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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4章刺殺

  “這就是金玉樓的董湘,人稱書使,據說博通古今,以善辯聞名,等閑人可親近不得。”

  看著臺上那個正襟危坐的娘子,王靜一邊說著話,兩眼放光的樣子好像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估計他就是親近不得的那些人中的一位。

  李義琛也覺得別開生面。

  這竟是一位書娘子,上臺之后并不展示歌舞,只欲與人坐而論道。

  “古為今用,今勝古焉?”

  這就是辯題,邀人上前論辯,如果能讓董娘子甘拜下風,那便可入其閨閣一敘。

  李義琛心動不已,他能入京趕考,自然也是自負才學之人,這樣的場面可不就是揚名之所在?

  當然了,最后理智還是占了上風。

  他是去年的進士,眼瞅著就要授官了,可不能節外生枝。

  上得前去,勝了好說,敗了那可就難看至極,而且與之論辯的非是大道先學,而是一個妓子,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若是私下里還好說,那自是趣味無窮,但這大庭廣眾之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起的。

  青樓的手段那就不用說了,董娘子一身素衣,只在那燈火之下端坐不動,便已營造出了莫名的高士風范,這對讀書人的誘惑力……乖乖,非常的致命。

  更何況還有人在那里時不時來上一句,刺激著躍躍欲試的人們的神經,大有再無人敢于登臺,就是京中無人的意味。

  在這里圍觀的讀書人越來越多,李義琛已經看到了兩個熟悉的面孔,皆乃杏林宴上客。

  元夕燈會,這些留在京中實習的進士哪里會缺席?

  終于有人登臺,一個自信的家伙。

  王靜搖頭嘆息著看了李義琛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可惜了這樣露臉的機會,年紀輕輕怎么就沒點沖動的勁頭呢?

  李義琛雖也蠢蠢欲動,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京中揚名對他以后的仕途沒什么用處,不能受人蠱惑去做這種蠢事。

  上臺的是個年輕人,報了名姓,一聽就是貴家子,很有儀式感的施禮,大方坐在了董湘的對面。

  董湘微微欠身施禮,含笑而對。

  年輕人姓于,長安土著,看上去沒有被美色所迷,先就很有攻擊性的道:“娘子出題,怕是已有準備,豈不占了先機?”

  董湘輕笑一聲,“郎君能與我相會于此,可見自負才學,且赳赳丈夫,七尺男兒,面對一個弱質女子,怎的還想占我一些便宜不成?”

  李義琛在下面聽了他們的對談,臉上不由露出了些笑容,這娘子果然牙尖嘴利,不好對付啊。

  燈會花臺之上以論辯來展示才藝,確實別開蹊徑,可弊端就是兩人在空曠處說話,離的遠一些可能就聽不太清楚了。

  這樣的話,遠不如請一二名士到樓中,辯說一番來的好些。

  也果然如李義琛所想,那兩人說來說去,結果不論,圍觀的人漸漸少了起來,普通百姓顯然不待見這個,他們更愿意看娘子們蹦蹦跳跳,哪怕彈上一曲也比這個來的有趣不是?

  可那些來游逛燈會的讀書人卻留了下來,論辯之事是文會的必備節目,這種口舌之爭對讀書人還是比較有吸引力的。

  而當世的讀書人,幾乎就是貴族的代名詞,金玉樓那樣的大青樓,接待的客人也就是這樣一個群體,普通人那得登門?

  讓李義琛頗為惋惜的是,年輕人很快就敗下陣來。

  李義琛本就無甚急才,反應有點慢了,這會他才琢磨過味來,人家設下的題目是如此的寬泛。

  不管你從哪個角度去辯駁,只要對方準備的典故多,你就完全沒有獲勝的希望。

  醉醺醺的王績就在旁邊來了一句,“取巧而已,貽笑大方。”

  李義琛深以為然,這等辯題在于一個用典,能隨手拈來之人,怕是不會出現在花臺之上,也只有年輕人會登臺一試。

  他們明顯缺少積淀,又是臨場應變,很難擋得住對方的攻勢。

  王靜津津有味的聽著,登臺之人隔一會便有一個,他這里口水已經流了一地,看來金玉樓的策略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試想一下,一個能與人共論古今的女子在房中婉轉承歡的樣子……李義琛稍微想想,就有些面紅耳赤,心里那點陰暗面好像完全被激發了出來,有心想走,腳下卻仿佛生了根,根本不愿挪動地方。

  有人滿頭大汗的擠進了人群,來到王靜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沒等王靜說什么,另一邊的街道之上已有了動靜。

  先是軍兵出現了,把住了街道兩側。

  一些穿著長安令衙官服的官吏衙役陸續集中了過來,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竊竊私語間,有的轉身離去,有的想留下來看看熱鬧。

  出事了……還是有貴人到來?

  李義琛還在猜測當中,有人已在外圍高聲喊道:“所有人聽著,全都不要動,就地等候查驗,擅離者,當場拿下。”

  一聲聲高呼讓人群產生了些騷動,事故驟生,慌亂在所難免,只是官府的人到的太快,卻也沒有發生一哄而散那樣的場面。

  大群的人滯留在了這里,亂哄哄的沒個趨處。

  金玉樓的商家比較驚慌,裹著董娘子就退到了墻根。

  王靜聽了人稟報,倒是不怎慌張,就是有些驚訝,他拍了拍李義琛的肩膀,“有些事咱要先行一步,賢弟且留在此處,莫要亂走……”

  偶遇一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他還吩咐從人,護著王績也留在了這邊,讓李義琛不由得安心了幾分。

  當然了,他本身是科舉選出來的進士,在長安縣也有職事在身,倒也不用怕什么。

  王靜帶著兩個從人急匆匆的出了人群,周圍的軍兵越來越多,已經控制了這一片的每一條街道。

  他們大部分都是羽林軍士,今晚調來的屯衛,監門衛守軍都在皇城外圍。

  元夕燈會由朝廷舉辦,治安上就不用說了,就是前年第一次舉辦時頗為倉促,弄的有些亂而已。

  王靜帶著人沿著街道急行,走過兩個街角就已被驗看了幾次身份。

  “就在前面,前隋東郡郡公崔君綽府邸旁邊,荒廢有些年了,前些時被鳳鳴閣賃下……”

  這會王靜已經想明白了關節,元夕燈會上鬧出了人命,這可不是小事,之后明顯是三法司會審的節奏。

  督察寺,大理寺,刑部都會參與進來,打的也是朝廷的臉面,不管死的是哪個,事情都鬧大了啊這是……

  王靜心懷惴惴,直想把來通報他的人先毆打一頓再說。

  一如他所想,案發現場周圍已是戒備森嚴,雖還沒有高官到來,但看著架勢就知道,朝廷震怒只在早晚。

  像他這種小人物趕過來有什么用呢?

  但此時已不容他多想,軍情司的腰牌就是這么好用,給守衛在這里的軍兵,以及長安令衙的官員驗看了一下,便被人引了進去。

  這是一個街口,遠遠看了一眼,王靜就已經咧開了嘴巴。

  花燈都零落在地,那座花臺也倒了下去,地上也非常凌亂,可見當時場面之混亂,也不知道踩死人沒有。

  接著王靜就見到了馬三寶。

  剛才還和他照了一面的這個倒霉蛋已然滿臉是血,人倒是還活蹦亂跳,此時正有人給他擦拭傷口,臉上好像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廝已然脫去了所有的偽裝,兩眼冒著兇光,吃的虧太大,讓這位柴氏書童出身的家伙看上去就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隨時都可能暴起傷人。

  而在他的不遠處,地上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的樣子看上去就知道兇多吉少了。

  王靜無奈的湊了過去,馬三寶是楚國夫人府的爪牙,前些時還被胡大召入了軍情司,算是他的同僚。

  他們這些人身上各有職司,有的相識,有的則根本沒有交集,他和馬三寶其實也沒說過幾句話。

  “馬兄這是怎么了?受的傷重不重?”

  馬三寶見了熟人,還知道敲擊胸膛施禮,順手一把推開給他擦拭傷口的人,哼哼著道:“沒大礙,就是挨了一下,讓人還給跑了,實在丟臉至極,可讓王兄見笑了。”

  看他確實沒什么大事,只是臉上這道口子有點嚇人,現在也已止住了血。

  王靜揮手把人都趕開,低聲道:“到底怎么回事,燈會上怎會有人刺殺于你,莫不是什么仇家來尋仇?”

  馬三寶瞅了瞅周圍,指指地上躺著的那位道:“那位被人在脖子上扎了一刀,他是萬年縣的書佐,去年科考制舉出來的進士。

  有人估摸是想殺人滅口,咱們昨晚喝酒時他才跟俺說,要引見個人給我,說是只要俺想,五品下的兵部官職任選,他這樣的職位,怎能有如此通天手段?

  你看看,現在躺下了吧?要不俺還算機警,怕是也隨他一道去了。”

  王靜聽了這話,先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就是之前胡大等人要查的事情嗎?真真是要了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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