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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6章科舉(四)

  之后是中書侍郎劉政會代表中書發言。

  今日的小朝會其實就是圍繞著科舉在進行。

  此次科舉大考準備不足之處已經顯露了出來,朝廷制定的科舉規則趨于簡陋,比如觸角無法延及鄉里。

  郡中應考之人多為縣中舉薦,帶著濃重的察舉制意味,弊端非常明顯,縣中豪強占據名額,手段花樣繁多。

  如果長此以往,可以預見的是,只科舉一事,就將陷入大規模的貪腐之中,對郡縣的治理影響非常之壞。

  而士子到郡中應考,地方官員的權力太大,有著很大的隨意性,比如大都督李靖就將數郡士子集中在了江陵,武陵,長沙等地應考。

  現在看來,李靖的作為對科考有所助益,可也不是長久之計,作為封疆大吏,不應該對科考之事有如此的專斷之權。

  這無疑是朝廷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隋末戰亂之后形成的局面之一,皇帝任用的得力之人撫平地方,卓有功績之下,難免權力過大,什么事都能插上一手,或者是干脆就獨斷專行了。

  這讓朝中的臣下們有所憂慮,可也沒誰會沒腦子的輕易置喙,要知道現在地方上獨攬大權的那些人,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從龍之臣。

  在天下初定的今日,這樣做是有必要而且也是有好處的。

  皇帝信重他們,他們大多也對得起皇帝的信重,治理地方,安撫百姓,恢復生產,曾經經過戰亂磨練的他們,和平常時節的臣子可不一樣。

  即便才能上,或者其他方面有所遜色,也能用膽識和手段來補足,他們的心理狀態,尤其是那種迎難而上,不畏艱難,勇往直前的粗大神經,只會也只能出現在這些開國之臣的身上。

  比如說平常時節剿匪,地方官員先要琢磨一下失敗的后果或者交給誰去辦等等問題,這些就絕對不會出現在如今的地方守臣身上,哪里有匪患,立即進剿,手下人辦事不利,馬上撤職查辦。

  然后就可能親身上陣,都不帶猶豫的。

  科舉亦是如此……他們幾乎是當仁不讓的對選才大事施加了極大的影響。

  皇帝要辦的事情,他們自然會盡其所能的去辦,甚至不會計較個人之榮辱,因為他們的榮辱早已和皇室緊密的聯結在了一起,皇帝信任他們,他們同樣信任皇帝。

  中書省是制定朝廷大策的部門,同時還有起草,傳達,封駁詔令等職能,這個部門本來就是起源于皇帝的機要秘書,開始時是由宦官來擔任,后來才慢慢成為了外朝行政職能部門。

  尚書省則是實權機構,承接詔命之后,進行實際操作,所以照如今的局面,尚書省權大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們的缺陷之處在于,跟皇帝隔了一層,不如門下,中書和皇帝那么親近而已。

  李碧沒有把蕭時文,溫彥博兩個宰相召過來,主要是覺得他們心有七竅,性格各異,她怕是有點壓不住。

  “制科一年一試,常科分鄉試,舉試,京選,酌情以殿試結之,除鄉試一年一次外,大選皆兩年一考……”

  這就是中書議決之后,關于科舉的總體劃分,改動是非常大的,尤其是不再由著皇帝的心情,或者是朝局來舉辦,而是定期舉行。

  制科是面對朝廷官員的考選,相當于之前的官考,只不過是作為官員考績,成為對官員的全面考核,還是像常科一樣任憑官員自愿參加,中書那邊還在討論。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中書大部分人還是傾向于后者,因為對官員進行全面考核太過耗費精力,也很難進行有效的管理。

  不如徹底合于科舉之中,給予那些有才干,有上進之心的官員以機會。

  但這樣一來的話,和官考的目標就不一樣了,官考是為了肅清官員隊伍,如果按照上述所說,那就變成了給官員晉身之階的問題。

  所以這事估計還得李破回京之后,由他親自來做決定。

  而常科才是科考的主體部分,中書對其進行了嚴格規范,若是得到皇帝的允準,接下來的幾年就要照此辦理,徹底把觸角伸展到縣級行政單位。

  而舉試是在郡中進行,還是按道來劃分,中書這邊一樣有著分歧。

  小朝會議論的就是這樣懸而未決的政事,一旦拿到大朝之上,那就是已經形成了詔令,除非有了比較重大的失誤,不然短時間內不會再做更改了。

  劉政會滔滔不絕的說著,殿中眾人聚精會神的聽著。

  和去年相比,禮部的歷次呈文就顯得過于粗糙和敷衍,今年中書的意見漸漸成熟了起來,總結了科考之前的一些經驗和教訓,章程已是日漸完善。

  朝廷第二次科舉選才將與這一次大相徑庭,全國性的大考,這在前隋雖然出現過,但景象實在一言難盡。

  如果大唐能夠辦成此事,那么科考必將成為一場盛事,對朝廷和地方官場,以及天下民生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的。

  殿中眾人都是聰明人,可他們還是無法想象科考最終會走向何方。

  另外一個很大的議題就是科舉的科目問題,中書也還在議論當中,估計在明年的京選當中會有所體現。

  劉政會終于口干舌燥的重又坐了下來,殿中恢復了寂靜。

  李碧沉默半晌,道:“現在看來,科舉之重,應著眼于鄉試,不知本宮說的對不對?”

  劉政會喘了口氣,再次道:“娘娘英明,大樹參天,在于根基穩固,鄉試便乃科舉之基,根基不穩,則諸事休矣。”

  李碧點了點頭,卻是看向禮部尚書李綱道:“卿家說河南等地空虛,科舉之年很難向朝廷選送人才……”

  說到這里,她輕輕嘆了口氣道:“當年東都之盛猶過于長安,如今凋敝至此,真是令人嘆惋。”

  臣下們面面相覷,不知皇后娘娘這是何意之外,也在想著,若是陛下的話,應該不會這么多愁善感吧?

  可李碧話音一轉便道:“卿等說說,河南等地即是如此情形,朝中若在科舉之事上許以優待的話,能否引得南人北上,或是關西,蜀中,晉地之才俊青眼?

  空虛之地,鄉試之上應該也能輕省一些吧?”

  沒等眾人回答,她又接著道:“起碼東都會有所恢復,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都是問句,顯然她還不夠自信。

  殿中又安靜了下來,眾人的腦海中大多浮現出四個字,另辟蹊徑……

  河南,河北,山東三處,是在戰亂中受創最為嚴重的地方,怎么才能讓這些當年人煙繁盛之地恢復元氣,一直是困擾朝廷的大事之一。

  皇帝有意讓東都貴族回到洛陽居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效果不佳,更可惡的是,一些家族雖然不想再回去,卻派了人去收回之前的田地莊園。

  這顯然不是李破想要的結果,雖然可以理解,但洛陽世族的嘴臉在他心目中還是變得分外難看了起來。

  嗯,其實一直也沒好看過。

  楊廣當年遷都洛陽,東都世族由此發展壯大了起來,在隋末的這些年,相互傾軋,操弄權柄,自私自利以及無能之處,和關西貴族們的團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薛世雄孤立無援,最終兵敗病逝于幽州,張須陀威名赫赫,被圍于東郡,最終自刎而死。

  楊廣北巡,被圍于雁門。

  陳孝意,王仁恭出任馬邑與雁門兩地,牽制李淵,將晉地邊塞當做了棋局,弄的烏煙瘴氣。

  楊義臣率軍出河北,未靖全功,遣散大軍,幾乎無功而返。

  王世充率軍入洛陽,與洛陽權貴們爭來斗去,最后登基為帝,大家都說王世充如何如何,其實洛陽世族們同樣逃不脫干系。

  這樁樁件件,甚至是楊玄感之亂,背后都有著洛陽城中政爭的影子,最后的結果也很可笑。

  天下大亂,洛陽世族中人死傷慘重,紛紛西逃,到了長安只能抱團取暖,卻還是被關西人和晉人死死壓制在了下面。

  河南人的名聲這會也臭了,誰和他們打交道都先就要提防幾分。

  河南世族子弟也漸漸沒了志氣,很少有人會真想做點什么,只想著爭權奪利,長孫順德,杜淹等人莫不如此……

  眾人琢磨著皇后的意思,沒什么眼睛一亮,豁然開朗之類的感覺,他們只覺得此事倒也可行,具體怎么行事卻還堪商量。

  用科舉為餌,吸引士人去東都,也不知會不會有人動心,前提卻也是朝廷能把科舉辦好,若半途而廢的話,此事也就無從談起了。

  大理寺少卿長孫無忌率先開口道:“永嘉之亂后,衣冠南渡,才有江南之盛景,娘娘今反其道而行之,以科舉為引,令士人東就北遷,百姓見之,定也趨之若鶩。

  此實英明之舉也,若能成事,必成佳話無疑。”

  眾人側目,心說這廝倒是會拍馬屁,嗯,他境況不佳,看來是想攀附一番,皇帝親族稀少,后族勢大,倒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此時李綱道:“長孫少卿所言有理,臣以為可以就此事交予中書共議,東都清冷,若能借此稍有恢復,善莫大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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