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容真這個皇貴妃的特殊就不用多說了。
旁的不說,你見歷朝歷代哪個貴妃能手握兵權,宿衛禁中,深得皇帝,皇后信任,卻又表現的不爭不搶的?
她選擇的歸真殿也挺有意思,以前這里是宮中的一所道觀,不用奇怪,宮中的人們也有信仰。
參拜三清的地方在甘露殿北邊,禁內把門的地方,估計是文皇帝想要三清守住宮門,畢竟道家的戰斗力好像比慈悲為懷的佛陀菩薩什么的要高上一籌。
宮中也有佛寺,在宮內東北角的地方,香火一直比道觀好。
從兩晉開始,和尚們傳播信仰方面就獨領風騷,如今宮內貴人們多數信佛就可見一般。
阿史那容真對佛道都不感冒,她是天神的子民,一直未曾有改變信仰的跡象。
選擇歸真殿作為宿處,不是因為她對道家有好感,而是這里靠近甘露殿,她想離著丈夫的住處近一些,有什么事趕過去也快。
尤其是李破時不時就出宮溜達一圈,她能很快得到消息并前去護衛在丈夫身邊。
自從嫁給李破之后,這位西突厥的始波羅就一直以丈夫為念,其他的都不很在意。
比如說教導女兒練武,不是想將女兒培養成像她一樣勇武的巾幗豪杰,而是因為她知道丈夫喜歡強健的女人而已。
有這樣一位親娘,也難怪李真愿意往清寧宮跑……
“啟稟娘娘,陛下入宮后去了歸真殿。”
聽了宮人的回報,李碧揮手屏退宮人,松了口氣之余,也是暗自嘆息了一聲,心情比較復雜。
她既希望丈夫能聽她相勸,對宮嬪們好一些,卻又不愿丈夫隨意沾惹花草,惹她心煩。
女人啊,就是這么難,想當個合格的皇后,就更是難上加難。
“來人,去問問李原在做什么?”
不一會,宮人回稟,“娘娘,殿下正督促宮人制作宮燈。”
“今日他沒有課業嗎?”
“外朝皆已休衙,殿下的功課也停了,您應該知道的……”
李碧哦了一聲,覺得兒子有些不務正業,可年關頭上,玩耍上幾天倒不算什么,也就無心把兒子揪過來教訓。
接著她便吩咐道:“年關就在眼前了,入宮探視的人也多了,去,傳本宮令諭,宮內令禁都小心些,告訴各處殿宇,小心火燭,另外凡入宮之人,都要嚴加管束,莫要生了什么事端。”
今年宮里明顯比去年熱鬧了些,人多了嘛,而且入宮探視的人也比往年多,李碧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放一些人回家省親,表明一下宮中寬明仁厚的態度。
不過最終還是作罷,主要是李碧不想多事。
宮嬪們還都年輕不曉事理,回去容易亂說話,若是弄出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來,還不夠人操心的呢。
歷朝歷代的六宮之主大概都是這種心理狀態,所以民間也就慢慢有了一入宮門深似海的說法。
待著沒事,李碧又令人把王琦召到清寧宮,交代了起來。
今年本來還準備進行一場采選來著,可被會盟和科舉諸事給耽擱了,于是此事便挪到了明年,是年初還是天氣暖和一些再進行,李破都交給了妻子決定。
這是大唐第一次進行大規模的選秀活動,當初的那場進選無法相比,不然的話也不會被外朝之事給耽擱下來。
按照以往宮中采選的規矩,事先要昭告天下,宮中要派出不少宮人到地方上去,從各地選擇容貌端莊,品性絕佳的女子入宮。
不要聽信那些鄉野傳聞,除非皇帝貪花好色,沉溺于享樂,不然的話平常人家的女子是進不了宮廷的。
不論是進選還是采選,多數都是貴族女子的事,鄉野村姑長的再好,想要入宮也比登天還難。
而在宮廷之外,也有人在議論此事。
“明年大選的消息你聽說沒有?”一身貂裘的郭氏小聲問著身旁的張氏。
兩個女人衣著華美,姿態雍容,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下了馬車,一邊小聲說著話,一邊打量著宮門,她們是結伴入宮探視自家女兒的外戚。
郭氏是鴻臚寺卿獨孤開遠的兒媳,金州郭氏女。
張氏則是長安宇文氏的媳婦。
都是長安頂級世閥中人,和歷代皇室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當然了,如今的李氏皇族就要差上一些,沒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親族,這些世閥也只能把女兒送入宮中,才能和皇室搭上橋梁,估計得等個三四代之后,皇室興盛起來,才能恢復以前那種盤根錯節的模樣。
張氏緊了緊披風,依舊年輕秀美的臉上被冷風一吹,立馬浮起一片紅暈,看的年紀較大的郭氏一陣羨慕嫉妒恨,心里不由不厚道的念叨了幾句,都當娘的人了,竟然還這么騷浪,真是見了鬼了。
張氏不知閨蜜心里正在罵她,心情很好的笑道:“我聽說今年就要舉行的,只是陛下離京了一段日子,這才給耽擱了下來,也就推遲到了明年。
怎么?獨孤還有女兒想入宮伴駕?可宮中的位子就那么多,獨孤家的女兒那么貴重,不會輕易去侍奉旁人吧?”
張氏說話比較耿直,郭氏笑笑,很想說上一句,你家二娘如今近況如何?
嗯,宇文二娘前些年嫁給了秦王李世民,沒幾天秦王就失蹤了,你說倒霉不倒霉,只是當年倒霉的可不止宇文二娘一個,多少人都掉進了隴西李氏的大坑里,他們獨孤氏更不能免,所以也就不用互相傷害了。
塑料閨蜜日常一邊斗著心眼,一邊緩步走到宮門前,向守衛在宮門前的官吏講明身份以及入宮緣由,好大一會才被放了行。
從人們無法進入,只能等在宮門之外挨凍。
這還只是女眷,男人的話就更麻煩,不管你是什么高官,想進去探望宮中貴人,都要走不少的程序。
進入太極宮的范圍,外圍是一些朝廷的衙署,如今都已歇衙,沒多少人路過。
郭氏和張氏兩個人被人引著漫步向前,左顧右盼間,張氏嘆息一聲道:“有幾年沒有入宮了,這里好像沒什么變化。”
她的丈夫宇文修業在長安令衙為官,不是什么高官,娘家那邊則在吏部,好像比夫家強上不少。
可長安的家族不能看表面,宇文修業雖然不成器,可卻出身北周徐國公宇文貴一枝,堂伯宇文儒童身在太常,時人皆稱之為宇文大府。
其他的兄弟子侄多數都在京師或者京兆為官,依舊是長安比較顯赫的門戶。
所以不論是在大業年間,還是李淵占了長安之時,他們都是出入禁中的常客,只是如今形勢有點微妙,想要入宮來瞅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比如張氏就已經有幾年未曾入宮,就更別提見駕什么的了。
郭氏在旁邊深有同感的點著頭,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獨孤氏和宇文氏一般,如今同樣在走下坡路,她也有幾年沒進來過了。
隨著隋末戰亂的結束,晉末余毒日清,鮮卑貴族們再也無法找回昔日榮光,很多人此時已經不愿再提起自己的鮮卑姓氏。
像獨孤和宇文這樣有著明顯鮮卑印記的門戶,都會日漸衰落下去,只是兩個身處其中的女人還無法那么清晰的體會到罷了。
“孩兒們入宮也有兩年了吧?一直好像沒有什么好消息,如今大選在即,又要有不少女子入宮……你說陛下會不會是……”郭氏放下那些無謂的感慨,有些憂慮的道。
張氏也被她引動了心事,只是嘴上卻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姐姐可莫要亂說話,陛下忙于國事,她們就要耐得住寂寞……
我聽說……”
說到這里,張氏一下壓低了聲音,郭氏會意,立即支起耳朵湊了過來。
張氏小聲道:“我就是聽了些傳聞,你聽了也就聽了,莫要外傳。”
“小妹理會得,姐姐盡管道來,咱們又不是外人。”
“我就是聽人說起過一嘴,陛下喜歡那些強悍一些的女子,嬌滴滴的美人反而不得他心意……”
聽到這里,郭氏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事誰不曉得?還用你來說,弄的神神秘秘的,還以為是什么隱秘之事呢。
只是張氏接下來的話就有那么點意思了。
“還有就是聽說陛下曾經說過,新入宮這些女兒都還太小,不好行那人倫之禮,得等一等……”
說完,兩個熟透了的婦人大眼瞪小眼,都有點臉紅心跳,慢慢的目光漂移開來。
她們的心里同時想到了一個人,也便多了許多遐想,陛下莫非喜歡的是人(和諧)妻,那以后入宮可要小心一些了呢。
鮮卑人的血脈正在復蘇當中……
良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雄偉的太極殿出現在她們視線之內,都無心再做觀覽,直到將太極殿拋在身后,郭氏才又略帶尷尬的道:“沒想到陛下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
張氏額頭見汗,覺著臘月里的寒風也不那么冷了,一邊稍微松了松披風的系帶,一邊點頭道:“所以說啊,讓她們耐心些沒有壞處。”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