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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羯角暫退

  黃昏已過,夜幕降臨,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時至此刻,防守西城墻的一部營與二部營,已各自輪換了兩回,粗略計算這場攻城戰的時長,估摸著已有快兩個時辰。

  平心而論,約兩個時辰的戰時,在自古以來的攻城戰中非常常見,但是,卻讓趙弘潤路如坐針氈。

  商水軍傷亡慘重,這是不必麾下兵將稟告趙弘潤都能猜到的。

  沒辦法,畢竟負責防守西城墻兩個部營,那總共八千名士卒,他們所面對的,卻是不下于七八萬的羯角大軍,整整二十倍的兵力差距。注:作者沒算錯,是二十倍。

  在這約兩個時辰的時間內,趙弘潤從始至終自斟自飲,或哼吟著記憶中所喜歡的曲調,從未有過一次發號施令,就連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像個吉祥物。

  但不可否認,趙弘潤這個“吉祥物”的作用無可取代,因為只要他還坐在城門樓的廳堂內,悠然自得地品著酒、哼著小曲,城門樓附近的兵將,臉上便瞧不見有何驚慌失色的樣子。

  這不可不說是一種人格魅力。

  但實際上,枯坐近兩個時辰,事實上趙弘潤雙腿都麻了。

  然而他卻不能隨意走動,因為一旦走動,就會讓附近的兵將產生錯覺:這位肅王殿下竟然站在來了?莫非是感覺到戰況不利?

  正如那句話說的,自己選擇的路、含著淚也得走完,于是乎,就在伍忌等諸兵將誤以為這位肅王殿下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時,絕想不到,這位肅王殿下的心簡直在滴血。

  約莫又過了片刻,伍忌如釋重負地來到了趙弘潤身邊,頗有些興奮地抱拳說道:“殿下,羯角人的軍隊退下去了。”

  他的臉上,滿是末將不辱使命的欣喜。

  其實這會兒趙弘潤喝酒喝得都快要吐了,但是為了穩定軍心,依舊裝模作樣地喝完了杯中的酒水,隨即,將酒杯啪地一聲倒扣在案幾上。

  那干脆利索的舉動,還真有些賞心悅目。

  隨后,只見趙弘潤絲毫不露醉意地緩緩站了起來,頷首贊道:“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語氣不急不緩,頗具魏國王族的做派。

  真不愧是魏國的王族……

  這舉手投足……嘖嘖。

  眼瞅著趙弘潤緩緩走向城墻邊,附近的兵將們暗暗咋舌,怎么看都覺得這位肅王殿下那緩慢的走姿極具霸氣。

  又有誰會知道,他們眼中這位肅王殿下,喝了近兩個時辰(四小時)的酒,而且喝的還不是羱族人的羊奶酒,而是商水軍所隨軍攜帶的魏國產的酒水,早已喝著暈暈乎乎,哪怕是稍微走得快一點,恐怕都會搖晃。

  “肅王!”

  “肅王殿下!”

  “參見肅王!”

  在趙弘潤走向城墻邊的途中,附近的商水軍兵將紛紛向他抱拳行禮。

  只見這些商水軍士卒們臉上都掛滿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至于原因,恐怕就是因為城外的羯角人正在徐徐撤兵這件事吧。

  羯角軍,的確正在撤退,那依舊數之不清的羯角奴隸兵們,從西城墻下方向西邊逃逸,唯有那數支羯角騎兵仍然停駐在城外的西郊,仿佛是不甘心就此罷兵回營地。

  只不過,沒有了羯角奴隸兵在他們面前吸引商水軍的注意力,羯角騎兵若真敢獨自來攻打雒城,城內協助商水軍作戰的羱族戰士,都能讓那幫驕傲的羯角騎兵死幾個回去,更別說,商水軍手中還握著連弩這等利器。

  不得不說,連弩專用的弩矢,耗費的鐵礦與人工那可不低。用那些弩矢來射殺羯角奴隸兵,趙弘潤或許會感到心疼,但若是用來射殺城外那些羯角騎兵,趙弘潤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畢竟方才傳令兵在向伍忌回稟西城墻總體的傷亡情況時,趙弘潤就在旁聽到,城外那些突然參加戰斗、并且朝著西城墻展開不分敵我箭襲的羯角騎兵,可是對駐守在西城墻的商水軍士卒們造成了不低的傷亡。

  “莫要大意。”可能是注意到四周的商水軍兵將們因為羯角軍的撤退變得有些松懈,趙弘潤沉聲叮囑他們道:“此次羯角的撤兵,或許只是短暫的休整軍隊而已。他們或許會去而復返,我們要做好夜戰的準備。”

  “夜戰?”伍忌與附近的兵將們聞言一愣,要知道中原國家幾乎不會在夜里正兒八經地打仗,除非是偷襲敵軍,畢竟夜間作戰的效率實在太低,低到敵我雙方的主帥都無法接受。

  想了想,伍忌疑惑地問道:“肅王殿下,若是如您所言,羯角……莫非軍糧耗盡?”

  “再猜。”趙弘潤望了一眼伍忌,隨即微笑著提醒道說道:“考慮仔細,伍忌。作為一軍的主將,你的判斷準確是否,對于戰局可是至關重要的。”

  伍忌聞言神色一凜,不敢怠慢,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起來。

  忽然,他眼睛一亮,驚喜地說道:“殿下,莫非是碭山軍?”

  趙弘潤贊賞地望了一眼伍忌,本來他就覺得伍忌腦筋活絡,明是非、知進退,是可造之才,而如今見他這么快就猜到了真相,心下更是滿意。

  他點點頭說道:“不錯,本王也是這樣想的。……也就是說,比塔圖之所以如此急迫,這般倉促前來攻城,那是因為他已認識到,若他不能攻克雒城,擒殺本王,那么這場仗,那就再無絲毫挽回余地了……”

  伍忌驚異而又佩服地望著趙弘潤。

  要知道,自從羯角的大軍到了雒城后,雒城與碭山軍、成皋軍便徹底失去了聯系,而眼前這位肅王殿下能從羯角人的反常中猜到碭山軍的行動,不可謂不是才思敏捷、洞若觀火。

  想了想,伍忌壓低聲音問道:“肅王殿下,羯角新敗,士氣必跌,不如趁此良機,于今日夜晚,偷襲羯角軍的部落營地……”

  趙弘潤聞言沉吟不語,不可否認,這條建議確實讓他有些心動,并且成功率也不算低。

  但是待仔細想了想后,他還是搖頭否決了。

  “此事不妥。我商水軍暫無騎兵,而羯角騎兵卻仍有數萬之眾,盡管羯角的兵營距雒城僅六七里地,但可以預測,途中皆部署有羯角的哨騎,單靠我商水軍的步卒前往偷襲,勝算太低。再者,就算僥幸偷襲得手,在那數萬之眾的羯角騎兵追擊下,派出城去的士卒們多半也回不來。”趙弘潤詳細地向伍忌解釋了為何否決這項建議的原因,畢竟后者是他正在重點培養的將才。

  “騎兵的話,城內的羱羝兩族……”說到這里,伍忌壓低聲音補充道:“殿下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派羝族的孟氏與綸氏這兩個部落的騎兵前往……”

  然而,趙弘潤依舊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我大魏的騎兵,都經手過針對偷襲敵營的專門訓練,要求馬摘鈴、人銜枚,馬蹄裹布、騎士噤聲,只為了悄無聲息地潛伏至敵軍眼皮底下。而三川之民,他們從未接受過專門的訓練,羯族人所謂的騎兵偷襲,在本王看來也不過就是仗著可換乘的馬匹,以機動力去壓制敵軍而已。……一旦派出去的羝族騎兵弄出稍許動靜,驚動了羯角騎兵,那么,非但夜襲之事告吹,或許還會被羯角騎兵憑借兵力上的優勢反殺一陣。”

  伍忌聞言這才恍然大悟,感慨說道:“還是肅王殿下看得深遠,末將慚愧。”說罷,他語氣一轉,皺眉問道:“那咱們就繼續守城?”

  “不!要出擊。”趙弘潤整了整袍子,正色說道:“眼下現已入秋,可南梁王率領西征軍從大梁趕往隴西,卻最起碼也得要一個半月左右。……為避免其中途被冰雪所困,本王必須給給西征軍留下足夠的趕路時間……”說罷,他望了一眼那正徐徐撤兵的數萬羯角騎兵,面色深沉地說道:“無論如何,都要在本月內結束與羯角的戰事!”

  本月內?

  伍忌聞言吃了一驚,要知道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三,距離月底僅僅只有七天工夫。

  而城外的羯角軍,包括奴隸兵與羯角騎兵,恐怕人數最起碼都有十五萬以上,七天內,真能再次擊敗這支敵軍?

  伍忌沒有多少把握。

  當然了,似這種戰略上的事,暫時還輪不到他來操心,還是得由趙弘潤親自來制定。

  眼下的他,只要做好臨陣指揮這一塊,就已經是讓他自己以及趙弘潤都非常滿意的事了。

  “伍忌,叫士卒們切莫松懈,提防羯角軍去而復返。……若其果真退兵,你便立即清點陣亡損失,本王要知道確切的損失!”

  “遵命!”

  繼趙弘潤離開西城墻之后,羯角軍也撤離了。

  或許是這場仗商水軍打地太剛硬了,以至于比塔圖雖心急著攻克雒城,竟也選擇了退兵,沒有去而復返,于夜間繼續攻城。

  見此,伍忌便命西城墻的各位千人將統計各自千人隊的戰亡人數,隨后,將這些陣亡人數匯總,遞交給趙弘潤。

  魏洪德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二十余萬羯角大軍圍攻雒城,兩萬商水軍與近萬雒城三川部落死守城池,使羯角久攻不下,后者遂敗退。

  此戰,雒城西、北、難三面城墻,共戰死奴隸兵高達八萬。

  而魏軍一方,此戰,則戰亡商水軍士卒三千六百三十二人,羱、羝兩族部落戰士一千九百三十一人。

  其中,約七成敵我損失,皆發生在西城墻。

  致使西城墻尸體堆砌地幾與城墻持平,赤血染紅整片城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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