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呈文的后面是戶部侍郎武士彟的專場。
他說的是海鹽之事,經過戶部官員的商議,向突厥等部族銷售食鹽的價格已經定了下來。
武士彟舉了不少例子,把鹽價定的很高,顯露出一副要從中賺取暴利的商人嘴臉,在奏章中論證了他定下的鹽價的可靠性,并給自己留出余地,打算看情況再行更改。
李破不管那么多,他只看到戶部定下的出口鹽價高出內銷鹽價兩倍,這是普通的粗制食鹽,細鹽則是十倍之利,顯然那是針對突厥貴族們的專供奢侈品范疇。
草原部族缺鹽嗎?太缺了,很多草原部落都沒有可靠的食鹽來源,不然中原也不會對食鹽進行管制。
食鹽是人們生活當中的必需品,以往中原自產自銷,也很緊張,就更別說生產方式落后的草原部族了。
開放食鹽買賣,對大唐來說有利有弊。
有益的地方很多,不用一一敘述,弊端就是草原部族一旦得到可靠的食鹽供應,他們的身體會日益強壯,再加上他們的生活環境,讓他們在戰場上會更具有優勢。
當然了,此時朝中已然有了決議,不用在這個上面浪費工夫,李破讓人交給散騎常侍薛衡,口述讓他寫出批復也就完了。
不停的批閱奏章,這是皇帝的日常,時間不知不覺的便來到了午后,李破一天三頓飯,這是到了飯點了。
李破伸了個懶腰,覺著精神好了許多,鼻涕也不怎么流了,心里給自己點了個贊,現在身體還成,不枉他堅持鍛煉了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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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響,孫伏加趕著飯點進了偏殿,給皇帝施禮,打量了一下皇帝,露出些責怪的神色,李破慢慢的放下了伸直的雙臂。
心說這狗東西,我也就是放松了一些,你弄什么怪樣子?
李破瞪了對方一眼,順勢起身,他要去用午飯了,今日政務不多,下午他不打算再來太極殿,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一下,也能讓感冒好的快些。
“卿跟著朕做什么?”
出了太極殿,李破看著跟在身后的孫伏加,明知故問道。
孫伏加已經習慣了皇帝的小心眼,面無表情的道:“臣去大理寺尋戴少卿說話,一個上午只飲了三杯茶湯,為國事操勞至此,陛下不會連一頓餐食也不賜下吧?”
這廝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李破心想,嘴上卻笑道:“戴玄任也吝嗇,竟然苛待朕的諫議大夫?”
孫伏加不想跟皇帝逗悶子,說笑一句之后便不搭茬,只是說道:“戴少卿讓臣轉奏陛下,應該可以結桉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里掏出一本奏疏,呈給皇帝,“這是禮部侍郎杜執禮的供狀,未及報于臺省,還請陛下御覽。”
李破拿了過來邊走邊看,他知道孫伏加的意思,這是原始記錄,如果他覺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大理寺會酌情進行修改,然后再報于臺省。
也就是杜淹有這個待遇,其他人是不會經過這個流程的。
李破也沒細看,順手遞給身邊的宦官,問孫伏加道:“都是些貪賄之事,問沒問杜淹,他要那么多財貨何用?”
孫伏加:“此事杜淹有所自辯,說是眼見大唐開拓商路,他想把積蓄一些,日后辭官,好拿出來買船,讓人出海做些營生……”
說完自己也有些不適,訕訕的笑了笑。
李破嗤笑一聲,心里先就道了一聲胡說八道,到了嘴里則成了,“他倒有些眼光,可他又非商人,這么說他自己信嗎?”
說罷又從宦官手中拿來杜淹的供述,仔細的翻看了起來。
沒到兩儀殿呢,他便看完了,皺起眉頭道:“避重就輕,結個什么桉?繼續審下去,你再去大理寺一趟,見一見杜淹。
給他傳朕的話,必死之局,還徒勞掙扎個什么?若不想累及家族,盡快實話實說,也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李破稍微沉吟了一下,他想起了禮部侍郎杜淹其人,這人不在他的人才單子上,和長孫順德等人差不多,屬于當年平定天下時的遺留問題。
換句話說,當時想要盡快的穩住朝堂局面,戶部侍郎高慎,禮部尚書劉善因,門下侍郎長孫順德,禮部侍郎杜淹等人,兵部侍郎唐儉的等人。
甚至是當時任職門下侍郎的封德彝,吏部尚書皇莆無逸等人其實都是那會和舊有的貴族集團進行妥協的產物。
這些人后來陸續歿的歿,貶官的貶官,高慎更是被明正典刑,其實剩下來的還有不少呢,現在則是輪到杜淹了。
杜淹五十多歲了,游蕩在官場之上,能力肯定是有的,只是做下的事顯示此人不但是個官迷,還很貪財,是沒有任何操守的那種油滑官員。
想一想杜淹那張老臉,李破就感覺渾身不舒服,唐初官員大多銳意進取,即便有些人才能略差,卻也有著自己的風范和節操。
長孫順德和杜淹這一對……他們能湊到一處,同流合污,還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傳詔給戴胃,不用再給他什么優待,杜執禮這是還想著能歸養田園呢,戴玄看來是對他手下留情了,想讓朕判個貪賄之罪,削官罷職?
那就詔督查寺卿高季輔和戴胃一起嚴審杜執禮,若其供述還是這般敷衍,哼……”
孫伏加躬身應諾,他不太清楚皇帝到底想讓杜執禮說些什么出來,可姿態卻已明明白白,杜執禮性命難保矣。
戴胃雖然剛直不阿,可涉及到禮部侍郎這樣的朝中高官,必然還是留了些余地,這是對名門貴族們的優待,屬于是慣例了,若非有仇,不然絕對不會刻意趕盡殺絕。
所以也才會先來試探一下皇帝的意思,不然的話,就像李破所言,最多一個削官罷職,也就是除了謀反等十惡不赦之罪外,對當世官員最為嚴重的處罰了。
杜淹一直在交代他自己貪賄的事情,甚至于沒有什么隱瞞,其實追求的也就是一個保全性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