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樣的環境就會有什么樣的眼界,即使是努力的去想象代入也只不過是得出一個偏頗的結論和答案。所以說那一句將自己代入他人,而由此來猜測他人想法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往往會差之十萬八千里。”正如金象締,他一直無法理解華清陽的道念,所以慧言就向金象締說了這么一段話。
慧言的行走方式很獨特,以至于坐在這頭斑斕猛虎身上也變的獨特了。在金象締的感覺之中是并不快的,至少沒有自己游走在大地上時快。但是他卻一直無法看清四周的環境是什么樣的,總是朦朦朧朧,就像天剛亮,還是昏昏光的樣子。
坐在虎背上,慧言手中托著那顆毒蟒內丹,將其中的毒氣煉化,原本紅黑相間的內丹慢慢的晶瑩,如琥珀,又像是一顆星辰被慧言摘下。
金象締問慧言這內丹要用來做什么。
慧言道:“我要用它來做傳迅靈符。”
“傳訊玉靈符,傳給誰,師父嗎?”
“呵呵,師父從不出離山,是傳給師兄智通師兄。”慧言依然在驅除著內丹中的毒氣。
金象締疑惑的問道:“智通師兄?他能抵得過華清陽嗎?”
“智通師兄八十年前已經締結了太古魔猿法象,自然抵得過華清陽。”
金象締心中驚喜,連忙問道:“那智通師兄現在在哪里。”
“東勝神州花果山。”
金象締沒有聽過這花果山的名字,甚至不是很清楚東勝神州離這有多遠,連忙問道:“好花果山離這里有多遠,智通師兄來得了嗎?”
慧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師兄法力高強,應該能來及時到來。”
雖然慧言說的不是很肯定,但是金象締心中卻期待了起來,他希望慧言能夠快點做好傳迅靈符,希望那個智通師兄能夠快點到來。
風曾將滿山的花吹開,現在又次滿山的山吹落。一個老人騎在一頭猛虎身上,在山林間快速的奔行。
“靈臺方寸之間,自有天地。”這是慧言為金象締介紹靈臺宗時說的第一句話。金象締自然是聽不懂,然后便問慧言是什么意思,慧言卻并不多解釋這個,只是說道:“待你回了靈臺宗自然就會慢慢的知道,在靈臺宗有無數的法術可學,可以學你任何想要學習的東西,但是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悟,因為師父從來不會教你。”
“為什么不教?”金象締問道。
“三清道尊之一的太清曾寫過一本《太上微言》不知道你看過沒有。》慧言問道。
慧言的話將金象締一下子帶回到了那座至今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村子中,想起了老夫子,抬頭看著慧言,看著他臉上的皺紋,看著他的白發,突然覺得他們兩人實在是太像了。這像并不是說長相,而是那種氣質,同樣的大氣,同樣的讓人感到和煦如風,內里又同樣的睿智。
只是看著慧言的面容,看著他淡然的眼神,金象締心中那種哀怨越來越重。哀是哀慧言的生命正在眼前一點一滴的流逝,怨是怨是華清陽的冷絕無情,一步步的將自己師兄慧言逼進死亡之路。
“嗯,我看過,在人間還有一個老師教我讀書!”金象締說道,又想起自己還沒有去過老師墳前祭拜。
“呵呵,你的名字應該也是他起的吧。”
“嗯,是老師幫我取的。”金象締看著道路兩邊模糊不清的影象,想起老夫子的話,竟是情不自禁的說出來;“老師說我渾身赤金,就以金為姓,說我是妖靈,一定是要脫去妖身,希望我能法象締結,仙籍永錄,所以就幫我取名金象締。”
慧言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金象締,說道:“你那老師一定是個大賢者,秉承了先賢圣人教化蒼生的使命,要不然的話,不可能會收一個妖類為學生的。你那老師叫什么?”
“我不知道。”金象締聲音很弱,他現在才想起自己居然不知道老師的名字,心中后悔當時沒有問。
慧言笑了笑說道:“你不知道名字,那你應該記得你那老師所說過的話吧。”
“我記得,老師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金象締快速的說道:“老師上課講的書,與及為我解的《太上微言》我都記得。”
“呵呵,很好,尊師可以不知師名,但師之道一定要銘記于心。”慧言聲音很蒼老,帶著一股萬年朽木的味道。“你知道《太上微言》,那就應該知道道可道,非常道。世間所修的一切法象,所學的道都已經不是真正的天地之道,傳承的越久遠,也就離道偏離的越遠。所以,我靈臺宗從來不傳法,因為法從道中來,卻也不言道,因為言道則非道。”
金象締聽著這話,又想到當年的老師在講解《太上微言》時也說過,有些東西不能解釋了,解釋了反而是讓聽者陷入迷失當中。
突然,慧言一拍坐下猛虎的背,猛虎停了下來,四周的影象頓時清晰了。金象締不知道為什么,但是直覺告訴他不是好事,難道華清陽追上了。
他心中最擔心的就是華清陽追上來了,自然一有變故就是這么想。
可是有時最擔心什么,就會發生什么。
華清陽一襲月白法袍,纖塵不染的站在那里,腰間是一柄白鞘的法劍。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青山之巔,站在山巔的一株開著紅花的青樹枝頭,白袍飄飄,大袍翩翩的樣子。
金象締曾經想象過天地間的劍仙應該是什么樣的風采,所想象出來的就是華清陽現在的樣子。然而華清陽雖然外在與金象締所想的一模一樣,但是內里卻差的極遠,在他的心中,劍仙應該是身如月,心亦如月,高潔清遠,不染纖塵。而華清陽則是冰冷無情的烈日,燦爛奪目,卻會毀滅一切,仿佛在他的眼中心中天地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留下半分痕跡。
慧言站在山下,拍了拍猛虎的身體,猛虎低吼一聲朝后跑去,跑了幾步卻又回聲看了一聲,然后縱躍而入密林之中。
金象締看著慧言,發現他沒有絲毫的害怕與驚訝,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原本覺得慧言老朽衰敗的身體竟有了一股蒼勁的感覺,如崖邊勁松,風中凌石。
他感覺到了金象締的擔憂,朝金象締笑了笑,說道:“沒事的。”說完朝山頂看去,幽幽白云飄浮在華清陽的頭頂,讓他看上去越發的像高潔仙人。
“恭喜華師兄締結玉鼎法象。”慧言朝山頂的華清陽說道。
華清陽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即使是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慧言。
“近日來,我總在想,師兄凝的是玉鼎法象,而修的又是忘情道,此時能精進神速,但是以后或許會有大隱患,也許永遠也無法凝結道尊法象。”慧言不急不徐的說著,沒有一絲仇人見面的劍拔駑張。
金象締本以為華清陽一定不會回答,不會說什么,出乎意料的是華清陽居然開口了,只聽他說道:“我修天道,可御任何法象。”
“呵呵,我修的也是天道,每個修行之人都是修天道,但是人人不同,要不然道門怎么會有一祖三清二十一法象出現呢。”慧言說著,此時的他面對華清陽沒有絲毫的弱勢,反而有一種老人指點年輕人的感覺。
華清陽沒有再回答,似乎在想著慧言的話。
金象締自然也在想著慧言話中的意思,就他的理解,慧言的意思是說華清陽其實是錯了的。這又讓他想起前幾天慧言所說的話,不要以己心去定他心。這他心自然也可以說成天心,華清陽認為自己在修天道,其實那都是按他自己所理解的天道修持,并非是真正的天道。這并非華清陽一個人面對的問題,也是整個天地間修行之士都在想的。所以,世間流傳著一句話叫體天心,修己道。
“我所修持的,就是天道。”許久之后,華清陽突然開口說道,與之前的聲音一樣并沒有特別之處,但是聽在金象締的耳中卻有一種凜冽絕世的味道。就在他話落的同時,一道強烈的劍光直沖宵云,九天之上白云碎散。
冰冷的殺機如冰水自頭頂澆灌而下,金象締的眼中,華清陽在劍吟聲響起的瞬間便已經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頃刻間都已經化為一幅幅畫面,凌亂而冰結。
慧言并沒有帶著金象締退走,而是朝虛空之中踏步而上九天。隨著他的騰飛,他的身體竟是快速變年輕,身上籠罩著一層清水韻光,將他的蒼老洗去,宛若時光倒流。
華清陽消失,再現,已至半空,眼神冰冷,沒有一絲的感情色彩,就像冬季的天氣,任大上無數生靈蕭瑟死亡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劍身折射著太陽光芒刺入金象締的眼睛之中,一片白燦燦。慧言已經出現在了天空之中。此時的他不再蒼老,白發及蒼老的面容都已經消失無蹤,仿佛金象締之前所看的一切都只是夢幻。金象締心中高興萬心,心想:“難道師兄之前一直是裝著一點點老去的樣子!”
羽冠鶴袍,年輕俊秀。
這是慧言此時在金象締眼中的樣子。在他看來,此時的慧言一點也不比華清陽差,甚至還要高出一點。這畫面一閃,卻又似乎凝結住了,又似乎是因為眼力跟不上他們的速度。
劍光燦爛披散,綻放鋪天蓋地的光芒將慧言淹沒。九天之上風起云涌,靈氣紛亂如碎流,急旋洶涌。
金象締看著慧言被劍光卷沒,心中一顫,連呼吸都忘記了。
“叮……”
劍光乍散,慧言的身形出現在了金象締的眼中,看上去依然如故,在金象締的心中卻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因為慧言有一只手在滴血,仿佛是手腕出被割傷了,血順著指尖滑落,落入風中,散入虛空。
慧言臉色蒼白,腳下聚著一團云。
“我三年前就已經斬過不少凝結了法象的人,而你能憑著連法象都沒有凝結的境界在我的劍下活到現在,足以自’豪了。”
金象締心中大驚,慧言師兄竟然沒有凝結法象,難怪不是這華清陽的對手。而聽這華清陽的話,三年前他就斬過凝結了法象的人,可是他自己卻是到現在才凝結成玉鼎法象的。
就在華清陽說話間,慧言突然微笑,微笑間頭頂沖起一片星光,星光彌散,化為一片繁星滿天的夜空。轉眼之間原原本還是艷陽高照的天空變成了黑夜。
而慧言則早已經消失在了星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