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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節:上趕著

  坐在杜安對面的束玉,在看到杜安略有些古怪的表情后向他做了這么個口型:“是誰?”無聲地問了一下。

  “張藝某。”

  杜安也向她比了個口型,然后對電話那頭說道:“你好,張導。”他還是想不到張藝某找自己有什么事。

  張藝某沒有馬上切入正題,而是笑著寒暄了幾句,贊了一下他的《飛越瘋人院》。

  這個頂級大導的語氣很溫和,并不像杜安想象中那般盛氣凌人,只不過就是語調有些怪,讓人聽者別扭:張藝某說話的語速還可以,但是時不時拖長了的尾音讓人感覺他說得特別慢,有點粘粘糊糊的感覺。

  “……這次的產業峰會,你要在上面講話的。”

  杜安精神一振,這總算是入正題了。

  “嗯,剛才有人打電話過來說過了。”因為搞不清張藝某這個電話的來意,杜安盡量不多說,同時也對張藝某的消息靈通感到佩服:他這邊電話剛過來,那邊就知道了。

  突然,杜安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就是張藝某把自己推上去的?畢竟自己和這些大導演比起來,資歷還是遠遠不夠的,何德何能把他們頂下來自己上去發言?也只有有人在后面推動才能促就這件事的誕生。

  但馬上一個新的問題又出來了:張藝某為什么要把自己推上去發言呢?自己和他也是非親非故的,兩人甚至沒有見過面,相互之間也不認識。

  張藝某又道:“后生可畏啊,想當年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還在廠里當工人呢,你就已經要在閉幕式上發言了,前途無量啊。”

  杜安客套了兩句,“沒有沒有,我也很惶恐呢。”

  張藝某接著道:“不要惶恐,你是有這個資格的。對于組委會的這個決定。我和曉剛、愷歌都是很贊同的,這些年來,我們內地的新生代導演里,杜導你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絕對有這個資格在閉幕式上發言。”

  杜安沒有說話,而是揣測起了張藝某話里的意思:聽他這話,似乎自己能在閉幕式上發言,還真是張藝某推動的。甚至不止于此,參與此事的人可能還有馮曉剛和陳愷歌在里面。

  三位大導演把自己推上來。這里面的意味是什么?

  “我知道,年青人嘛,都是有點銳氣的,畢竟我也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嘛。什么年紀就干什么樣的事,這才符合自然規律。現在你要發言了,這發言稿也不用搞得太拘謹了,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對于行業有什么意見、自己有什么行業發展規劃啦,都可以說,不用顧忌什么。”

  杜安咂咂嘴。沒說話。

  聽張藝某這話,怎么有點想要戰斗的意思?

  不過張藝某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點到即止,馬上又轉移到了另一個方面,“對了,我聽人說你要拍一部主旋律,叫《解放日》?”

  杜安應道;“是的。”

  張藝某呵呵笑了一下,道:“挺好的,你也別去管媒體說什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到了我這年紀就明白了。別人說的都是個屁,人都是為了自己活著的,趁著年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不然到老了全是后悔。”他的話語一頓,又道:“對了,小杜,你那戲還缺人嗎?我這邊《走單騎》也拍完了,就等著上映呢,暫時也沒事干。去你那里混口飯吃成不成?”

  杜安聞言,猛地一驚:張藝某這是要干嘛?

  他聯合幾個大導把自己推上閉幕式發言就一驚夠讓杜安驚訝的了,猜不透他是想干什么,現在更是指名道姓地要來自己劇組里躥活兒?

  要知道自從轉行做了導演拍了第一部電影《紅高粱》后,張藝某就基本上不干攝影和演員的活兒了,唯一一次破例,擔當主演,是在程曉東導演的《古今大戰秦俑情》中,這部影片也是《神話》所借鑒模仿的對象。而現在,他要來自己組里躥活兒?他是要來搶自己導演的飯碗嗎?

  “這個……”

  杜安一時躊躇,打了個哈哈,試探著問道:“張導,還沒建組,組里活兒倒是多,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崗位?”

  張藝某能勝任的崗位實在太多了,演員,攝影,導演,監制……基本上他什么都能干。

  張藝某哈哈笑了一下,“你放心,我肯定不能搶你的活兒,而且你就算讓我來當導演,拍得也不見得能比你好。你的電影我也都看過的,拍得很不錯,有自己的想法,技術上也很成熟,尤其是《飛越瘋人院》,換做我來拍肯定也沒你拍得好。”

  他那邊捧了一番,杜安連聲道“您謙虛了”,然后張藝某又接著道:“我去了的話,你給我個副導演干干就成,我順便也跟著你學習一下,相互交流一下經驗。”

  杜安這下是真驚著了。

  張藝某自告奮勇來給他當副導演?!

  這消息傳出去絕對要炸鍋啊!

  杜安想過好幾種可能性: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來搶自己的飯碗,當導演,接下來是當演員,當攝影,當監制,但就是沒想到當副導演——不為什么,就因為張藝某演員導演攝影監制都干過,但還從來沒有給什么人當過副導演呢!

  但是現在就真要發生了啊!不管怎么看,他這都是上趕著要捧杜安的節奏啊。

  這張藝某葫蘆里到底是賣得什么藥?杜安更加看不懂了,同時也沒有說話。

  事情總有兩面性,在看到張藝某來給他當副導演的巨大轟動性的同時,杜安也看到了這件事的一個隱患,那就是,如果張藝某真來了,給他當副導演,那么在片場的時候,到底誰才是導演,誰才是副導演?名義上的設置對于張藝某這樣的大導來說完全不是阻礙,想當年姜聞擔當主角,拍陸船的《尋槍》的時候,這位頂級大咖就各種幺蛾子地折騰,一部戲下來,都搞不清到底姜聞是導演還是陸船是導演了,杜安可不希望自己的劇組也發生這樣的事。

  說話聽點,杜安是有自己的藝術追求,說難聽點,杜安很倔,是那種“老子就算錯了也要錯到底不用你們來嗶嗶”的那種類型。

  面對杜安的沉默,張藝某似乎也猜到了他的顧慮,笑著說了句“我明年還有部新戲要準備,叫《黃金甲》,到時候會比較忙,可能不能常來片場,還請小杜導演你多多體諒。”。

  這就是裸地在告訴杜安:我就是來掛名的,別指望我干什么實事。

  這種消極怠工的話語,對于旁的主事人來說大概聽了之后要變黑臉,但是杜安聽了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氣:他本來也沒什么心思跟張藝某交流什么經驗,張藝某這么一搞,正合他意。

  于是杜安沒有像常人那樣謙虛地推脫一下,說什么“您來我這給我當副導演我實在承受不起”之類的話語,而是直截了當地說道:“那成,這個位置我就給您留下了。”完全不給張藝某反悔的機會。

  管他呢,不管張藝某是什么打算,這么好的事找上門來,再往外推的話豈是他的風格?有了張藝某的加盟,還是首次擔當副導演,這么勁爆的消息,相信會把《解放日》的投資風險再降低一些。

  和張藝某聊完之后,杜安掛斷了電話,面前的束玉馬上就問道:“他要干什么?”

  杜安表情古怪地看著她,“他要來給我當副導演。”

  束玉皺了下眉頭,站起身子,上半身探過來,伸出一只手探在了杜安的額頭上,貼合密切。

  杜安能感受到她手掌涼涼的,皮膚很細嫩、光滑,似乎還能從她手上聞到一股幽香。眼睛往前看,雖然她俯著身子,卻無法從她領口處往里瞥到什么春光,甚是遺憾——她一如既往地穿著女式西裝,里面的襯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包得嚴嚴實實的。

  杜安覺得自己的青春期好像來晚了:自從和蘇瑾突破了最后那層底線后,他積蓄了二十幾年的激情似乎一下子迸發了出來,最近騷動得慌,荷爾蒙分泌旺盛,以至夜夜笙歌。而且這還不算,現在對于束玉這位親密戰友,都開始萌動一些色心了。

  “沒發燒啊。”

  束玉說了這么一句,收回了手,又重新坐了回去。

  杜安無奈地搖了搖頭,“沒騙你,他真是這么說的。”說到這里,杜安回顧了一下剛才兩人的談話,凝眉琢磨了一會兒,慢慢道:“好像跟產業峰會我要發言這件事也有關,我要上去在閉幕式上發言這件事,好像是他和馮曉剛陳愷歌他們幾個推動的……”

  他現在一回憶,才把這些事都串聯起來:張藝某推自己上去發言,要求是發言要銳氣些,也不知道是要說給誰聽,而給自己的報酬呢,則是張藝某自己破天荒地首次擔當副導演,并且承諾只出名不出人,讓自己自由發揮,純粹是來捧自己的場。

  這是一場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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