,要求沒那么多。
讀書人也很活躍,而且非常的包容,絲毫沒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覺悟。
也就是說,儒教對大家的思想禁錮非常的單薄,有野心的人都知道,這將是一個做出改變的良機。
當然了,改變歸改變,卻不是推倒重來,只要腦子沒糊涂到家的人都不會那么去做,去其糟粕留其精華而已。
什么是精華,什么又是糟粕?嗯……自然是皇帝說了算。
這無疑是李破腦海中輝煌藍圖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做成做不成他都會努力的朝著目標前進,而布局其實早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