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徐立正突如其來的變化,的確讓陳光有點進退失據了,提前把東西拿了出來。
除此之外,他覺得自己這威脅的話說出來也很沒氣勢,一副我要和你商量的語氣。
話剛出口,光老爺就后悔了,我要的不是這樣的效果啊!
我明明應該先把一份長文拍在王仁臉上,然后轉頭又把另一份拍在徐立正臉上,再怒斥他,你這老狗!看看你兒子做的這些破事!就是因為你的縱容與包庇,才讓這惡貫滿盈的狗東西,荼毒我的學校,殘害我的同窗,逼迫我的師長!
如果你不收回成命,我必將與你魚死網破,讓你與這惡棍兒子一起聲名狼藉!
然后怎樣怎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現在我這個樣子,完全沒有氣勢了啊!
可他話未說完,徐立正就已經一把將小冊子搶了過去,皺眉看了起來,沒給他不斷拔升自己怒意的機會。
徐立正看書很快,一目十行,但卻字字讀得通透。
一旁鄧新國也湊過腦袋來想看,徐立正扭頭瞪了他一眼,鄧新國脖子一縮,就藏到了后面去,現在這位副院長此時心里也很糾結,想必他的人生觀也受到了不小沖擊。
約莫幾分鐘后,徐立正將陳光這字字帶血,行行含淚的長文看完了。
陳光死死盯著他,頓了頓,覺得自己不能被他這副彌勒佛的表象所迷惑,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出口的,輕咳一聲,“徐副校長你也看清楚了吧?我這篇文章里寫的事情,一切如實!王仁這些年在學校里干的事情,你都知情的吧?”
他本以為徐立正會狡辯一下,不曾想這老頭子稍稍一頓,用很復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知情。”
就是現在!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不能給這老貨的糖衣炮彈打懵了!
開噴!
“徐立正!”
陳光猛然把聲音抬高八調。重重說道:“正是有你徐立正的庇護,才讓王仁這害群之馬在學校里作威作福,仗著手中權利,他要挾學生。索取賄賂,更時常假借開除的名義,強迫女生就范!更色心不死,見著漂亮女人便賊膽包天,或打壓。或逼迫,一旦不屈從于他,就讓人在學校里舉步維艱!堂堂高校,正是培育國之棟梁的地方,卻成了王仁的后宮!學風敗壞,人心不古!”
“就連學院領導,也全都成了鄧新國這種趨炎附勢,阿諛奉承之輩!你身為學者,本該以窮究學問為己任,卻在學校里安插子嗣。又任他胡作非為!你將學校當成了什么!你將全校四萬師生置于何地!你這一張老臉,可有半點廉恥之心!你可對得起國家給你的信任?對得起自己腦袋上頂著的學者之名?對得起屁股下面這副校長之位?”
陳光終究沒有把丁露、小護士和那名被打成植物人的學生這三個重磅炸彈拿出來。
這三件事情,是他打算用來送王仁下地獄的最后一錘,提前暴露只怕徐立正會早作準備,現在不說,是為了在他面前裝出副自己尚且不知情的模樣,減輕他的警惕感。
徐立正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一時間竟呆住了。
他傻愣愣的看著陳光,心中暗想,這樣地位的太子孫居然刻意打聽了王仁這么多事情。又站到自己面前痛斥自己。
是否上面的人對此事已然心懷不滿,卻又念著自己這些年做的那些實事,立的那些功勞,不好當面斥責。索性就讓個晚輩過來猛然點醒自己?
一旁的鄧新國哪知道徐立正心里在想這些,而是給陳光這一番痛罵給徹底嚇蒙了,趕緊跳將出來,“陳光你閉嘴!有你這么和徐……”
鄧副院長話才說到一半,徐立正轉身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鄧新國!王仁這么些年在建環學院里越加放肆。就有你這狐朋狗友一份大功!你給我閉嘴!滾!”
鄧新國被這一巴掌打得生疼,完全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只是被徐立正那副要吃人的眼神看得心里發寒。
事情都是王仁做的,我只是在你的暗示之下專門給他擦屁股而已,為毛聽你這語氣,好像我倒是成了主犯啊!
這不好吧?
我不服啊!
可不管心里再是不服,鄧新國真一句辯駁都不敢說出口。
陳光只冷眼看著徐立正的表演,他知道鄧新國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更知道徐立正或許是在故意推卸責任。
開什么玩笑呢?
一個鄧新國就敢讓王仁那么瘋狂?可能嗎?
他真正的憑仗,不就是你自己么,徐老先生?
“滾!”徐立正再度沖著鄧新國吼道。
鄧新國知道這里呆不下去了,趕緊縮著脖子就跑。
等這人走遠了,徐立正才轉過身看著陳光,“我知錯。”
陳光又一次茫然了,這人也太干脆了吧?
“這件事情我會好好反省,我也會讓小仁閉門思過,多謝小陳你及時點醒,其實除了你這單子里寫的那些事,還有些我也知道,你應該也是清楚的。你不說,興許是不想讓我太難做,我都懂。關于卓靜思幾個人的處理,我會通知下去的。總之,謝謝你了。”徐立正看著陳光,態度極其誠懇。
反省?
就完了?
陳光聞言心頭一寒,他說的自己不曾講出來的事,就是指的丁露三人的遭遇吧。
兩條人命,一個年輕人的人生,還有那么多在王仁或是利益,或是要挾的手段下變得骯臟腐化了的學院職工,本該是天之驕子的學生,這些人可都給你這好兒子壞了一輩子啊!
你就這么一句反省,就算完事了?一個閉門思過,就算了結了?
徐立正,你臉上這副悔改的神色,非但不能讓我痛快,反倒讓我格外寒心!
你可知道你這兒子毀了多少人!
只是反省和思過,我絕不認可?
他就不該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這種人,喂他吃一顆槍子兒也不為過吧?
“我覺得,王仁應該坐牢。”陳光試探著說道。
徐立正一呆,盯著陳光看了許久,“不至于吧?”
陳光突然笑了,“你真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