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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節:璀璨

  休息了一天之后,杜安又重新回到了日常拍攝工作當中。

  因為朱茜的離開,劇組總算不用再趕時間,加上春節又臨近,大家也都歸心似箭,恨不得明年就回家,于是工作節奏一下子慢了下來。

  工作節奏太快的時候覺得累,工作節奏慢了下來又感覺甚是無聊,杜安覺得自己還真有些變態。

  不過拍攝工作嘛,想找點事總是能找點出來的。

  比如現在。

  在杜安的面前有五臺監視器,現在這五臺監視器以上二下三的順序擺放著,畫面各不相同。

  第一臺監視器中,賈宏生叼著煙在發牌,是個近景。

  他那本來就已經做成了地中海發型的頭發,因為杜安的要求,被做出了兩天沒洗的效果,腦袋中間那一撮毛發更是虬結在一起,露出旁邊兩道圓弧形的光潔腦殼。

  因為他是莊家,一手拿牌一手發牌,煙卷只能叼在嘴上,不能用手拿,刺眼的煙氣往上飄去,直往眼睛里沖,嗆得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好了,下注下注。”

  他終于發完了牌,不慌不忙拿下嘴里的煙卷,拿到一邊先放著,皺著的眉頭也終于松開。

  有人問道:“這是什么?”

  然后鏡頭左邊那半個身影伸出一只手,手上舉著一根香煙。

  從第二臺監視器中看,能看到黃勃蹲在椅子上,正無意識地傻笑,舉著一根香煙,也是個近景。

  還有三臺監視器,分別是對著桌面、張家譯,最后一臺則是對著吳靖安和陳昆——因為形象上符合,演技也還行,陳昆又被杜安拉到了《飛越瘋人院》劇組里來,飾演說話結巴、恐懼與人交往的精神病患者吳佳,吳靖安則是一位老牌配角了。是在選角中選出來的,飾演患有躁郁癥的精神病患者熊繼剛。

  杜安的視線正在這些監視器的畫面上不停巡梭,一旁站著觀摩的蘇云看得暗自乍舌:這么多機器一起看,真是把人都要看瘋了。幸虧他不是導演。

  現在這是一場打牌的群戲,說好拍也好拍,說難拍也難拍,就看導演怎么拍了。而杜安大概是最近一下子回到了之前的悠閑工作狀態中,閑的有些蛋疼。選擇了五機位同步拍攝。

  好吧,五機位也就算了,偏偏這五個機位只有對著桌面的那臺機器比較好擺,是鏡頭,其他四個機位,分別是兩兩相對!

  如何讓這兩組相對的機器不把對面的機器和設備拍進鏡頭里,這是一個大問題,更是一個細致活。康俊安先設定了幾個大概的角度,然后帶著他的助理一點一點角度地挪,不斷地嘗試。最后還把演員們叫過來,利用演員們的身體來遮擋,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總算做到讓兩組相對的攝影機在拍攝中完全拍不到對方的機器。

  不過這還不算完,機器擺好了,卻發現監視器用不了了……

  他們之前用的監視器有兩種,一種是單通道的,一種是四通道的,之前杜安最多拍個三機位,四通道就夠用了。結果現在乍然一搞五機位,四通道立刻不夠用了。讓人去買,結果去買的人跑回來,說跑了好幾個專業的器材店都沒有四通道以上的實況監視器買。公司里也沒有庫存。

  他沒有辦法,只好用一臺四通道和一臺單通道,但是兩個監視器雖然通道不一樣,尺寸卻是一樣,現在一個單畫面一個四畫面,看起來立刻就覺得不舒服了。視覺跳動間,畫面根本看不清。搞到最后他實在沒轍,只好用這種笨辦法,五臺同樣尺寸的監視器一起來,也算是個五通道了。

  現在杜安眼珠子靈活地移動著,一會兒在這個畫面上,一會兒在那個畫面上,一會兒看黃勃,一會兒看陳昆。

  現場表演繼續著。

  “馬尼,下注,”

  賈宏生不耐煩地看了黃勃拿在手里的香煙,“這是一毛錢。”

  黃勃配上發型,勉強還可以稱得上是個英俊中青年,但是現在他的頭發被杜安讓人給剃了,弄成跟賈宏生差不多的類型,僅僅就是比賈宏生茂密一些而已。于是帥氣立刻削減五分,看起來比較平凡,總算不那么搶眼了。

  尤其是他現在這種內斂的傻笑,看起來還真就是個傻子,又把帥氣再削減三分。

  聽到賈宏生的話之后,黃勃手上停頓了一下,似乎這個傻子也有思考的過程,然后馬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中的香煙從中折斷成兩半,將其中半段放在自己面前,咧嘴笑著,看著賈宏生。

  “我下五分。”

  賈宏生無奈地看著他:“最少要下一毛。”

  黃勃似乎認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把折斷的另外半截香煙也放到了面前,繼續咧嘴傻笑,“那我下一毛。”

  賈宏生滿臉無語,轉頭,視線離開黃勃的身上,拿起放在旁邊的香煙抽了一口,都不想理這個傻逼了,不過他最終還是轉過頭去,拿起黃勃那兩根折斷的香煙,舉起來,對他說:“這不是一毛錢。”然后兩只手一手抓一截,扔到桌子上,又從自己面前拿起一根完好的香煙,示意給黃勃看,“這才是一毛錢。”

  他說著,自己將這根完好的香煙從中折斷。

  “如果你分兩半,你不會有兩個五分錢,只是一堆廢物,”

  賈宏生看準了黃勃,這樣說著,然后抽了一口煙,雙眉上揚跳動了一下,“懂嗎?”

  從另一個監視器上來看,黃勃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沒有變過,那就是傻笑。

  “懂了,”

  黃勃這么說,表情卻還是傻笑著。

  賈宏生搖搖頭,知道自己白說了,“不,你不懂。”

  他也懶得再去解釋了,直接開始發牌。發了一圈后,從張家譯飾演的史威開始說話。

  “你還要牌嗎?”賈宏生問他,又抽了一口煙。

  從監視器上看,張家譯在所有人當中是最慘的——別人至少還是個地中海,腦袋中間有片頭發,而他地中海中間的頭發幾乎被剃得一點不剩,僅剩稀疏的兩三縷掛在上面。

  他為這部影片做出的犧牲也是夠大了。

  張家譯裝作很專業的模樣慢慢看了眼自己的底牌,然后咧嘴無聲地笑起來,斜著身子對賈宏生招手,示意再來一張。

  賈宏生發出了一張J。

  看著這張牌,張家譯還在無聲地咧嘴大笑,同時賈宏生的聲音傳來。

  “23點,你爆了,史威。”

  張家譯的笑容僵在臉上,然后皺起眉頭,猛地一抬頭,嘴里念念有詞,開始研究起小學兩位數加法的數學問題來。

  這時黃勃在旁邊說道:“給我一張。”

  他從開始發牌就在喊這個。

  “閉嘴!”

  吳靖安毫無征兆地大喊一聲,看樣子像是要動手,他旁邊的陳昆則是始終把身體伏在桌子上,一個暴躁一個陰郁。

  這些人里面也只有他們倆能把這種兩位數的復雜加法問題算清楚了。

  杜安在監視器后看著,覺得自己找到的這幾個人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用,演得都還不錯,尤其是黃勃。

  賈宏生就不說了,這人的演技他那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又很用心,演得好是順理成章的事,倒是黃勃,這位之前一直默默無名的演員給了他一個很大的驚喜。

  黃勃把一個智商有問題的傻子表現得很好,特別是他的那種喜劇氣質,在杜安看來是獨一無二的。他甚至覺得黃勃早該把頭發剃成這樣了,走以前那種耍帥的路線就是自尋死路!不過現在也為時未晚。

  看著監視器里這些正在用心投入表演中的演員們:賈宏生,黃勃,張家譯,陳昆,吳靖安,再想到之前離去的朱茜,杜安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許多年后的一天,當有人再回首這部拍攝于2005年的電影,看著這個演員陣容,看著這份名單上的一個個名字,看到他們都在同一部電影里,會是怎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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