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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節:大概是寂寞

  “劇情片?”

  方力勇聽到這個答案話語停頓了一下。

  杜安看了看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大致可以猜出方力勇的心思:顧自己過往拍的那些電影,里面可以算得上劇情片的就只有一部飛越瘋人院。雖然這部電影拿了非常多的獎,還讓自己成為了華表獎歷史上最年輕的最佳導演,但是從票房上來說,它僅僅就比自己的處女座電鋸驚魂高,并無法及得上作為都市愛情輕喜劇的風月俏佳人和作為科幻片的終結者,而如今自己要給他們瑞星影視拍的這又是一部劇情片  杜安又看了看在場的其他幾個人:坐在自己對面的方力敏正一個人小口啜飲著方家似乎有意把這頓飯辦成家宴性質,因此也沒有國內盛行的勸酒風,方力敏只好自己一個人慢慢喝;方力敏過去是表情含義不明的方力勇,再過去是方毅,此刻這位看起來眉目和善的老人正默默地挾了一筷子刀魚肉到束玉的碟子里,沒有出口說什么;最后,坐在杜安旁邊的自然就是束玉了,她還是一副萬年不變的死人臉。

  杜安的目光在掠過方毅臉上時,眼中不可察覺地閃過一抹嘲諷。

  如果現場是一場戲的話,那么方毅這位演員對于自己和束玉這個角色之間的情感把握得非常到位:用挾菜卻沒有說什么“多吃一點”的舉動很好地表現出了其中的關心和那一抹疏離,完美地體現出了一位老人希望關愛子女卻甚是拘謹的心情,讓人看了不自覺地感到心疼,幾乎要讓杜安喊出“完美”來了。

  不過也就是戲了。

  當初束玉被方家兄弟壓在下面淪落到只能接手自己這么一個騙子項目的時候沒有見到方毅出現展現父愛,束玉被打壓牽連到電鋸驚魂不能上院線的時候也沒見到方毅出現解決問題,怎么到了現在知道蹦出來展現慈父的一面了?

  真是令人作嘔。

  但是杜安的目光在自己身旁的束玉身上掠過時,又是無奈。

  按說束玉平常也是挺精明的一個人,怎么就想不通這一點呢?

  “那這大體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呢?”

  方力勇的聲音將杜安的思緒拉了來。

  他向方力勇看過去,見到方力勇正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

  杜安看了看他,突然意義不明地一笑,意味深長地緩緩說道:“這是關于一個可憐人的故事,”說到這里,他的聲音頓了一下,接著繼續說道:“一個被身邊所有人欺騙著、甚至連家人都在欺騙他的可憐人的故事。”

  隨著杜安的話語,現場突然安靜下來,幾人似乎一瞬間都化成了石像。

  “叮”

  杜安側頭看去,見是束玉手中的湯勺和碟子碰了一下,她卻似乎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自顧自地舀了一勺子她面前的混合蔬菜丁盛到杜安的小碗里,“這個挺好吃的。”

  杜安看了她兩眼,眼中閃過無奈,沒說話,然后一個聲音響起。

  “這故事倒是挺有趣的,”

  杜安循著聲音看去,出聲的是一直沒有怎么說過話的方毅。

  這位老人家終于不再當啞巴了。

  “對于一個人來說,來自家人的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感情,家人也是最親密的人,作為最親密的家人都要欺騙他,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隱情,相信這也會是整個故事的發展暗線。”

  杜安看著這眉目慈祥的老人,贊道:“方總果然是專業人士,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這其中確實有隱情,那也確實是故事的暗線。”

  方毅樂呵呵地笑了笑,繼續問道:“哦,那能說說這隱情是什么嗎?我聽你這么一說這故事,還真有些好奇了。”

  杜安聳了一下肩,“很簡單,因為利益呀。”

  現場頃刻間又是一片死寂。

  杜安看到自己對面的方力敏臉色有些難看了,方力勇倒還是面無表情,方毅則是依舊淡淡地笑著,從中也可以看出方家這父子三人之間的道行差距了。

  這次沒等束玉再出面打破僵局,杜安自己率先忽地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一個食盤,說道:“方經理,這大刀估計得快有半斤了,可不便宜吧?”

  方力敏和方力勇都是方經理,但是方力敏現在臉色難看,還在味杜安剛才的話,顯然是不會答的。

  方力勇跟著杜安也是一笑,答道:“也沒注意,吃的東西好吃就行,價格什么的倒是不需要在意。”說完,方力勇話鋒一轉,又到了剛才的話題上,若有所思地問道:“杜導,你這個故事聽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劇本寫好沒?”

  杜安說:“劇本還沒寫好,至于名字嘛暫定叫楚門的世界。”說完,他還特意多看了方力勇兩眼:這家伙該不會以為剛才的故事都是自己隨口胡謅出來揶揄他們父子的吧?

  “楚門的世界”

  方力勇把這個名字放在嘴里味了兩遍,展顏一笑,揭過這個話題不談,指著桌上一盤菜說道:“杜導,這道大煮干絲你得嘗嘗,同是大煮干絲,可是這刀工可不是隨便在哪里就能吃到的”

  方家這次設宴應該是主要確定一下自己這邊的拍攝意向,現在眼見著自己劇本的名字都定好了,顯然不是說笑是認真的,于是也放下了心來,不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了,至于剛才自己夾槍帶棍的諷刺話語能坐在這里的都不是毛頭小子,就算是道行最淺的方力敏也是老于世故,沒一會兒就恢復了原樣,看樣子就像是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嘻嘻哈哈地說笑個不停。

  酒足飯飽之后,眾人就散了。

  杜安今天是開車過來的,但是剛才他在餐桌上喝了點酒,雖然沒有醉,可本著安全的原則還是放棄了開車,坐上了束玉的車。

  此刻他就坐在束玉車子的副駕駛座上,臉上微微有些潮紅,一只手扒在自己的領口往外一拉一拉地透氣,一張嘴就是滿嘴的酒氣跑出來,慢慢彌漫開在密閉的車廂內。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上了公路向前行駛,透過車窗看出去,黑暗中現代化的城市披上了彩帶,正是八點多的黃金時段,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杜安把目光從車窗外收,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束玉她正目不斜視地專注開車,一聲不吭。

  大概是酒精沖腦,大概是壓抑太久,杜安看著束玉的側臉,脫口而出:“我真是不明白你中的什么邪。”借著酒勁和束玉說些話大概是他不找代駕非要擠上束玉車的原因,同時他也知道束玉應該明白自己說的是什么。

  但是束玉都沒有轉頭看他一眼,只是看著前方。

  等了良久,束玉還是不說話,杜安終于放棄。

  正當他轉過頭看向前方的時候,耳畔傳來束玉的聲音。

  “大概是寂寞。”

  杜安又把頭轉了來,只見束玉還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專心駕駛,不停閃過的路燈讓她的臉龐忽明忽暗,看不清晰,身上的清香卻很清晰。

  寂寞了你去談戀愛啊,沒聽說過寂寞了找爸的啊,還是這么一個不靠譜的爸!

  杜安很想對她這么喊,但是他張張嘴,卻是屁都沒放出來一個,最終閉上了嘴,把頭轉到一邊看向窗外,靠著座椅緊抿著嘴巴。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自己這么說了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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