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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御筆禁令

  “陛下,老臣叩請告老。望陛下念在老臣年事已高,允老臣的呈乞。”

  大魏天子趙元偲前腳剛邁入垂拱殿,便見中書令何相敘跪在自己跟前,乞求告老還鄉。

  這唱的哪一出?

  大魏天子不禁有些愕然,心說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告老了呢?難道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這位老大人?

  目光往殿內一掃,趙元偲便瞧見了笑瞇瞇在殿內恭迎的八皇子趙弘潤,再一瞧中書左丞藺玉陽與中書右丞虞子啟兩人諱莫如深的樣子,大魏天子心中頓時就明悟了。

  好小子!昨日輸了一陣不服氣,今日特地來禍害朕的中書大臣么?

  趙元偲不動聲色地彎腰扶起中書令何相敘,善言安撫了幾句,隨后便叫童憲將這位老大人扶到他的座位上。

  “弘潤,你來垂拱殿做什么啊?”

  在走向天子龍案的期間,趙元偲故作不在意地問道。

  “回父皇,皇兒今日是特地來向三位中書大人請教學習的。”

  是特地來搗亂的吧?

  趙元偲心中暗哼,不過臉上卻絲毫沒有表露,故作不解地問道:“請教什么呀?”

  “自然是請教如何治理政務咯。”趙弘潤笑嘻嘻地說道。

  “呵!依朕看,恐怕不見得吧?……若是你真有心學習政務,為何不去宮學?”

  “父皇此言差矣。于宮學上學,不過是紙上談兵、空于實踐,豈能跟向三位中書大臣請教相提并論?”正如藺玉陽所猜測的那樣,這位八殿下早就想好了措辭。

  聽他這么一說,趙元偲還真抓不到什么把柄,即便是明知此子不安好心,卻也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

  可沒想到的是,他沒想出什么說辭趕走這個可惡的小子,趙弘潤卻主動提出了告辭的話。

  “既然父皇來了,皇兒不打攪父皇與三位大人處理緊要政務了,先行告退。”

  這位殿下要離開了?

  藺玉陽一聽覺得有些納悶,可仔細一想,卻又覺得趙弘潤的這個舉動實在是機智。

  想想也是,擺著大魏天子趙元偲在場,這位殿下再怎么樣也不敢當著老子的面捉弄他們三位中書大臣吧?

  “明日再來向三位大人請教。”

  趙弘潤留下一句話,恭謹地告退,然而他的這句話卻讓中書令何相敘與中書左丞藺玉陽渾身一哆嗦。

  明日還要來?

  何相敘老眼一瞪,趕忙向天子請辭:“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請陛下懇請老臣辭官告老。”

  趙元偲頭疼地揉了揉腦門:“這逆子……又做了什么啊?”

  于是,藺玉陽便苦笑著將趙弘潤今日的所作所為告訴了天子,只聽得趙元偲啼笑皆非。

  “何相敘,你也一大把年紀了,難道還治不了一個黃口孺子?你們兩個也是,堂堂中書左右丞,難道還整不過一個十四歲的頑劣小兒?”

  趙元偲沒好氣地看著三位中書大臣。

  三位中書大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苦笑不已。

  倒不是他們幾位真的對付不了那位八殿下,問題是,他們對那位高瞻遠矚、身具鬼才的八殿下心存好感,兼之又被此子“深宮牢籠”的說辭觸動了惻隱之心,并未覺得此子的做法有什么值得厭惡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惡作劇。

  不過雖說是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可當被害者是自己的時候,還是比較頭疼的,這不,為了自己日后著想,何相敘這位老臣趕忙奏請告老還鄉,畢竟他的歲數其實早已到了告老的年紀,只是他覺得他還能為大魏發揮余熱,并且大魏天子趙元偲也信任他,因此提拔為中書令,而在此之前,何相敘這位老臣在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坐了整整十余年。

  “虧得你們三位中書大人,竟對一個黃口孺子束手無策!”趙元偲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命童憲在龍案上鋪好一張紙,隨后,他提筆在紙上寫下弘潤不得入內六個字,吩咐童憲將其貼在垂拱殿的門上。

  “如此,三位愛卿可滿意了?”

  中書右丞虞子啟對此無所謂,畢竟他已經表明立場,相信八皇子趙弘潤并不會再捉弄他,但是中書令何相敘與中書左丞藺玉陽卻是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可事情真的如此簡單么?

  次日清晨,還是同樣的這個時間,大魏天子趙元偲照舊還在文德殿小憩,而何相敘、藺玉陽與虞子啟三位中書大臣已按照慣例在殿內審批章折。

  批著批著,他們忽然聽到殿外傳來了八皇子趙弘潤的聲音,似乎這位殿下正在與殿外值守的郎衛爭辯。

  “唔?為何不許本殿下入內?”

  聽著趙弘潤驚愕的詢問,殿內何相敘與藺玉陽心中暗笑。

  要知道大魏天子的話那可是金口玉言,即便是隨手寫了一紙弘潤不得入內,其威力也不亞于圣旨。如此,值守在垂拱殿外的郎衛,又豈敢違背天子律令,私自放八殿下入內?

  “今日總算是可以安生了。”

  藺玉陽笑呵呵地喝了口茶。

  見他老神在在的樣子,虞子啟心中一樂,忍不住說道:“不見得喲!”

  何相敘與藺玉陽聞言心中一陣嘀咕。

  雖然天子已禁止這位八殿下入垂拱殿,可那位殿下神通廣大,說不定還真有辦法。

  于是,他們也沒心思審批章折了,側耳傾聽著殿外的動靜,仔細聽著八殿下趙弘潤跟那些郎衛們展開一段口舌之爭。

  “八殿下,您就高抬貴手,別為難卑職等人了,陛下寫得清清楚楚,弘潤不得入內,卑職要是還把殿下放入,這就是瀆職之罪啊。”

  “看你說的……你看看清楚,陛下寫的可是弘潤不得入內,可并非趙弘潤不得入內。”

  “這……這有什么區別么?”

  “這其中的區別可大了,你想啊,這弘潤,代指的可不一定就是我趙弘潤吧?保不定朝臣中有哪位大人叫張弘潤、李弘潤呢?哦,對了,聽說禮部就有一位大人叫做李弘臣,你看,就差一個字而已。”

  “呃……”

  “所以本殿下覺得嘛,十有八九是哪位朝中大人觸怒了父皇,父皇一怒之下不許他踏足垂拱殿,碰到這位大人與本殿同名,以至于牽連了本殿……你想想看,父皇與本殿乃父子,豈有父不許子入內的道理?”

  “這……”

  完了!

  聽到殿外那幾名郎衛被說得張口結舌,藺玉陽暗道一聲不妙。

  果然,只聽一陣腳步過后,八殿下趙弘潤便春風滿面地出現在他們跟前,他臉上的笑容仿佛無聲地提醒三位中書大臣一個既定的事實:我,來了!

  熬吧!熬好陛下來就好了……

  望了一眼事不關己的虞子啟,何相敘與藺玉陽互換了一個悲憤的眼神。

  這一熬,就是足足一個時辰,撇除早已表明了立場的虞子啟相安無事,自顧自地審批章折,不時還能喝口茶水,看看兩位同僚的窘態,何相敘與藺玉陽簡直被騷擾地頭昏腦漲。

  “陛下駕到!”

  巳時前后,大太監童憲的一聲通喝險些讓何相敘、藺玉陽二人激動地難以自己。

  “唔?”

  大魏天子踏入了垂拱殿,瞧見兒子趙弘潤竟然還在殿內,不禁有些錯愕。

  “朕不是不許你進來么?”

  “誒?”趙弘潤裝出一臉吃驚的樣子,驚愕說道:“父皇是不許皇兒進來?皇兒還以為是哪位與皇兒同名的朝中大臣觸怒了父皇,因此父皇不許他入內呢!”

  趙元偲翻了翻白眼,揮揮手不客氣地說道:“胡攪蠻纏!朕今日沒心情跟你詭辯……滾出去!”

  “哦。”趙弘潤怏怏地撇了撇嘴,正要彎腰蹲下來。

  趙元偲一見驚聲問道:“你……你要做什么?”

  只見趙弘潤露出一臉的驚奇之色:“父皇不是叫皇兒滾出去嘛?父皇乃大魏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既然父皇叫皇兒滾出去,皇兒就只能滾著出去咯。”

  “你!”趙元偲頓時氣結,心說當著三名中書大臣的面,當著殿外眾郎衛的面,你跟朕來這一手?你才十四歲,倒是無所謂,朕這張臉往哪里擺?

  “出去出去出去!”趙元偲指著殿外說道。

  “是滾著出去?還是走著出去啊?”趙弘潤一臉的不解。

  趙元偲氣樂了,他有心想叫這個頑劣的兒子滾蛋,卻又不敢真的說出這個滾字。他估計,若是他真的說出滾這個字,這個沒臉沒皮的小兔崽子,或許真的會滾著出去。

  到那時候,趙姓皇族的臉就真的被這小崽子給丟盡了。

  “走著……出去!出去”趙元偲板著臉一指殿外,氣急敗壞地斥道。

  “父皇別動怒啊,動怒傷肝……好好好,皇兒這就走。”

  趙弘潤笑嘻嘻地離開了。

  殿內眾人啼笑皆非地看著這一幕,期間,藺玉陽苦笑著對天子說道:“陛下,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啊。”

  趙元偲緩緩走到龍案后坐下,平靜了一下心神:“三位愛卿莫急,再過幾日,那逆子就無如此閑情了!……別看他這幾日跳得歡,再過些日子,哼!”

  言下之意趙元偲是想說,等過幾日趙弘潤手頭的銀兩用盡了,這小子也就蹦跳不起來了。到那時,大魏天子有的是機會管教他。

  看樣子陛下這是打算跟八殿下耗下去了……這可真苦了咱們了。

  何相敘與藺玉陽對視一眼,兩人欲言又止。

  “童憲。”趙元偲將一支蘸足了墨汁的毛筆遞給童憲。

  童憲心領神會,恭敬地接過毛筆,走到殿外,在弘潤不得入內這張紙上的前頭,增加了一個趙字。

  趙弘潤不得入內!

  不過對于這張紙的效用,在經過今日的事后,中書令何相敘與中書左丞藺玉陽已經不抱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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