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學校,直奔實驗室,里面卻空空如也,今天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實驗是做不下去了。
卓靜思讓鐘月三人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但其實誰都知道,或許在今天,或許就在明天,王仁那個護犢子的舅舅就會做點什么。
關于王仁和他舅舅徐立正,學校里有很多傳言,大家心知肚明,但卻從不說破。
知道一點內情的,其實不是很理解名聲顯赫的經濟學家徐立正先生為什么會這么護犢子,護的還只是個侄兒。
知道更多內情的,就能隱約猜得出來,王仁和徐立正說是舅舅與侄兒的關系,但那是因為早些年計劃生育管得嚴,王仁從一開始就被徐立正拉扯到了他姐姐名下,其實王仁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徐立正也是個人物,早在七八十年代時,當時尚且年紀輕輕的他,放棄國外諸多誘惑回國,在國內經濟學界擁有了相當的地位,這些年也很是做了些實事。
涉足行政管理之后,在學校里也算一步一個腳印,剛過六十歲就一屁股坐穩了五京大學常務副校長的職位,在學術上他也算頗有成就,的確是個有貢獻的人。
同時在內部傳言中,他似乎也是中央智囊團的成員之一,但這事就無法證實,只在傳言中了。
但人無完人,徐立正的一生,或許唯一的污點就在王仁身上。
王仁小時候跟著他姐姐生活在小地方,徐立正他姐也不怎么好管教這個假兒子,所以王仁打小就桀驁不馴,打架斗毆,初中都沒讀完便輟了學,在社會上混。甚至在徐立正出國那幾年進了班房,原本判的是無期。
后來因為徐立正回國,做了不少貢獻。又親自作保,再等了兩年才把王仁撈了出來。
興許是徐立正覺得欠著自己這“侄兒”太多。他出來后就對他格外寵溺。
十年前他尋了個由頭,把這個初中文憑都沒有的侄兒拉扯進學校,算是給他安排好了個鐵飯碗。
徐立正自己的職務越來越高,地位越來越高,王仁也跟著雞犬升天,從校警開始干起,步步往上,漸漸在徐立正的蔭蔽之下成了學校一霸。成了一鍋湯里的老鼠屎。
誰也得罪不得,誰也招惹不起。
直到上學期王仁因為陳光的事情撞到武山的槍口之上,才稍微受了點挫折,但結果也就是挪了個窩而已。
武山對此心知肚明,但這是他與徐立正交涉的結果,王仁是徐立正的親生兒子,陳光和武山完全沒有沾親帶故。
兩個實力接近的人物,實在沒有必要因為下面小輩的糾纏而鬧僵,徐立正肯賣這個面子已經很不錯了,也就是因為武山的潛力驚人而已。但潛力卻并不代表實力,我向你讓步,你卻不能讓我完全低頭。
在你真正坐上那些位置之前。誰也不知道下一屆究竟會怎樣。
陳光在卓靜思家里找到了她,進門的時候她似乎剛和人打完了電話,臉色蒼白,像是受驚的小兔子。
“卓老師你怎么了?”陳光大踏步進門,覺得卓靜思臉色不對勁。
卓靜思搖頭,“沒……沒什么……”
陳光一屁股坐沙發上,“你真是一點兒都不會撒謊。”
卓靜思終究還是瞞不住,剛才打電話過來的正是她的導師舒禮蓉。
按照校領導的意思,原本是要直接取消她的博士資格的。但因為舒禮蓉死保,這事暫且擱置了。
舒禮蓉雖然行政地位不高。但在學界地位并不輸給徐立正太多,雙方又是一番扯皮。終究達成妥協,拿掉了卓靜思光觸媒實驗室小組負責人的名頭,又撤掉了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輔導員的資格。
暫時保留學籍,但不讓她進實驗室,轉而隨便在外面安排了個企業,將她派過去當技術顧問,至少有一年的樣子,她做了好幾年的光觸媒研究算是做不下去了。
校領導甚至不需要找什么特殊的理由,只說那企業與學校有合同,需要博士生前往技術指導。
實驗室設備是學校的,說不讓你用,就不讓你用。
讓你當實驗室組長,那是栽培你,也沒收你一分錢。
今天把你拿掉,你也沒法子到哪里去告狀。
陳光當然知道這事對卓靜思打擊有多大,但他也沒料到對方的反擊來得這么快,這么猛烈。
“這……都怪我,是我做事欠考慮了。”陳光已經想盡辦法讓卓靜思撇開關系了,但她還是被牽連了進來,哪怕只是被這風波邊緣的陰風一刮,也能對她的研究生涯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對于一個醉心研究的人而言,這的確痛苦。
卓靜思抹了把淚,“這不怪你,換我也像你當時那么做。”
陳光想了想,很想告訴她,“我給你建個實驗室!”
結果話未出口,琉璃的聲音就在他心里傳來,“別做夢了!我盯上個大項目,正和人談著呢,就你現在剩下的錢,剛夠,你一分也別想動!”
也是倒霉催的,怎么這時候這姑奶奶動手了。
兩人干坐了一會兒,卓靜思似乎猛反應過來,“我得去見見我老師!”
陳光問:“給她求情?”
卓靜思一邊換鞋一邊說道:“不,這時候我老師肯定也很難過,是我讓她為難了。”
見到舒禮蓉是一個小時后的事情了,舒老太如今已是七十高齡,滿頭白發,戴著老花鏡坐她家書房里,也是氣得直哆嗦。
在來這里的路上,卓靜思就與陳光說了,老人家年紀大了,總擔心再做不了幾年研究,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扎在了光觸媒里面,只求在老得不清醒之前能做出點成果來,自己這個實驗室是目前五個光觸媒小組中進度最深的,這下遭了滅頂之災,對老人家的打擊肯定很大,等會兒見到老人家,你理解著點。
卓靜思只一下接著一下的給老人家道歉,舒老太本想罵她兩句,但見她這自責后悔的樣子,終究不忍開口,只是一嘆:“唉,給王仁那混賬混到我們學院來,本來遲早就會這樣的。我和徐立正說過很多次了,但沒用。這事怪不得你,搞學術的地方混進來個搞破壞的,怪得誰呢?”
“都是我的錯!舒老師這都是我的錯!”卓靜思還在道歉。
舒禮蓉伸著脖子看了眼站后面的陳光,“你就是打了人的陳光吧?”
陳光知道躲不過了,以為自己肯定要挨罵,縮著脖子往前面走了一步,站老太太面前,“是我。”
看著老人家這滿頭銀發,還有長滿老人斑的臉孔,再看她氣得手腳直抖的樣子,陳光心里不由得一陣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